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车祸之后一阵昏昏沉沉,时而睡,时而醒,方才刚醒就听到沈言非在讲同心锁的事,一想起阮昕薇,一想起那段时间他姐受到的委屈,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之前他们遇不上,这个火酒一直憋在心里,现在好不容易撞上了,当然要火力全开,拼命输出。
他一顿话说完,顿时心情舒畅,心旷神怡,还没来得及得意,就听到苏予笙呵斥他:“小航,闭嘴!”
苏予航有些不满:“姐,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你没有回去过吗?所谓代表誓言的同心锁早就丢在山凹里生锈,混杂着烂在了一起了,你们的誓言早八辈子就作废了,沈言非,我劝你还是早点走,别来缠着我姐了!”
“苏予航!”苏予笙这回是真的动气了。
沈言非没说话,站在旁边任他发泄怨气,只是在心里沉默地想,连苏予航都这么大怨气,难怪当初苏予笙死都不肯原谅他。
他站在旁边,难得好脾气的等苏予航输出完,才慢慢开口:“没关系,既然丢在山谷里,说明东西还在,我找回来就是了。”
苏予航还未来得及开口反驳,苏予笙已经先一步摇了摇头:“算了,言非,不用去了。”
“为什么?”他抬眉,声音沉沉,
“我之前去看过,同心锁一年一清理,之前七八年堆积的上万只同心锁都丢在一起,连字都看不清了,不可能找回来的。”
她摇了摇头:“一堆铜锁代表不了什么,没有必要去找了。”
沈言非低头,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她只身前往眉间山,在山风猎猎的山顶发现,从前虔诚许下愿望的同心锁被人当废物一样丢弃,当时心里一定又失望又难过。
他曾在心里暗暗许过愿,要把以前亏欠她的统统补回来,即便是难,也要去试试。
思虑片刻,他望着她开口:“现在予航情况稳定,公司那边项目也谈得差不多了,这几天我刚好有空,顺道去看看。”
说完,不等苏予笙劝阻,松开了一直握着的手,冲她笑了笑:“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转身离开。
苏予笙只觉得手上一空,还来不及说什么,男人就已经从容不迫地离开,她望着他的背影,深深叹息。
“怎么了,姐”,苏予航不满地嘟囔:“你有什么舍不得的,他想去就让他去,让他去看看山上那些锈掉的锁,身临其境感受一下你当时的心情,别只有你一个人难受。”
苏予航没说话,许久转过去看着他:“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有些事情你当时昏迷了,不清楚情况。”
“你车祸之后命悬一线,肾脏破裂需要换肾,当时沈言非和我都去做了检查,检查结果我的条件不符合,只有他一个人符合。”
苏予航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中间还有这么多曲折的故事。
“当时医生说了,没有合适的肾源,你就挺不过这一关”,她顿了顿有些不想回忆当时的状况:“是他主动说要给你捐赠,是他不顾秦越的劝阻,愿意拿他的命去救你的命。”
“当然,最后没有用他的,因为拜托人四处寻找,最后找到了合适的肾源,最后才保住了你的命”
苏予航彻底听愣了,他以为自己睡一觉,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惊险的过程,他吓了一大跳,半天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卧槽,那我刚刚还这么不知好歹的跟他说这些?”
越想越羞愧,一想到人家救了自己的命,自己刚醒就对着救命恩人一顿教训和输出,实在有点良心过意不去。
他委委屈屈地瞄了苏予笙一眼可怜巴巴:“姐,你怎么不拦着我呢?”
苏予笙又好气又好笑:“你拍着良心说,我难道没有阻止过你吗?”
苏予航无言,最后瘪着嘴:“那我怎么办……”
苏予笙叹了一口气,看他大病初愈也不愿多苛责:“等他下次来,当面跟他说一声吧。”
苏予航连忙答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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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后,沈言非就开始着手计划去眉间山,他向来行事杀伐决断,决定好了的事情,就会立即执行。
只是他并没有跟苏予笙说实话,公司的并购案只是暂时告一段落,两天后就会进行新一轮的谈判,所以他只有一天半的时间。
他查了查天气预报,发现天气并不好,已经是1月底的天气,眉间市温度零下7、8度,随时都可能下雪,时间不算好,天气也不算好,可是,他说过答应他的话每句话都要做到,他也是真的很想跟她重归于好。
哪怕她已经说了,山上条件很差,找到的概率微乎其微,甚至贴心地告诉他找不找的到都没有关系,但是他就是不想食言,也不想让她失望。
隐约回忆起他们刚分手那段时间,他派了周围所有人去找,都没有她的消息,后俩是孙秘书说从某个机场狗仔手中买到了她的照片,他记得,照片上的人除了她,还有林奕维。
他们是一起回来的,而且似乎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们两个原本没什么交集的人,开始频繁地接触,越走越近。
所以,后来每每想到这一刻,他都万分后悔,如果当时他能提早打听到她的消息,陪她故地重游,回忆一遍他们曾经许过的愿望,不让她和林奕维接触,也许他们早就重归于好,根本就没有林奕维什么事了。
一步错,步步错,像是冥冥之中已经注定好的,他必须要走这一趟,把曾经缺失了的补回来。
知道他要自驾去眉间山,袁京第一个反对:“疯了吧,连着工作了半个月没休息,每天不是去公司就是去 ,好不容易能休息个一两天,还要自驾去爬山,不是没苦硬吃吗?”
谢宁安:“我刚刚看了一下天气,温度比较低,你确定要去吗?要不我陪你?”
沈言非摇头:“不了,你是准新郎一枚,我要是现在拉你陪我爬山,明艺瑶得把我吃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秦越依旧有些不放心:“山上寒冷,哥,你衣服带够了吗?要不还是叫司机送你过去。”
沈言非依旧没同意:“没关系,当年也是我开车带着阿笙去的,路线我很熟悉,衣服也带够了,你们放心。”
等料理好了一切,跟狐朋狗友们打好招呼,他换了一辆路虎,独自开往眉间山,重新走了一遍当年和苏予笙一起走过的路。路上经过一家曾经吃过的糖水豆腐脑店,他停下车,把车靠在路边,进到充满热气的小店,要了一碗豆腐脑。
店面还是5年的样子,老板娘十分热情,见到他热情地笑了笑,还主动跟他打招呼:“咦,怎么一个人来,女朋友没一起吗?”
沈言非愣了一下,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记得,老板娘抿嘴笑了笑:“小伙子,你可能忘记了,当时我的小女儿特别喜欢你的女朋友,所以一直记得你们俩。”说完,热情地喊:“圈圈,过来,过来,看看谁来了,还记得哥哥吗?”
说着,从厨房里跑出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见到他就冲他笑:“哥哥,哥哥,又看到你了!”
沈言非呆了一下,这才回忆起来,当初进店铺的时候,有个四五岁大的小姑娘,长得白白嫩嫩,一见到苏予笙就缠着她不放,笑嘻嘻的要抱抱。
没想到一晃好多年,当初四五岁大的小豆丁,如今也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豆腐脑很快端了上来,冒着腾腾热气,沈言非用手机拍了下来,连同小女孩的照片一起发给苏予笙;【他们都还记得你。】
第99章
登山
几百公里之外, 苏予笙看着照片感慨万千,发现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当年还扎着两个小揪揪抱着她不停喊“姐姐, 姐姐”的小团子一下子长成了小少女的模样, 转眼间, 她跟沈言非已经在一起那么多年了。
她记得上次去这家店的时候, 她很喜欢里面的豆腐脑, 吃了一碗还想吃,沈言非笑着揉揉她的头发,起身到了前台说: “老板, 再来一碗甜豆腐脑。”
老板娘转过头一边冲他笑笑一边又去打了一碗,可能是很少见人买了一碗又来买的, 眼神中有一点好奇。
“女朋友喜欢。”他嘴角弯了弯,笑着解释。
小团子就是这个时候钻出来,一溜烟的从后厨跑出来扑到她身上, 眼睛亮亮的缠着她不停叨叨:“姐姐, 你长得真好看, 等我长大了也会变得和你一样漂亮吗?”
苏予笙被她说得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可小团子似乎还嫌不够, 又一溜烟地跑到沈言非旁边,抱着他的大腿:“姐姐,这个哥哥好帅啊, 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苏予笙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小团子就扬起脸,一脸稚气却又无比认真地望向沈言非:“那你们以后会结婚吗?”
苏予笙一愣, 没想到小家伙居然会问这种问题,尴尬地脚趾扣地,手指搅成一团。
一旁的沈言非却是笑得云淡风轻,摸了摸小团子的脑袋认真说:“会的,姐姐一定会和哥哥结婚的。”
五年前的记忆透过照片又一次浮现在眼前,连同当初沈言非讲话的神态也一起映入脑海,这种感觉很神奇,曾经以为他和阮昕薇官宣在一起,背叛了承诺,从前的在一起的每句话回忆起来都像是一把刀,一下一下地往心口扎。
后来,雨过天晴,发现竟然是乌龙一场,他还是那个他,从来没变过,一场噩梦醒来,他的爱意不变,从前那些誓言依旧真实有效,想着想着,觉得温暖而庆幸。
正发着呆,他的第二条微信又发了过来:【下次,一起来好吗?你不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老板娘解释。】
苏予笙握着手机,想了片刻,回复道:【好。】
几百公里之外,男人握着手机,一贯矜贵淡漠的脸上居然因为一个字的回复而雀跃起来,大脑还来不及思考,指尖已经开始回复:【说好了,一言为定!】
离开了糖水铺,沈言非站在路边,看着通往眉间山的路,五年的记忆,恍若隔世,上一次跟苏予笙来的时候,他们刚成立新予公司,年轻又天真,下了出租车转身就把行了落在了车上。
行李掉了原本是件糟心的事,但因为年轻热烈又相爱,竟然只是郁闷了一下,就很快抛到脑后,仿佛只要手牵着手就能抵抗这世间一切糟糕的事情。
他把路虎车停到山脚下,背起登山包,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往上爬,路过的每个地段都仿佛能回忆起当时一起说过的话:
“阿笙,1314米,这么吉利的数字是不是要牵着手爬完才算虔诚?”
“牵着手爬完算什么,背我上去才叫虔诚~”
“这么陡的路,你确定吗?我敢背,你敢不敢上来?”
“切,上来就上来,谁怕谁!”
他不说话,眼睛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背对着她弯下腰,等着她跳上来。
等了几秒,没动静。回头就看到她一脸纠结,想跳又不敢的样子。
他看了一眼,觉得很可爱,没忍住笑了起来,苏予笙瞪了他一眼,不满地嘟囔:“笑什么笑!不敢跳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
他没忍住,一下子笑得更大声了,害怕她不高兴,连忙摸摸她的头发哄着:“那这样,你在前面走,万一一不小心掉下来,我还能接着你。”
他戴着口罩,随意地背着登山包,轻松地向上走,很快就超越了前来朝圣的一对又一对的情侣,他体格很好,没有苏予笙在,自己一个人登山,速度非常快,哪怕到了百步梯都能行动舒展自如,看得旁边累成狗的女生一阵羡慕:“哇,小哥哥背影好好看,体能好强!”
旁边的男生一阵无语:“喂喂喂,我才是你男朋友,看看我好不啦?”
两人的对话顺着风的方向吹到他的耳边,他抿起唇角,眼神有一瞬间的出神,很想告诉他们,其实没什么好羡慕的,等以后他们就会明白,两个人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
那年他和苏予笙一起爬眉间山,爬的也不快,感觉1314米怎么会那么高,坡为什么那么陡,直到现在一个人过来后知后觉,这条路必须两个人历经险阻,相互扶持走到山顶,手牵着手在山顶向满天神佛许下愿望才算有意义,一个人来,无论身手多好,设备多好,都显得孤独和荒芜。
往上走经过百步梯,经过层层陡崖峭壁,每走几步都能勾起当时的回忆,他觉得有些难受,转念一想又觉得庆幸,好在她给了自己重新再来的机会,否则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这些回忆,真的会觉得难以走出去。
一路攀行到山顶,他才发现苏予航说的是对的,山顶上仍然挂着上千只同心锁,但是稍微翻翻就很快能发现,这都是一些很新的锁,上面刻着很新的名字,标着很新的日期,锁面几乎没有磨损,像是一对对上个月才告白成功的恋人,
说实话,即便是有心理准备,也理解景区的工作人员在面对一大堆经年累月的同心锁时的无奈,但是一想到自己曾经承诺的永远在一起的诺言,仅仅只在山顶挂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被人当垃圾一样处理掉,还是忍不住觉得郁闷和心塞。
仿佛在无声地嘲笑自己,你的承诺就是一堆垃圾,转瞬之间就被处理掉了,还谈什么永恒和不朽?
他都觉得晦气,不敢想象当初苏予笙重回到这里,看到这副情景心里会有多膈应。
他深邃的眸子闪了闪,决定了要用余生去慢慢弥补给苏予笙带来的伤,对于这种膈应的情绪,就该用行动去好好平复。
正想着,一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走到对面,用钥匙打开山顶链条的一端,紧接着一阵“哗啦啦”地声音,链条上无数个同心锁同时掉落,在地上砸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等到一整条链条上的同心锁都掉落下来,工作人员用毛巾擦了擦,又把空地链条重新挂了上去,栈道顿时焕然一新,好像这些情侣们的悲喜和它无关,它冷漠地等着时间更替,从来没有负担过任何承诺。
沈言非站在一旁看着出神,直到工作人员准备离开,才上前几步开始询问:“请问,这些锁是不要了吗?”
工作人员一愣,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这个……”
说实话他们也觉得有些尴尬,心里偷偷觉得就这么拖走别人虔诚锁上的同心锁有点缺德,但是山顶也的的确确没有地方搁置,所以也只能这样。
沈言非明白他的顾虑,放缓了语调:“没关系,我不是要质问什么,只是想问这些锁会拖到哪里,五年前的锁是不是也在一起?”
工作人员:“倒是在一起”,想了想,自顾自地叨叨:“造孽,又是一个来找锁的。”
说完,他好奇地打量沈言非一眼:“半年前也有一个女生过来,说是要找五年前的锁,你们该不会认识吧?”
沈言非低头,表情勉强:“是,她是我的女朋友。”
“啧”,工作人员见惯世面,一听这话话匣子打开:“那你这样可不对哦,惹得人家女孩这么伤心,跋山涉水来拆锁。”
说完,他指了指远处的路:“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到下坡的地方就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