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说实话?”
嬷嬷脸色一白,却强装镇定。
“娘娘看错了,是奴婢自个儿的。”
“再不说实话,我便让人将你拉下去,挨了板子,看你还不说实话。”
话落,她已失了耐心。
“来人——”
“娘娘饶命,奴婢说,奴婢说……是奴婢在外面捡的衣裳。”
嬷嬷连忙跪地哭声哀求,心中却愤愤不平。
素来听说府中主子们宽厚,却没想连她这个老嬷嬷的衣裳都要管束。
她都三四十岁了,还能跟些年轻小姑娘们故意穿些艳丽的去勾引皇子吗?
苏皎眯起眼,自然不信。
“什么人能将这么好的苏绣丢了?
长林,将她拉下去——”
“奴婢所言属实,这身衣裳今晨就丢在皇子府外的巷子里,奴婢醒来看到了,还以为是哪家的贵人衣裳不要了,才大胆捡回来,万万不敢欺瞒您啊。”
嬷嬷说罢已去脱衣裳。
“您不让奴婢穿,奴婢不穿就是了,可不管再怎么挨打,奴婢说的也是真的。”
她在宫中待久了,自然认得好东西,寻常的料子打动不了她,今儿出门本是盯着下人采买,却没想到看到了这样的好东西。
说要入宫,她自然想给太后留个好印象,便将这身衣裳穿了来。
苏皎被她嚷嚷的头疼,看着她痛哭流涕的样子也约摸猜到这回没撒谎。
四皇子府往外一条街都是达官显贵,若有寻常稍贵的衣裳丢了出来,原也不值得稀奇。
可怪就怪在这是苏绣。
朝中夫人们都趋之若鹜,还有人能丢了?
还刚好丢在他们府邸外。
近来风波不断的敏锐让苏皎开口。
“衣裳先脱了。”
嬷嬷哭着把衣裳脱了下来,还没说话,忽然捂着脸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
说话间,那原本盖了水粉还显苍白的脸色更白了。
“奴婢……”
衣裳一脱,她顿时抱紧双臂颤抖了一下。
“你冷?”
嬷嬷哆嗦着唇,还没说话,脖子上起的红疹就落入了苏皎眼中。
她立时眯起眼,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奴婢……奴婢晨起有些头疼,不过不碍事……
娘娘可还遣奴婢入宫?”
苏皎滚动了一下喉咙。
“你今日从起来,拢共见了多少人?”
“晨起出去采买……”
“捡到这身衣裳后。”
“这……没有再见别人了。”
她好不容易捡到这等好东西,生怕院子里那几个老东西跟她抢,偷偷带着回了屋子,对镜欣赏了半天。
嬷嬷低着头,脱了衣裳后满脖子的红疹和已经开始滚烫发红的脸晃入苏皎眼中。
“嘶……”
明明是大夏天,嬷嬷冷的又打了个哆嗦。
“你近来。”
苏皎在屏风后开口。
嬷嬷往前走了几步,她又道。
“站在那,伸手。”
嬷嬷战战兢兢地伸出手。
“阿嚏。”
苏皎从旁边悬了一根银线,隔着屏风搭上了她的手腕。
探清楚脉搏的刹那,她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可犹是不信,苏皎再三探了两遍。
“寻个嘴严的大夫来。”
三皇子府自然是有大夫的,还是嘉帝特意从宫中拨来的,得了命令很快就到了此处。
“所有人都出去,你带着斗笠进来。”
大夫进去,不出片刻,里面响起苏皎的声音。
“长林。
长林——”
“娘娘。”
长林即刻从外奔了进来。
“即刻封锁北院这嬷嬷住的地方,将她的东西全部扔出去烧了,再辟一处院子,将她丢进去独自住。”
苏皎收回银线的手都有些发抖,语气却冷静的厉害。
“娘娘这是……”
苏皎已往后避开几步,将外衫脱了下来,同时将方才悬过的银线丢到了烛台上。
“快去。”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我再问你一句,从捡到衣裳,你还有没有跟别人见过面?”
“没有,奴婢捡了衣裳就独自回去了。”
“即刻带她离开——
喊两个嘴严的下人,穿着斗笠来。”
嬷嬷哭喊着被拖了下去,苏皎三两步将窗子打开,继而走到桌案前落下几笔。
“长林,你亲自去,找个安静的医馆,别让人发现你的身份,去抓药。
抓来后,将这药丢去北院烧着熏。”
“从此刻起,皇子府所有下人不准随意走动,不准交头议论,谁若有违,别怪我不留情面。”
话落,她又厉色看向大夫。
“还有你——你与三皇子府一荣俱荣,今日之事敢多透露半句,我要你的命。”
接连下了三道命令,苏皎攥紧了冰凉的手,心仿佛要跳出来一样。
这嬷嬷不是简单高热,也不是寻常的病,她是得了……时疫。
起初苏皎探了脉象还不信,这才刚进初夏,又干旱了月余,怎么会有时疫?
可前世也有这么一回,是谢宴登基的第二年,时疫闹了月余才罢,和鸣殿也有宫人染了时疫,她对此记的格外清楚。
喊了大夫来,也确定了是时疫。
立时,苏皎便想起她平白捡来的衣裳。
是冲着三皇子府来的。
这个念头顿时浮现在她脑海中。
是谁做的——也几乎不言而喻。
他们在上京,可没有别的仇敌。
她在脑中反复梳理着方才的事,直到确保自己所做的没有丝毫遗漏后,才瘫坐在了椅子上。
“殿下回来,让他即刻来见我。”
她今日唯一庆幸的,便是幸好没让这嬷嬷入宫。
“可外面还有宫中的嬷嬷在等——”
“说我久病在榻,怕过了病气给皇祖母,等好一些,即刻入宫。”
长林正要领命而去,苏皎又转变了主意。
“风莹。”
她唤来谢宴给她安排的女暗卫。
“你入宫一趟。”
她敛下眉眼吩咐了几句。
四皇子府约摸准备了一份大礼给她,她可不能不接。
暮色四合,谢宴才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