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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和宿敌结婚了_分节阅读_第5节
小说作者:白羽摘雕弓   小说类别:重生小说   内容大小:600 KB   上传时间:2025-03-16 20:20:06

  燕王踏破长安那夜,于清净观辱了宝安公主名节,公主更是厌恶恐惧。不论李焕如何示好,公主每见李焕,如见恶鬼……

  决定给李焕下毒那日,是宝安公主痛苦地说:“我好歹是一国公主,要是这种屈辱都忍受,怎么对得起父皇、长姐,庙堂社稷?”

  直到那一日,群青都以为公主痛恨着燕王,以为燕王是她们共同的仇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公主心中,燕王变得不那么面目可憎?是他嘘寒问暖的时候?送东送西的时候?穷追不舍的时候?

  为何宝安公主从来没有将这样的背叛告诉过她,哪怕只言片语?

  群青忽然盯住杨芙的手。

  宝安公主虚抱着李焕的脖颈。她长而华丽的尾甲尖端沾了一小点闪烁的金箔,下面挂着群青亲手黏上去的毒珠。毒珠完好无损,胶皮未破。

  群青耳边轰隆作响。

  难怪陆华亭会用那种眼神看她,难怪太医诊察,却回说燕王“并无大恙”。

  没中毒,怎会有恙?两仪殿内,宝安公主没能成事。是沾了一下,又迅速缩回了手。

  她没忍心给李焕下毒!

  杨芙对燕王,怀有多么复杂的感情,才能在临门一脚心软反悔,哪怕杨芙明知道,群青正在背后冒死谋划……

  在杨芙心中,谁轻谁重,已经无需多言。

  原来今日,根本不是宝安公主被困在局中,反而是她群青咬了钩,自投罗网。

  慢慢地,她听到诵经齐吟,那声音响彻天地,中间夹杂着击打铜器的脆响,悲悯空灵,如温暖的手抚摸她的发顶,抚灭她的怒火,催促她归于平静,就此睡去。

  根本没用。

  她心脏疼。

  群青的脑海中闪过许多人的脸。自长安夜乱后至亲失散,阿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有搭救她的李郎中,李郎中的小徒弟芳歇……这一路上,许多人对她有恩,她于许多人有愧,一切搁在身后,她一意孤行地进宫。

  为了复国,她自知早晚会死;刺杀受伤之后,病痛折磨得她生不如死。她幻想过很多死法,可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会是白白枉死。

  人可以死,但不能这么窝囊地死!

  群青强行睁开眼,视野重归清晰。她看见诵经声的来源:宫道上一支送葬队伍,七八名道士举白幡,口中吟诵,两名套丧服的内监抬棺,那漆黑棺木上莲花绘制得别致:“陆相出殡,避让,避让——”

  群青听到内监的话,心中疑惑。

  当朝相爷是孟光慎,陆相是谁?

  她听见那抬棺的小内监悄悄说:“干爹,棺木怎么这么沉,仿佛装了不止一个人哪,胳膊好酸……”随后遭到他干爹一番呵斥。

  送葬的队伍与她的亡灵错肩而过,巨大的吟唱震天动地,飘落的纸幡打着旋儿,毫无阻碍地穿过她的身体。

  她确信自己已做了鬼,便瞬间溃散于天地间,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聚拢起来,拽到极远之处……

  睁开眼,像被装在箱子里滚了七八十下,又倒出来那样,天地都在旋转。

  群青忍着难受,一瓢冷水毫不留情当头浇下,耳边响起鬼魂们幽幽的哭声,又令人尾椎发麻。

  群青极慢地回头,瞧一眼那些“鬼魂”,却看到了几个咬牙抽泣的宫女,地府内的宫女们梳着单髻,长相与地面上的宫女好像没什么差别。

  “天儿热,容易昏。咱家给你们几个降温。摇摇晃晃的,可别想装晕就能逃过一劫。”一瓢水猛烈地浇在另一人身上,水珠飞溅在群青脸上。

  群青任凭水滴从发丝和眉毛上滴下,湿漉漉的触感灌进衣领。

  水……

  她收紧手指,将间色裙的裙摆捏得皱起,再紧一些,掌心传来清晰的锐痛。

  她感受到掌心贴地的滚烫,两膝难耐的刺痛,远处沉闷的蝉鸣入耳,头顶阳光炽烈。

  这是人间!

  拎着水瓢的是个穿枣红袍、戴幞头的内监,他身旁侍立着一位四十多岁、身宽体胖的宫装娘子,对上群青的目光,忙冲她使眼色,叫她不要乱瞧。

  群青仰脸盯着她看了好半天,终于在混沌中拽回一线记忆,这是她刚以“群青”的身份入掖庭时的掌教宫官,叫章娘子。

  可是,这不是圣临元年的事了吗?

  她慢慢地伸手去触碰小腹上的那处匕首伤,摸了又摸,伤没了……

  裴公公令宫女们跪在烈日下受罚,章娘子劝道:“监作,如有不懂事的婢子,日后如何教育都不为过。但今天,奴婢奉太子殿下命要带她们去给两位贵主挑选,让贵主们等急了不妥。”

  给两位贵主挑选……

  群青有了印象,她当年假借宫女身份回宫,在掖庭待了月余,便借着选拔宫女的机会到了宝安公主身边,随后混进六尚,成了南楚安插在宫中的棋子。

  看来今日正是离开掖庭那一日。可是,又为何罚跪来着?

  只听裴监作冷笑:“就因为是给贵主挑选奴婢,才得慎重挑选,万不能让德行有亏的混进去。”

  章娘子讶异:“什么有亏?这些奴婢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

  裴监作道:“有人密告咱家,就在前日夜里,你们这些人里有一个与外男私相授受。按大宸律,宫女禁与外人互通讯息,违者杖三十;若查出是细作,死无葬身之地!你们相互揭发也行,贵主们还在鸾仪阁等候,倘若一盏茶的时间内还找不出那个人,你们便一起,杖三十!”

  十几岁的宫女们,瞬间摇摇欲坠。

  打人的法杖由棘条制成,上面长满倒刺,重重落下,倒刺裹着衣裳嵌进皮肉里,高高抬起,便将血肉一起带出。不出十杖就会让呼告无声,三十板,不得将人的下肢打得如砸碎的瓜瓤。

  即便是保住一条命,下半生也残废了。

  群青望着裙摆,思绪有些混乱,她平生不信死而复生之事,尚不清楚,这到底是真的回到了圣临元年,还是她身在弥留的梦中。若是后者,无非老人们说的“走马灯”而已……

  正想着,脑袋被裴监作拿拂尘重重敲了一下:“真冷静,一滴眼泪都挤不出?你先说。”

  群青心中一跳,她回忆里并无这段!

  还未开口,身旁忽地响起一个急切的声音:“公公,奴婢检举,传递消息的人正是群青!奴婢子时起夜,曾听见过她与一陌生男子说话。”

  群青猛地看向右边的宫女,对方不敢直视她,跪伏下去,两肩颤抖。

  一瞬间,熟悉的危机感遍布群青的全身,无比真实地提醒她活着的感受,也提醒着她,可能马上就要死第二次。

第5章

  “茴香,你真听见了还是做梦?不能乱讲!”章娘子急了。

  夜半说话,那可不仅仅是传递消息,更有通奸之嫌。

  “奴婢不敢撒谎。”茴香瑟瑟道,“前日子时,奴婢闹肚子,去东圊如厕。回时路过群青的阁子,想着蜡用光了,问她借一根,靠近窗时却听到男女私语,好像商议什么。奴婢从窗缝隙看进去,灯熄着,床上却没人。也许他们是躲在……躲在阁子后的一大片竹丛内!那里是个隐蔽处。”

  茴香一口气说完,换气时已没那么慌乱,“外面蚊蝇多,素日又和她不熟,婢子不想多管闲事便自己回去了。”

  裴监作阴狠的目光瞥向群青,只看到一个发髻:“你在和谁说话?商议何事?”

  群青规矩地垂着头,默了片刻,才顺着茴香说道:“茴香说‘素日不熟’,是因奴婢性子冷,不好说话,所以,平时没有别的宫女敢与奴婢亲密往来。”

  她说话时,裴监作没有看她,而是在观察另外几名宫女的神态,见她们面无异样,确认群青所说是真。只听群青接着道:“白日都不敢说话,却敢半夜随便扰醒我,问我借蜡烛吗?”

  裴监作眼神一变,那茴香的话的确有些矛盾,茴香刚要分辩,群青已继续:“还有一事令奴婢疑惑:裴监作说,掖庭宫女私相授受,杖责三十,但年初圣人宽宥待下,早将三十杖改为七杖,令宫女受罚休养后还能继续做事,顶格刑罚不过二十杖而已。”

  “公公您是监作,最清楚宫规,虚报刑罚,想来是为恐吓我们。那告密之人要是看清了是谁,直接抓走就是,您何必费心陪着我们在太阳下相互揭发。不心虚的人,回答再多问题都不慌乱,谁反应最大,谁心里有鬼。”

  茴香顿时抬头哀叫:“奴婢没有!婢子只是个粗使,生来就胆小,监作上来便说三十杖,吓都吓昏了,哪能想起什么法令?奴婢万不敢撒谎,是真的听见有说话声……”

  “也许她那日真的经过奴婢的阁子,但一定不是去借蜡,也不是如厕。”群青打断她的话,“奴婢守北仓库,住得偏远,从东圊回侍女住地可以抄近道,既然蚊蝇多得待不住,还要绕远路?她深夜在北边做什么,脱口而出就是,除非不便言说,才冒着风险编造谎话。”

  茴香万没想到她能反将一军,一时绕了进去,待反应过来,眸中霎时慌乱。裴监作一挥手,几个内监从四面过来。

  茴香被架走时终于崩溃:“奴婢错了,奴婢只是与东门的侍卫说了几句笑话,别的什么也没做!奴婢不敢撒谎,婢子真的听见群青阁子里有说话声,真的有说话声……”

  随后传来板子声和尖叫,那哀叫越来越痛苦孱弱,令宫女们噤若寒蝉。

  章娘子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是婢子管教不力。茴香平时胆小,没想到竟敢构陷他人……奴婢一定重新择人。”

  “那茴香胆子确实小,一诈就诈了出来。”裴监作慢悠悠地说,小指头却指向群青,笑道,“她的胆子却大,圣人哪一年改什么法令都记得清清楚楚,是个做大事的材料!”

  章娘子张了张口:“监作多虑了,她自小在掖庭长大,所以熟悉宫规……”她说着,忙给群青递了个眼色。

  群青却视若无睹,在章娘子忧惧的目光中,两手交叠,忽然对着裴监作喜气盈盈地一拜,惊得裴监作后退半步:“裴监作赏识,奴婢之幸!奴婢虽出身掖庭,却上过四年的宫教,不仅熟背宫规,还最爱史论和律法,幼时曾经……”

  “住口住口!谁夸你了?听不懂人话是不是,给点颜色你倒开染坊!”裴监作气得拍打拂尘,认定这是个草包,看着镇定,却原来是脑子缺根弦的蠢货。

  掖庭宫女之所以留在掖庭,是有理由的。

  他深吸一口气,仍不放心,将章娘子拉倒一旁:“最近内庭清查南楚细作,人心惶惶。那茴香挨了打还不松口,我看不像说谎。干脆将她与那个茴香一起交刑部去审,可别连累了你我。”

  远远看见章娘子的嘴角显出凝重的弧度,群青捏紧手指,忽而道:“奴婢那夜确实在外面,也确实曾与人说话。”

  章娘子嘴唇翕动,裴监作亦愕然,两人一齐看她:“谁?”

  “宫教博士金公公。”

  章娘子:“那是内监,怎能说是外男?何况金公公都七十多岁了……”

  “是了。所以茴香没有听错,但奴婢也没有私相授受。”

  裴监作搞不懂了:“你半夜不睡,和一个耳聋眼花的宫教博士私语什么?”

  群青道:“回监作:一会儿面见贵主,我等需要献上给贵主的礼物。奴婢在刺绣局当差,所以准备绣片作为礼物,但掖庭宫女每人每月只领五根夜蜡,额外做活完全不够。奴婢等月上中宵,在外面借着月光刺绣,也有个私心,是为等金公公下夜值路过,让他指点奴婢针法。”

  “前天夜里,终于碰见金公公,他见奴婢可怜给了指点,便是茴香听到的商议声。不信,可以去奴婢的阁子内,在桌上的针线篓子里找一个木匣,里面装有奴婢的绣片,正是奴婢这次准备呈上的。”群青说。

  片刻后,木匣与绣片到了裴监作手中。他打开一瞧,不禁一默。

  绣片约巴掌大小,薄如蝉翼,剪成不规则形状,可缝在裙头上,是贵族娘子中流行的装饰。群青这片以丝绢为底,绣制兰花与展翅的凤尾蝶,不知用了什么样的针法,蝶翅在阳光下有流光溢彩之效,一眼便让人挪不开目光。

  另一片为薄纱上的粉色合欢花,应是群青原先准备,确实不够惊艳,却也十分精巧。

  裴监作将绣片抚摸来去,又对着光仔细瞧了许久,古怪地开口:“咱们掖庭内居然有这号人物?你的手艺不比尚服局差,放在掖庭内也是屈才。”

  在诸宫女的注视下,群青低头:“都是金公公指点得好。”

  裴监作笑笑,却并不受用:“咱们掖庭的刺绣局是什么水平,咱家不知道吗,连给尚服局提鞋都不配!鸡窝里教出凤凰来,也是奇事一桩。”

  群青闻言抬头。单髻这样别无修饰的发型,对原生容貌是极大的考验,群青的五官并不惹眼,但对比其他的宫女,便能看出仪态的不同。

  她身上轻薄的襦裙被风鼓动,颈线和平直的双肩,越看越能看出直竹般的不卑不亢的气韵:

  “婢子四岁没入掖庭,浣衣三年、洗刷夜壶四年,方得到入刺绣局的机会。八年来没有一日不珍惜,日夜持针,不敢懈怠,只恐被调出刺绣局。掖庭是不如尚服局,但一块绣布,只有方寸大小,一个人八年只做这一件事,难道还会做不好吗?”

  她的声线清亮而微微颤抖,四面一时无声,让人觉得裴监作再怀疑下去,都成了一种侮辱。

  恰逢小内监回禀:“金公公说好像有这回事。”裴监作抬手作罢,“咱家看你勤勉,就算了。以后不要再违规行事,否则决不轻饶。”

  章娘子面露喜色,群青却身子一晃,身后的宫女撑住她双肩,没叫她昏倒在地,袖子滑落时,手臂上的斑点已经被人看见,宫女惊叫道:“章娘子,她起瘙痒风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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