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语气好似商量下次他们结婚用什么款式。
杨沧噎了下,看他继续挂到钩子上,气恼道:“衣服都扯变形了。”
“床我们过会还要睡,婚纱以后你不会再穿。”
“什么?”吹风机忽然关掉,房间变成只有两人对视的安静,她完全忽略掉了后半句话,指着那张床,“我们睡?一张床?”
周轩为她的问题露出你觉得呢的好笑表情。
杨沧攥紧了手指,没说“你再去开间房”这样的蠢话。
“按道理,我已经是别人的老婆。”她心累吐气。
“嗯。”他看不透表情道:“那目前看来,我除了前夫,还多了其他的身份。”
她狐疑,“什么?”
“情夫吧。”
老派清冷、如松如竹的周轩,以一种看透生死的语调说着让人石破天惊的话。
第70章 偏僻老家 “我们敞开点,坦然些,好吗……
70.
原本, 此时的杨沧应该在豪华盛宴上,聚光灯下衣香鬓影的宾客向她举起高脚杯庆贺,现在却在某不知名的村镇上喝羊肉汤。
屋外十字路口行人稀少, 天气严寒,饭店窗玻璃上哈着湿雾,店里人也不多, 老板撑着脑袋打哈欠, 无精打采的。
想到这, 她桌下狠狠踢了对面一脚。
男人早有防备,收回腿的同时夹了碎饼往她碗里放,“多吃点, 下一顿可能就要天黑了。”
“我们去哪?”她瞪向周轩。
他按住她的手, “别搅了,一会汤都凉了。”
勺子一丢,她抱臂靠上椅背, “膻, 我不吃。”
周轩挑眉,“不是你拉着进来的吗?”
杨沧瞪大眼睛, 刚才还不是看店里宽敞,他跟老板沟通的时候她好趁机溜了或者借个电话,结果被他一一识破, 想到这她脸一撇,冷道:“总之我没胃口。”
“好。”他不急不躁地继续吃饭,“一会逛逛看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望着丝毫不受她暴躁情绪影响的男人, 她好似一拳头都打进了棉花里,出来后两人又在小镇上走了一圈,杨沧挑食的把所有食物都批评了一遍, 最后目光尖利地看着他。
他轻笑了一声,走上前拉住她垂在寒风里的手,攥了攥,冰凉触及掌心,“别折腾了,我借家后厨给你做饭可以吗?”
他好似有无限耐心,杨沧瞪他几秒,一甩手往旅馆回了。
周轩进来,拎着楼下买的包子,“吃这个吧,不能什么都不吃。”
杨沧躺到床上,并不搭理他,只感觉床边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最后轻轻叹息了一声,她心口被揉了把,要睁眼时察觉身旁下陷,悚然看向旁边。
“你干什么?”
周轩脱了外套,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一会还要开很久的车,我们先睡一小时。”
她一把掀开被子,噌地从床上下去。
“周轩,你到底什么意思?”她语气发慌,紧绷的脸上露出了无措,再出现的他好似还是曾经那个平静克制的周轩,但又不太一样了。
他陷在暖融融的枕头里,鼻翼仿若能闻到她残留的香气,碰在床单的指头还能感受到她的体温。
“想做你的情夫。”他又是那副无奈表情,“我以为我的行动够直接了。”
“疯子。”
她往后退了几步,他见状快速起身,拽住她的手臂把人又拉回到床上,身体覆在她胸前,漆黑的目光低头牢牢望着,手钳在她左右腰侧,“杨沧,睡觉,还是……”
“你想做些别的什么?”他如水的目光游走,气若游丝的呼吸温热地从她的红唇落到脖颈、锁骨、衣领下拉露出的光滑肩头,他买的衣服有些不大贴合她了,一年不见她好像又长了些,胸前的浑圆贴在他身上,隔着薄打底将他原本玩笑的话变得灼热危险。
杨沧呼吸都变慢了,看着双腿纠缠相贴的人,暴躁的眼神逐渐变得羞恼,那处变化让她的耳廓开始发红,“你……起开!”
她一把推开他,退到床边缘。
他咳了声,面色不自然地在她旁边躺下。
一张一米八大床,一个睡在中间,一个滚在床的边缘,盖着一张棉被,冬日里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房间热腾腾的温度起来,两人渐也睡着了。
下午上车,杨沧的手又被缚住,只不过这次带了长过手腕的手套,任她再怎么挣扎都不会磨出伤痕来。
她气恼地望着绳子,出言讥讽他:“堂堂清科院高级研究员,最后干起了犯法的勾当。”
周轩并未气恼,手上拿着加热的包子往她嘴边送,她往左躲往左递,她往右跑往右追,摆明了今天的饭必须得吃了。
杨沧抵不过他的执着,被逼着吃了两大包子,不仅毫无饥饿感,也更牙尖嘴利了。
然而不管她说什么都是石沉大海,听不见响动,逐渐泄气,撇头看向窗外,小雪还在静静下着,乡间的路上来往看不见车辆,浩渺天地间似乎只有封闭的车中两人。
她回头,幽黑的目光望着他清瘦许多的侧脸,忽道:“为什么辞职了?”
她知道他有多喜欢那份工作,有多喜欢科研。
他望着远处的视线收回,看向身边安静盯着她的女人,嗓子发干,语气却是轻松,“跳槽进了家芯片公司,也能做研究……钱倒是多了不少。”
“哈……”杨沧没想到,有一天人淡如菊的周轩也会在考量职业规划时,把钱放在首要位置,心底似乎细密地倒进了许多砂砾,声线变得喑哑,“钱……对你不是够花就行吗?”
他收回视线,淡道:“不太够花了。”
车里静下来,一时间静悄悄的只有空调暖风呼呼的声音。
“上半年,怎么都没来看杨雾?”她问。
周轩是个爱孩子的好父亲,上半年却消失了。她原以为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却没想到他沉默了很久。
“嗯?”她蹙眉追问。
“有点麻烦事。”他答的简单,显然是不想多说。
杨沧盯了他几秒,偏头看向窗外,曾经她不择手段想要得到的男人,现在已经不知道怎么和他说话了。
田野上,车呼啸向远处开去。
晚上,两人又在一个镇子歇下,这次杨沧配合了许多,吃完饭两人回到旅馆,先后洗完澡躺到同一张床上。
房间里漆黑安静,紧闭的纱帘晃动间摇曳着窗外的月色,偶尔响起几声狗叫还有远处不知哪家商铺放的圣诞歌曲。
明明暗暗间,床上两人的呼吸匀速而重叠,长久都未翻身的动作,似乎都被钉死在了身下有限的空间里。
直到极浅的窸窣声响起,是指尖擦过闷热的被子探过来的响动,几乎要触碰时,杨沧陡然喊:“周轩!”
那手顿了下,继而握上了她垂在腰侧的手指,一股酥麻陌生的电流贯穿四肢百骸,她下意识猛地打开他的手,啪的声音突兀地响在房间里。
他好似不知疼,手又握上了她,抓得更紧,任她怎么甩都甩不开,直到她咬牙终于放弃,恶狠狠说:“衣冠禽兽。”
闷笑在耳边响起,黑暗里人影也贴了过来,他的手圈上她的腰把人带进了怀里,眷恋又怀念的将脑袋贴在她的肩头,轻吁了一口气,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被这么一声怀念又充满疲倦的声音砸的心口酸了一下。
“不是都结束了吗?”她呆呆地看着头顶漆黑的天花板,滞涩问:“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他没有说话,那个温热的掌心抽离她的手指,往上走落向了她的小腹,轻轻细腻地来回上下摩挲,勾起她后背一阵瘙痒想要躲开。
他忽然问:“疼吗?”
疼?什么?
忽然她脑子一片空白,明白过来脑袋嗡嗡作响。
他指尖游移抚摸地正是曾经剖腹产取出杨雾的地方,那里曾经血淋淋、刀口触目惊心,肚子上的妊娠纹斑驳丑陋,现在那里已经没有痕迹,她在国外花重金消除了所有,但他突然问起来,似乎依旧有把残留在那里的手术刀在身体里捅来捅去,让她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一把推开他的手。
他苦笑,借着窗外昏暗的光看身边发抖的女人,“杨沧,我知道刀捅进身体里有多疼,你怨我,是对的。”
怨,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况且她早看清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少不了她的一意孤行,他们两个人都不无辜,她已经不想追究下去了。
“没意义。”她道,背过身去睡。
周轩望着她佝背蜷缩睡觉的姿势,慢慢靠近她,在她又想往床边移时说:“再动就真掉下去了”,他的手圈上背对着他的女人,把人拢在了怀里,她拽着他的手要推被他更紧地按在胸前抱住,像漂泊许久几乎要淹没的人终于在汪洋中抓到了浮板。
“好好睡吧。”他说。
杨沧瞪着眼,床边不远处的卫生间玻璃借着月色与昏暗路灯倒影着床上纠缠在一处的漆黑身影,她眼睁得圆滚滚,寂寥小镇,陌生的环境,还有突然出现紧紧依偎的他,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十分钟后,怀里的人呼吸渐放松而绵长,周轩动了动,起身慢慢靠近,在她的眉心轻轻吻了下,虔诚滚烫的目光都被漆黑掩盖,他望着怀里的轮廓,不知何时也睡着了。
坐了一天半的车,即便是出差也很少这么辛苦的杨沧瞪着在一个陌生村口停车的周轩,环视四周的菜地,不可思议道:“你就把我绑架到这里?”
“嗯。”他笑,“是不是很落后?”
感觉这里对周轩的意义非同一般的她并未嘲讽,只蹙眉道:“知道就赶紧送我回去。”
“车没油了。”他摊手,“委屈你陪我在这住一段时间吧。”
“一段时间!”杨沧惊愕,再次震惊地盯着村口牌子“阜新楼”,“你要我住这村子里?不可能,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她虽然没在村子里住过,但也知道冬天上冻,这农房可能连热水都没有。
“好啊。”他莞尔,“你死了我陪你。”
说罢,拉着她下车往里走,“村里路不好,这段我们就走着吧。”
杨沧怒目竖眉都被他忽略,最后两人在一个新盖的二层砖房前停下,是北方农村最常见的院子,只不过是新建的,更干净宽敞。
他熟练地打开大铁门,侧身看向她:“进来吧。”
杨沧脚步僵在门前小路上,再迟钝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这……不会是你的老家吧?”
周轩轻笑,“可能说是犯罪据点更恰当。”
杨沧白了他一眼,大步进去。
院子上下两层,干净明亮,只不过很空荡,一眼便知盖成后就没怎么住过人。
她回头,“……阿姨和叔叔呢?”
“他俩应该不太愿意做我的共犯,去打工了。”他遗憾道。
她上眼皮掀起掠他,“好好说话。”
周轩耸肩,把两人的行李安置在了二楼最大的那间卧室,“饿了吧,我去做饭,你帮我来搭把手。”
“你绑架我到这里,还让我给你打杂?”她诧异完气愤道:“周轩,你撕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