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找到的。”他笑,“你了解我,耐心总是足够多。”
除夕夜,公园散步的两人都格外安静。
一年的斗转星移,他们又比曾经都冷静、沉稳、成熟了许多,不再寻求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碾压与胜利。
周轩温柔徐徐地说着近况,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天,远处的烟花声响彻云霄,火花偶尔照亮这里的黑暗,静谧小公园里回荡着两人的脚步,软语温言都飘落在了来年的春风里。
“杨沧,明天要和我一去爬山吗?”他突兀地问,前言不搭后语。
“不去。”一年到头,她更想在家舒舒服服睡觉。“突然爬什么山?”
他轻笑,“明天十点半,我等你来,好吗?”
她翻了个白眼,“十点半太阳都多高了,你山都爬完了我去干什么。”
周轩笑而不语,烟花的璀璨光影里,静静望她。
大一年初一,不到九点,龙玉山脚下已经停了许多辆车,山路蜿蜒往外,半道都是黑密密进山的车,将山道堵得水泄不通。
山顶,看日出的人已经拍了新年的美照,美滋滋地往下走。
拥挤的人群里,周轩背道而驰走了条狭窄绕远的小路,不过因是过年,这条偏僻小路也不那么偏僻了。
走走停停,一路往半山腰去,在许多初次来的人发现了这条小道往这里走时,他又反其道而行之,往那条人多的地方去了。
人群嘈杂,他穿梭其中,目光逡巡过许多面孔,时而停留一下,看清后,沉默片刻,又继续在山路里行走、寻觅。
最后停在了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旁,这里人少了许多,只有三两人在大石头旁摆了零食啤酒,一边吃一边欢乐聊天。
周轩安静的站在另一边,眺望着远山雾霭,静谧的有些寂寥。
并不太过失望,又或者意料之中,他丢失的东西太过珍贵,要追赶、攀爬,用时间去抚平过往的褶皱,才能有资格开始未来的路。
一片吵嚷欢腾中,他沉默垂头,转身往山下走。
身后酒瓶碰撞的声音里,传来一个女人飒爽莞尔的声音,“谢了,你们的酒还不错。”
女人明朗含笑的声音在他心口砸出巨响,周轩猛地回头,在青山薄风中,一眼看到了半倚着石头,懒洋洋拿着酒瓶,迎着冬日暖阳,半眯着眼抱臂看他的杨沧。
欢闹、言语、春风里。
两人隔着狭窄山道沉默无言地望着对方,一直看到眼眶湿润,周轩不知何时慢慢红了眼睛,朝她走过来,直到相隔半步距离,透过对方幽黑的眸子似乎要把眼前人的灵魂都看彻底了。
周轩陡然落泪,一滴眼泪落在了杨沧要去点他往后退的手指上,温热浇得她掌心都跟着发烫,四肢百骸窜过一股热流。
她笑了,瞧着他的眼神充满调侃,莞尔得意,张扬明艳,是原本最不羁放荡的杨沧。
他俯身,将人紧紧拉进了怀里。
再无间歇,要楔入他骨头的缝隙与揉进血液中。
杨沧明朗的笑也湿润,许久后,瑟缩的手指慢慢抱回了在她身前发颤的人。
轻轻,拍了拍。
“怎么来了?”他狂喜几乎要喊出来。
“某人的信比跨年的烟花还要吵。”昨夜回去,在书房里她终于忍不住拆开了文叶飞给的东西,除夕月色里她看完,杂乱的心跳吵了她漫长一晚,“还说不是遗书。”
他心虚,埋在她肩膀的声音氤氲,“确实不是写给你的。”
“写给女儿的信,百年后读给我听。”
“周轩。”
“坟墓里,我亦不安眠。”
他一颤,将她抱的更紧,眼泪砸落她的脖颈。
杨沧的眼泪,跟着也落下了。
山风里,两人再无罅隙的紧紧相拥。
错落的、彷徨的、挣扎的,在这一刻,静悄悄地开始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