乌荑抓着车把手的手都有些发抖,似乎是觉得从他口中听到这话很不可思议,缄默了好几秒,想要开口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重新闭上了嘴。
“下次来见我,阿无。”荆向延眉眼含笑。
“.......好。”她低低回了。
下了车目送远去,乌荑转身第一眼就看到背对着她,眼观鼻鼻观心的管家。
心里陡然生出了点被长辈发现的不好意思,她抿抿唇,耳尖逐渐爬上了一抹红晕,站在原地吸气吐气了好一会儿,伸出手贴着脸颊确保热度已经消下去了,这才走上前。
“小姐,谢二少在前面等你。”管家很懂得轻重,没有主动提起乌荑在那辆卡宴里的事情,也绝口不谈自己看到了什么。
“知道了,”乌荑应下,犹豫了下道:“我妈.......”
“夫人不在这里,我也没看到。”管家会意微笑。
见状,乌荑松了口气,这才在管家的引导下去见了谢远闵。
这次只有谢远闵一个人跟她见面,替他推着轮椅的谢珒风不见了。
“还以为你不想见我。”他嗓音温润,桃花眼直勾勾看着乌荑,不曾移开。
“有点事情耽搁了。”乌荑粗略回了句,避开了与他视线的碰撞。
“荆向延的事?”在不紧不慢的语气声中,他毫不意外地见到了乌荑因自己这句话而微微睁大的瞳孔,谢远闵嘴角的笑意愈发的大,饶有趣味地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食指在轮椅的扶手上漫不经心敲了敲,轻声道:“向小姐,我们虽然并没有实质性的关系,但这也不能代表我能容忍你在我面前跟别的男人暧昧。”
这话说的奇怪,好像自己真的跟他有什么关系了。
乌荑忍不住笑了声,面上却没多少笑意:“我一直觉得你误会了什么,我们之前没有交集,以后也不会有。”
她转头就要走,还没两步就又被谢远闵提高的音量叫住:“向小姐。”
“早在这之前,交集就已经开始了。”谢远闵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充满了游刃有余,似乎是料定了乌荑的反应,并不着急。
乌荑顿了顿,转身皱着眉头:“什么意思?”
跟对荆向延不同,她可以确保自己没见过谢远闵,他们的人生轨迹是被两家强行绑在一起的,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
她问,谢远闵却不答了,反而莫名地问了句:“向小姐觉得荆家那位在你心里占了什么位置呢?”
这句话问得太越界了点。
乌荑拧着的眉头还没松开,纵然对这问法不满也没表达出来,淡淡道:“你很在意?”
“既然问出口了,说不在意是假的。”谢远闵的目光缓缓落到乌荑手上拿着的那卷录像带,“六年前,撞你小舅舅的车,是我的。”
乌荑猛地抬头,震惊到不可置信,甚至完全忘了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脑袋混沌。
她以为谢远闵只是被波及.......却没想到会听到他亲口承认说当时就坐在另一辆车上。
“为什么........”乌荑唇色发白,嗓音颤抖,她不明白。
“也只是凑巧,一石二鸟。”谢远闵的表情并没有那么在意,冷静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车被动了手脚,但我当时坐在后座,也许是命硬,也只瞎了几年。”
乌荑喉咙被扼住,说不出话来,茫然地看着谢远闵。
“.......我们才是同样的死里逃生。”他抬起头,这次目光是毫不掩饰的狂热,没有了先前绅士的风范,望向乌荑压制着激动的情绪,他低声道,“这世上只有我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最懂你痛苦的人也是我。”
.......
“可我不需要痛苦。”乌荑深吸口气,别回头不再看他,垂在身侧的手早已经因为这几句话而紧紧握成拳。
谢远闵愣了下,随后笑了,不以为意:“你逃不开。”
“你想错了,我没要避开。”乌荑平静地回答他,她抓紧了手中的录像带,“我们永远也不会是一路人。”
“会是的。”他淡笑,“过两天谢家的宴会邀请函会发过来。”
乌荑没说话,让管家送客后就缩回了房间里,又把这盘录像带反反复复看了十几遍。
从最开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到逐渐的麻木,现在她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能浮现出车祸的画面。
乌荑仔细盯着视频画面中出现的那只手,确认了好几十遍黑痣的位置,内心纠结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找向玉凛过来对峙,可又怕没有足够的证据,最后也只是拍了下来。
关于谢家的邀请函的事情,她也抽空去问了管家,得到的答案是,要为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小儿子举办一个迟到许久的成人礼,要对外公布他的身份。
小儿子?
乌荑有点惊讶,她完全没有听说过这回事。
“听说那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被拐走了,后来养父母因爬山的意外去世导致他成了孤儿,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管家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感慨道:“能被找回来是真的不容易。”
联想到之前在郦城时秦叔说的那番话,乌荑心里有了个猜测:“找回来的是......谢珒风?”
管家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想了想道:“记得是这个名字,葬礼不还来了嘛。”
乌荑福至心灵,怪不得。
如果谢珒风是那个被找回来的孩子,那谢远闵有那些反应也并不奇怪,在情理之中。
让她感到好奇的是谢珒风先前总有意无意的那么几眼,好像干什么都要经过谢远闵的许可才被允许做,包括跟她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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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当天,乌荑是跟向从于去赴约的。
筱容怀孕不便出行,向荟妍接管了公司开始忙碌,继父要留在家里照看向多乐,而向玉凛已经把户口迁了出去。
算来算去,整个向家比较得空的人也只有她跟这位大舅。
两人到了现场,向从于嘱咐了乌荑几句别瞎跑后就端着高脚酒杯走入人群里社交。
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挂着虚与委蛇的笑容,觥筹交错下参杂着利益的交替。
乌荑收回目光,她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场合,外头人人趋之若鹜的名利场,她只觉得每每窒息,缓不过气来。
距离宴会开场还有一个多小时,乌荑在大厅里待不下去,循着来路到外面喘口气。
天完全黑了下来,只剩路边两侧的路灯在发挥着作用。
乌荑斜靠在柱子上发呆,心里算着距离提前退场的时间还有多久。
她今天来这里可不全是为了谢珒风,奔着谢远闵上次留下的模棱两可的信息也是个重点。
最近压力真的太大了,太多事情压在她肩膀上,很久没有好好睡个觉了。
乌荑叹气,烦躁的时候总会想抽烟,却偏偏今天没带。
她还想着要不要在这里吹会儿冷风让自己稍微清醒后再说,却不想无意间抬头,余光却瞥见了一辆眼熟的卡宴开了进来。
驾驶座的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荆向延率先下车将车钥匙抛给站在一旁的侍者,并跟他吩咐了几句。
离得太远,乌荑听不清他说什么。
在对方抬步离开的下一秒,她看到侍者打开了车后座,护着披着披肩的女人下车。
她不陌生,是乌乐雅。
乌荑眉头挑了挑,心里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
脚步一转就要往荆向延的方向走去,喉咙里才喊出一个字,却见一束车灯径直打在了自己身上。
灯光亮得刺眼,乌荑被刺得没办法,只好抬手挡着。
不料这车好似压根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快躲开!”她听到了有人惊慌的喊声。
第43章 抢婚
视线范围内最后看见的只有眼前满脸错愕的乌乐雅, 以及余光中慌乱听到声音朝她跑来的荆向延。
她从来没见到他脸上出现那么着急外露的情绪。
下意识想张口回应,不料车头猛地撞到身体产生的震动让她整个人瞬间倒地,剧烈的疼痛让她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感受着后脑勺一片温热,静静等待着身体的流血。
在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眼是如当年车祸般漆黑的夜空, 纸醉金迷的灯光代替了滔天的火光。
乌荑撑不住,过多的失血让她的脸色也无比苍白, 眼神逐渐黯淡,眼皮沉重, 耳边传来荆向延焦急和惊慌失措的声响。
好像是在让她别睡?
乌荑迷迷糊糊的已经听不清了,只觉得一阵阵耳鸣, 吵得她难受。
恍惚间,无力的手被熟悉的温度紧紧包裹在其中,
乌荑的思绪早就支撑不起她再去转动脑子思考, 被令她安心的气息环绕着, 让她放心了不少。
.........
外头阳光径直透过病房的玻璃窗折射进来, 形成的丁达尔效应中还能瞧见纷飞的粉尘。
乌荑躺在病床上,不多时, 睫毛轻轻颤了颤,紧接着慢慢睁开了双眼,似乎是不知道自己目前在哪里,对现下的环境有些陌生, 眼里全是茫然。
后脑勺传来的钝痛感让她皱着眉“嘶”了声,一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在醒来开始就萦绕在身边,无法忽略。
在搞清楚自己在哪里后, 乌荑松了口气,后脑勺是被包扎过了, 就是痛感仍旧明显,如果太用力回忆的话就会遭到伤处的抗议,带来伴随恶心呕吐的晕眩。
乌荑垂下眼仔细回忆着当时发生的事情,可惜那辆车的车灯开得太大和晃眼,她逆着光无法看清司机的容貌,自然也没法确认身份。
—扣扣。
房门被人敲响。
乌荑被迫从思绪里回神,就用了这么两分钟,大脑就在发出抗议了,让她不得不扶额缓解。
“终于舍得醒了?”漫不经心却又隐隐蕴含着独特关心的嗓音霎时传进乌荑耳内,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却每次都忍不住。
扬起头的瞬间就跟荆向延居高临下低下来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对方过得似乎并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多了的黑眼圈不仅可以去跟国宝选美不说,就连眼底的红血丝也不少。
他提着食盒放在了床头柜上,不用打开就能闻到一阵饭香味,甚至里面还有补身的排骨汤。
乌荑的重点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迟疑了下道:“你.......是没睡好吗?”
“你这三天倒是睡得好了,剩我一个人担心受怕。”荆向延转身到沙发上坐下,一如既往地翘着二郎腿,侧撑着头看向乌荑,语气面上听起来满是不满,不过从他这眼神中可不见得,面不改色地扫了眼乌荑的脸色,眉头拧得更深了。
“这三天是你在陪着我?”乌荑诧异。
本来还没什么情绪,听到这略带惊讶的语气,荆向延是彻底不满了,屈指敲了敲沙发,喂了声,还故意强调:“什么叫是我陪着你?是只有我陪着你,不然要独自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吗?”
“我是说.......”乌荑瞥了眼他的黑眼圈,“你都不休息的吗?”
“如果在我休息期间你睁眼看到的是别人,误会是他们怎么办?”荆向延嚷嚷,“那我真是太亏了。”
“.......你这些都是哪里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