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叶雅芙继续道:“逼你?”她冷笑一声,笑声中尽显嘲讽之意,“我们何尝逼过冯公子你?我们如今所有的这一切,本原就该我们所有。而冯公子所谓的你那自己的似锦前程,不是你自己做梦梦来的吗?要说逼,也该是你逼我们吧?”
“若大师真再如你所愿,让你去过了那书中所写的繁花似锦日子,岂不是我们死的死、残的残?那我们这又是得罪了谁呢?”
冯裕贤似是魔怔了般,他可顾不上这许多。
他不管别人过得如何,他也管不了别人死活。他只要自己过得好就行。
但眼下,在慧明大师面前,冯裕贤倒有所顾忌。若把自己的贪婪尽显于大师面前,岂不是断了自己最后的路了?
所以,哪怕心中郁结、愤懑,冯裕贤也只能憋着。
他索性不去搭理叶雅芙,只继续看向叶雅芙身旁的慧明,极力忍下心中不爽,求道:“还请大师成全?”
“慧明”摇头:“施主请回,我帮不了你。”说完,越身而过。
冯裕贤又喊了他一声,却也不见他人回头来看一眼。
如今,这最后的一条路也被堵死,冯裕贤便有些忍无可忍。
“我杀了你!”突然的,冯裕贤大喊一声,紧接着便如凶恶的狼般,凶猛的朝叶雅芙扑过去。
叶雅芙即便一直心有准备,可还是被他突然从袖子中掏出来的匕首伤了手臂。
但很快的,“慧明”便立刻三下五除二的制服了冯裕贤。而安国公安排的那些躲藏在暗中的护卫,也立刻“唰唰唰”出现在眼前。
冯裕贤觉得自己这是再无路可走,这辈子便只能这样窝窝囊囊过下去,再无半点机会。
这时候,若能带走一个,他也是赚了的。
所以他疯了般,几乎是要使出浑身力气来去撕扯。
第151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插播番外——前世今生……
冯裕贤是真疯了,被这个“慧明”给逼疯了。
之前慧明大师一直游历在外,他未见到人,尚可以安慰自己还有机会。可以再等等,只要等到大师回来了,便可求大师帮他实现心愿。
正因有这样的寄托在,哪怕他如今的日子再穷困潦倒,他都可以暂时坚持下去。
可如今大师人回来了,他求到了他跟前,却被告知他再无这个机会。他的日子,就将一直这般穷困下去,往后余生都再无翻身的机会。
他的一辈子还长啊,难道,往后就要一直这样下去了?
他目前身上尚存了余银,可供度日。可之后呢?
他已经辞官,再入不得仕。又无技能傍身,无法赚银子以养活自己。他往后的日子,将会越来越差。
所以,正因看不到希望了,他在做最后的挣扎。
哪怕此刻是被人束缚住,也仍不肯放弃,那手中匕首仍乱挥舞着。匕首映照在日光下,一道光闪到眼上,刺得他双眼生疼。
不知怎的,望着天上那刺眼的白光,仿若周遭一切都安静下来。
再接下来,冯裕贤只觉一阵困意来袭,渐渐的,失去知觉。
他以为自己死了,可当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没死,而是从一间破败的屋舍中醒来的。
屋子简陋、闭塞,屋内就简单摆着一张窄床,一条一看就是自己砍了木头随意做出的长案。案头亮着昏暗的火,而他眼前,则是堆放着一堆的书本。
那书也显然十分破败,不知来来去去的翻阅过多少遍。
望着眼前这陌生的一切,冯裕贤傻住。
这是哪儿?他为何会在这儿?
他不是……不是方才还身在金安寺内的吗?
他这是死了吗?
想到这里,冯裕贤立刻抬手去掐自己一把。那皮肉上传来的痛感令他眉心深蹙,立刻倒吸一口凉气。
能感受到疼,那就是没死。
冯裕贤再呆不住,立刻起身,尝试着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往外头去。
木门外,另有一间屋,看着摆设,像是一间堂屋。
同这卧室一样,堂屋也是只有巴掌大小。而堂屋的另一边,是另外一间卧房。
正当冯裕贤发愣时,对面卧房的门忽然打开。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死而复生的母亲。
冯裕贤倏的睁大双眼,一脸惊恐。毕竟心虚,故连连往后退去。直到退无可退了,这才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娘……娘,你……”眼前的女子虽比印象中的母亲要苍老憔悴许多,但那眉眼间的熟悉,一眼就能看出,“你怎么……”他想问母亲怎么又活了,可“活”那个字,却始终说不出口来。
姜氏一身的粗布麻衣,两鬓也早染上了雪白,脸上更是有了皱纹的痕迹,而且挺深。
“娘怎么了?”见儿子状态不太对劲,姜氏不明所以,“你书看完了?”
“我……”冯裕贤此刻脑子一片混沌,只能随口答,“看完了。”
于是就听姜氏重重叹息一声:“都怪你爹,你爹走得早,让我们孤儿寡母的没了依靠。若你爹还在,娘何必这么辛劳的做活养活你们?如果不是娘凭一己之力不再供养得起你们,又何需你和莲娘也早早的帮忙做事干活。”
“也不会……你分明也有才华,却一直不中。只考得个童生,连个秀才都中不了。”
听到这句话后,冯裕贤更是一头雾水。
他没中秀才?他不是都中了进士了?
越发觉得不对劲起来,冯裕贤立刻推门而出,想看看这屋子外面的世界。
屋外,天空一片漆黑。门只打开那一瞬,风呼呼而入。
姜氏吓得不轻,立刻拉儿子回来,并说:“原就入冬了,天儿冷。何况这会儿,天还黑了。你这好好的,突然开门做甚?快回来。”
于是,姜氏将儿子给拉了回来。
可冯裕贤却同中了邪祟似的,懵圈得再不能开口说出一句话来。
而这时,西屋内又传来一道女声,问:“娘,怎么了?”
见家中还有别人,冯裕贤本就惊讶。何况,这声音细听,竟是莲妹的。
冯裕贤再顾不得许多,直往西屋闯进去。姜氏见状想拦,可等她反应过来,已然来不及拦。
然后紧接着,就听到了一声尖叫:“啊!”
冯心莲也不小了,这会儿是只穿着贴身里衣睡的。原已经睡下,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这才卧坐起来的。
就这样,哥哥突然闯将进来。闯进来就算了,而且是直觉闯到了她床边来坐着。行为举止间,竟十分怪异。
姜氏跟进来后,见儿子如此,她也是吓得面色铁青。
“大郎,你做什么?”姜氏惊慌失措,“你为何握着你妹妹手。”
冯裕贤紧盯着眼前女子瞧,看着也就刚过及笄之龄。根本不必猜,她眉宇间,一看就知道是莲娘。
“莲娘?”冯裕贤小心翼翼问。
冯心莲本能尖叫完后,见哥哥行为怪异,应一声后看向紧随其后进门来的母亲,一脸不解问:“是我啊哥哥,怎么了?”
“你、你怎么会……我们怎么会。娘她……”他实在有太多的不解。
过了那阵子的激动和惊讶后,冷静下来,冯裕贤这才细细盘问出一切他想知道的。
他如今仍叫冯裕贤,母亲也仍是姜氏,他们一家仍是从杭州府富阳县溪水村进的京城。但却不是因他考中举人来京里赶考、举家跟着来享福的,而是,在富阳的日子过不下去,便托着同乡的福,跟着来了京城谋生。
可谁想到,那杭州府富阳县溪水村吴家的郎君,不但春闱上高中探花郎,还在不久之后,为高门大户安国公府所认。如今,吴家一家,皆被吴家认了回去,那吴大郎吴容秉,身份地位更是随之水涨船高,如今在朝堂上步步高升,很是体面。
有关认亲这
一段,他是熟知的。那吴大郎母亲,因幼年被人所拐,这才误入到溪水村,嫁给了村里的耕读人家吴家。
如今,那吴氏被认回去,吴家父子自然也跟着享福。
而所谓的,那吴氏早年病逝,之后吴兆省迎娶自己母亲姜氏为续弦,之后二人共同孕育出莲娘和三郎清泰……都是不存在的事。
在这个世界,他们母子兄妹跟同那吴家没有更多的交集。不过是一道入京的途中遇上的,吴家念着是同乡之情,故对他们颇多照拂。
连如今暂居的这小小的院落,都是吴家帮忙给找的。
否则,就他们这眼下的处境,怕是连所居之处都没有。
拿什么同人家斗?
可笑的是,如今这境遇,是占了吴探花同乡的便宜,才算好过一些的。别说是同他们斗了,就是去给人家提鞋,都不配有身份。
原以为,那境遇已然是最差的了。却没想到,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冯裕贤忽而狂笑不止,不管不顾着,只往外面院中跑去,仰天大叫。
但他这样做,得到的,却是左右邻居的破口大骂。
“谁在嚎丧?大半夜不睡觉,这是想死?”
“这都快亥时了,这功夫上乱吼乱叫的,可算是扰民。若再叫唤,去京兆府告他去。”
“是最近才搬来的那家母子的院子传来的吧?那可不敢惹,人家同吴大人家可是老乡,我亲眼瞧见那般贵人亲往这胡同来的。他们背后靠的,可是安国公府。”
“别说是安国公府穷亲戚,就是亲王府穷亲戚,那也不能大半夜扰民不让睡觉啊。再说,若真是够得上关系的亲戚,会安排住咱们这儿?怕早上豪华大宅子送过去了。既能安排住这儿,说明关系不过尔尔,怕什么?”
“睡吧睡吧,人家不叫了,就算了。”
这些声音都是冲冯裕贤来的,谁也没藏着掖着,尽数都入了冯裕贤的耳朵。
如此不堪入耳的话,再一次告诉他,他根本算不得什么。
外面院子里站的时间久了,也感觉到了冷。所以,冯裕贤也不再执着,只任由母亲妹妹合力将他拉回屋子中去。
姜氏则吓得赶紧伸手抹眼泪:“大郎,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唬娘啊。”
一旁,冯心莲也说:“是啊哥哥,你别吓我们。”
冯裕贤抬眸,安静着看看这个后,又看看那个,然后倏尔起身,往自己屋里去。
他身后,姜氏母女同样深蹙着眉心,一脸的担忧和不解。
他爹前些年走了,他们孤儿寡母的,在老家那儿受欺负。所以,在为他爹守足了孝后,便一道往外头走,去寻机会去。
先是住富阳县的,是后来,儿子不甘心一辈子就只窝在富阳县那小地方。这才举家往京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