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这么想,冯裕贤就越是疯了一般,想到找到他人。
因为若他真的是神仙,只有找到他人,才能知道自己已经被改写了的命运,如何才能扭转回去。
对,他的命运被改写了,是别人改掉了他的命运,偷走了原本属于他的富贵人生。
吴心莲是趁着家里父亲和弟弟不注意,自己偷偷收拾了包袱跑出来的。跑到二哥冯裕贤家门口时,外面天已经黑透。
张伯开的门,见是小姐,立刻请着她进门来了。
吴心莲心情有些紧张,她不敢立刻去见自己二哥,只先向张伯打探情况:“二哥最近如何?情绪可稳住了?”
张伯则说:“小姐放心,公子这段日子除了话少些外,没再有什么过激行为。对小姐的离去,公子也没说什么,小姐的房间也一直都留着。”又帮自己主子说好话,“小姐也别同他置气,他到底是小姐的亲哥哥啊。之所以有些过激行为,也是被一些事情给逼得急了。那次之后,他也知道后悔了。嘴上虽没说,但心里却是一直记挂着小姐的。”
吴心莲并不信张伯的话,因为她心中太清楚自己二哥是什么样的人。
他凡事重利益,只有利益才能打动他的心,而亲情不会。
可不管怎样,既他情绪稳住了,不会再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来,这对她来说是好事情。
吴心莲道:“这段时间我也挺挂念二哥的,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可他那天实在太可怕了,我不敢轻易回来。”她笑着,“张伯,现在听你这样说,我便放心了。”
张伯:“这会儿天晚了,小姐先回屋歇着去吧。”又说,“我去敲下公子的门,看看公子这会儿歇下没。若还没歇息,我去请示公子一声。”
有张伯为自己去探探路也好,吴心莲嘘叹一声,应道:“好。”
吴心莲背着包袱去了自己房间,张伯则往冯裕贤书房去。
冯裕贤得知妹妹又回来时,唇角几不可察的微微翘起一点,露出了讽刺的笑。
“看来在那边没能得到她想要的好处,所以又赶回来了。”冯裕贤淡定说。
他目光转得飞快,似是迟疑了会儿。待心中拿定主意后,便笑起来:“毕竟是我亲妹妹,就让她好好住下吧。”
张伯原本还紧张,因为他自作主张留下了小姐,也是怕公子会不高兴。
但见公子这会儿松了口,原谅了小姐之前的背弃,他心中也是立刻松了口气。
“是,老奴这就去同小姐说。”
“去吧。”
打发了张伯走后,冯裕贤一个人静默着独坐,心中在想着事情。
吴宅那边,吴兆省发现女儿不见了后,立刻派人来冯裕贤这儿打探。当打探到女儿又来了她二哥这里后,吴兆省思虑良久,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寻过来找女儿回家。
冯裕贤这日又休沐,吴兆省寻过来时,“父子”二人恰好遇上。
对曾经供自己读过书,养过自己的继父,冯裕贤此刻心中不但没有丝毫的感激之情,反而满是怨愤和不甘。
他知道所谓的继父并非是真心对他好,之所以之前托举他、供养他,也是没办法而已。若他的亲生儿子吴容秉没废了腿,还有前程可奔,他绝对不会舍弃亲子而帮扶他。
他不过也是利用自己而已。
可若是他托举自己托举得成功了,若如今的自己正如书中写的那样,功成名就,迎娶高门贵女,一生顺遂,他倒也会如书里一样,对他尽孝,日后给他养老送终。
但事实情况是,没有。
他没有托举自己成功,他在他的亲生儿子和自己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他自己的亲生儿子。
而如今,他的儿子抢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这叫他怎能不恨?
还有他的母亲。
若非是他们欺人太甚,逼得太紧,母亲也不会死。
弑母之仇,不共戴天!
只恨他如今没有能力,故还不能轻举妄动。
冯裕贤态度极为冷漠,但该给的一应礼数,却也到位。
“吴夫子。”他尊称他一声“夫子”,语气却十分疏离,脸上神色更是冷漠淡然,“不知吴夫子找来晚辈这儿,所为何事?”
冯裕贤对吴兆省有恨、有怨,吴兆省又何尝不是?
在吴兆省心中,他对姜氏母子问心无愧,可他们母子又是怎么对他的呢?
他辛苦挣钱供二郎读书,一心一意把家里的一切交给姜氏打理。甚至,为了家庭和睦,他都放弃了让自己儿子治腿。他对他们母子的心,苍天可鉴。
可他们母子,不但不感恩,反倒是把他所做一切看作是理所应当的。
帮别人养儿子,倒是养出了仇怨来。
他们母子背地里暗害自己儿子,东窗事发后,竟也不知悔改。
一旦得了名利,立刻过河拆桥,意图甩了自己。
所以,不但冯裕贤心里对吴兆省有怨恨,吴兆省亦如是。
若非是为女儿,今日吴兆省无论如何都不会找到冯裕贤的家门前来。
“莲娘呢?”身为长辈,吴兆省对冯裕贤的态度就淡漠多了。寒暄都没有,只说正事。
冯裕贤笑:“你找莲妹做什么?”他略挺直了腰板,抬起下巴,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莲妹在你那儿时你不在乎她的感受,如今她气得跑了出来,倒是又来找了?莲妹说了,她往后就呆我这儿了,所以吴夫子还是请回吧。”
吴兆省忍着怒气,尽量平心静气道:“你让莲娘出来,我有话对她说。”冯家的门,他不愿踏足。就算找女儿说事,也是打算在外面说。
冯裕贤却道:“恕晚辈不能从命。”
吴兆省看了他一眼,也没再同他说什么,只是大声冲门里喊了起来。
“莲娘!莲娘你出来!莲娘,爹找你有事说。”
冯裕贤所居之初院小墙低,吴兆省几声一喊,便引来了左邻右舍的围观。
冯裕贤一直强忍着怒火,此刻面色铁青。
正欲发作,吴心莲怒气冲冲冲了出来。
“你喊什么?”她也很气,对自己父亲意见特别大,所以难免此刻撒气道,“我是你女儿吗?我若是你女儿,你为何要把我卖了,去给你儿媳妇做人情?现在,我好不易逃出来了,我是不可能再跟你走的。”又看向冯裕贤,表明态度道,“二哥,我以后都跟你过了,你让他走。”
有吴心莲的态度在,以及她刚刚说的那些话,不免令冯裕贤心情略好了些。
再看看探头来看戏的那些人伸手对吴兆省指指点点,似乎在议论着什么,冯裕贤心中更是豁达起来,只见他笑着撵客道:“刚刚莲妹的话你也听到了 ,不尊重长辈的事我也不想做,所以,还请你离开,往后都别再来打扰我们兄妹的生活了。”
吴兆省知道女儿可气,但总不能真正将她割舍,做不到真的抛弃她、不管她。正因为还没放弃,所以刚刚女儿说的话,实在太令他伤心。
既伤心,又怨恨,最后急得双眼湿润起来。
他冲着墙里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识好人心呢?我们都是为你好,你为何看不到?难道你真觉得你二哥能给你你想要的生活吗?你别忘了,你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一句话,立刻令冯裕贤变了脸色!
此刻冯裕贤双目猩红,面色狰狞,似是地狱里爬上来的魔鬼般,十分吓人。
“还不走吗?”冯裕贤几乎是从气腔里挤出来的几个字,字字咬牙切齿。背在腰后的手,更是一点点攥紧,成了拳头。
吴兆省又冲围墙内喊了两声,见无丝毫回应,这才沉叹而去。 。
吴兆省知道那冯裕贤不是好人,有预感他不会真心待莲娘,甚至会利用她、害她。
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也不想一再的打扰长子长媳的,可没办法,为了女儿,吴兆省只能又硬着头皮求到了儿子儿媳这里来。
第13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王府妾室
听了吴兆省这样说,吴容秉夫妇半点都不意外。
但一再的折腾,也的确令这对夫妇心中太累。
叶雅芙不说话,吴容秉道:“冯裕贤也是她亲兄长,她若真糊涂,亲那边,疏远我们,我们又能如何?”其实吴容秉心中未必没有气。何况,对这个妹妹,吴容秉毫无好印象。
她自幼便刁蛮任性不讲理,又受姜氏教导,从小便对自己不尊重。
他断了腿的那段时光里,她没少奚落他这个兄长,对他这个兄长出言不逊。
这些倒也罢了,吴容秉不会太计较。
但康哥儿好歹是她侄儿,她心中竟一点对幼小的怜悯之心都没有。
但凡她当初露出过一点点的善意来,但凡她有做过一件是为康哥儿好的事,吴容秉今时今日也必会亲自管教,不令她误入歧途。
可她没有。
能收留她,给她个地方住,还能辛苦自己妻子,为她操劳一门还算不错的亲事……已经算是全了那片血脉之情了。
若她还不识相,变本加厉,吴容秉是懒得再管她的。
她或许就随了他亲母,自私自利,阴暗恶毒。
既如此,那他们兄妹原就殊途,他又何必为难自己去拿自己的热脸贴别人冷屁股。
吴兆省也知道自己此番找来的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到底也心虚,所以,姿态摆得足够低,说:“她是不好,可她是被她母亲给教坏了。我总想着,若能拉她一把,把她拉回正道,这也算对得起她。”又道,“她毕竟是你亲妹妹啊。”
吴容秉却抿紧薄唇,此刻神色晦暗道:“我把她当亲妹妹,她未必把我当亲哥哥。”又说,“已经一而再、再而三,我自认为是对得起她。甚至,念着那点血脉之亲,已经委屈了我的妻子。难道,她一辈子恶性不改,也要我们一辈子为她托底?倒不是没这个能力为她托底,只是……她不领情,我们也实在没必要再自找苦吃。”
吴兆省心里也为难得很,可又觉得儿子所言在理,接不上话来。
吴容秉是铁了心不再插手管异母妹妹的事,于是说:“往后爹若为别的事登门,这个家的门随时为你开。但若是为她来,也恕儿子丑话说在前头……就不必再来自寻无趣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吴兆省也没脸再继续呆下去。
虽不甘心,但也仍是走了。
他走了后,吴容秉喟叹一声道:“往后再不必烦她的事,再不必同她有任何瓜葛,倒也是好事。”
叶雅芙始终没曾插手过丈夫一家父子兄妹间的事,一些大的事件上,叶雅芙都让吴容秉自己拿主意做决定。
刚刚叶雅芙没插一句嘴,主意全让丈夫自己拿了,这会儿公爹走后,叶雅芙便问:“真决定往后都不管她了?”
吴容秉今日做出这样的决定来,并非有挣扎有迟疑。一是原就对吴心莲印象不佳,虽有血缘之亲,但却没有兄妹感情在。
二则,他对她有给过机会,是她自己没珍惜和争取。
吴容秉觉得自己身为兄长,算是仁至义尽,所以,对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做的决定,并无半分愧疚之心。
“已经尽了义务,给了机会,她自己不识抬举,何必自讨没趣?不管了……还省点时间和精力。”也不想一直提讨厌的人,吴容秉转了话头问,“最近生意上的事怎么样?”
提起自己的生意来,那她可老骄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