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越想越急,眼泪顺着眼眶落了一滴,恰好落在谢宴的手背上。
他本阖着眼,指尖一顿。
“去。”
长翊错愕。
“殿下?”
若为此打草惊蛇那位,可属实不划算。
谢宴又沉了声音重复。
“去。”
长翊素来没有质疑主子的习惯,听了第二道命令便躬身。
“是。”
“还有……能否再探我娘的陵墓?”
死人的物件何须再带走?还带到皇陵那样的地方。
苏皎心中隐约升起几分不对劲。
若是……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
长翊再次看向谢宴。
他几不可见地颔首。
长翊起身退开,苏皎攥紧谢宴的手,喉咙涩的说不出话。
一抹阴云压在心头,苏皎长舒出一口气,廊下再无言。
谢宴身上的伤需得每日换药,苏皎放在后殿的药还是上次从苏家带回来的,如今却正好全用在了他身上。
已是晚间,一堆瓶罐摆在面前,外衫褪去,露出精壮的脊背和上面凶猛狰狞的伤口。
再次看到,苏皎还是有些缓不过神。
那太监是抱了必要他死的决心,动手的时候便没想过苏府满门吗?
只是她离开这件事,值当哥哥搭上苏家所有人的命吗?
如今想起那碗鱼汤和匕首,苏皎依然觉得惊心动魄。
久久看着,她不动静,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脊背,谢宴骤然攥紧了手。
“苏皎。”
开口的腔调有些不沉稳。
背后依旧没有动静。
又轻又重的呼吸使得他脊背弓起,又忍了片刻,谢宴猛地回头,一把捉住了苏皎的手腕。
思绪回笼,她撞入一双暗沉深邃的眸,其中似乎夹杂着苏皎看不懂的情绪,她一惊。
“怎么了?”
“是我该问你怎么了。”
开口的声音已经带了沙哑,谢宴说了一句便感觉不对劲,清了清嗓子又道。
“上个药走什么神?你摸好地方,我来上。”
他摁着苏皎的
手抚上了脊背,肌肤相碰的刹那,却不知是谁又颤了一下。
手搭在他伤口处,他的手沾了药,就着她摁的地方涂抹,因为瞧不清楚,几次三番地与她的指尖撞在一处,温热柔软的手在背上乱动,越发使得他呼吸急促,额上也因这样上药的动作冒出细细的汗珠。
到了此时谢宴才后悔这样做,可箭在弦上,他总不能掩耳盗铃地说再换一种方式,便只能闭着眼,强自忽略掉那些不该有的反应和感触,就着她手碰的地方上药。
一小块伤口,却上了足足一刻钟时间的药,谢宴将手一收,指尖药的清香扑在鼻翼间,竟使他有些头脑发涨。
“好了,我去端水。”
苏皎也收回手舒出一口气。
一盆水端到跟前,谢宴却拿了一方薄毯盖在了膝上。
“你净手的水别溅上了。”
苏皎说着就要拿走那薄毯,反被谢宴扣住了手。
“就这样。”
滚烫的指尖落在她手腕,苏皎疑惑地抬头。
“好好的毯子放这儿做什么?”
她再度伸手去拉,谢宴又摁住她,如是纠缠了两三回,谢宴额角一跳,蓦然松了手。
薄毯轻而易举地被抽走。
“这不就好……”
苏皎话没说完,目光落在他膝盖上的位置。
“你……”
她脸上刷地从上到下红了个透。
“满意了?”
谢宴扬眉看她。
“你你……”
苏皎红着脸将毯子扔了回去,顿时转头往外去。
身后谢宴认命地舒出一口气。
重生回来,这已经是……
第三回了。
看来委实是太久没有过了。
苏皎站在殿外,春夜的风都吹不透她脸上滚烫的温度。
她记得前世此时的谢宴也没有这么……贪欲的时候。
为何重来一回反倒不一样了?
前世他们圆房是在成亲将半年后,后来也算琴瑟和鸣地过了一年多,到他登基后出了那些事,两人便几乎不在一起住过了。
算起来已经有……近三年了。
她一个重生的还没谢宴那般贪呢。
如是腹诽着,苏皎一直在外面站了将有小半个时辰,直到屋内传来声音。
“打算站一夜?”
她这才起身往屋内去。
内室似乎还飘着若有似无的味道,窗子开了,无声的风卷进来,谢宴就坐在床边。
才发生了那样的事,苏皎入了屋子脸便又红起来,可前殿后殿只剩下一张床,她眼一闭,只得往前去了。
跌跌撞撞地差点撞在床沿,谢宴抬手扶了一把。
“闭着眼打算当瞎子?还是……怕看到不该看的?”
语气满满带着几分调笑,苏皎忽然睁开眼。
“谁说我不敢?”
一睁眼,两人目光对视,她又匆匆别开。
往常熟悉的床榻今日睡着格外别扭,身侧沉稳的呼吸更让她想躲开,辗转了三五回之后,她的手腕被人扣住。
“再动就下去。”
苏皎挣扎出来,没理会他。
她再动,他真能将她赶出去?
折腾了这么一会苏皎便又觉得热,忍不住又动了动。
“啊——”
手腕被一道气劲带过去,腰间一紧,她已落入了谢宴怀里。
“安分点。”
苏皎瞪圆了眼睛要挣扎,反被他将手剪到背后,彻底箍在了怀里。
于是就这般睡了一宿。
许是白日说到了回水凝露丸的事,苏皎这夜半梦半醒,便梦到了前世她得这药的时候。
彼时有一颗已经给了她娘续半个月的命,那是做皇后的第二个月,午后天晴,她在御书房陪着谢宴研墨。
宫中内外正是肃清异党的时候,乾清宫外每日便拉出去许多人,鲜血染了大半个皇宫,惨叫更是不绝于耳,少不了有许多人,瞧着九族都到了不保的时候,便撕破了脸皮凶狠地骂他,口口声声说他死后要入地狱,或者总有一日被异党诛伐。
那些骂的话传进她耳朵里,苏皎已经开始皱眉,一侧的帝王还坐的稳如泰山,手下朱笔不停。
“这样骂你,你不生气吗?”
她支着脑袋。
“气又如何?如今坐在这个位置的是我还是他们?”
“皇帝也不一定是长久的呀。”
那会的她远比后来要大胆,什么话想说便说。
“万一哪天真有人……你这样残暴,可不得多备些灵丹妙药。”
她真情实感地在担心,台上的帝王凉凉看来一眼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