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有亲娘在,端王府里的人肯定不敢这么看不起她……
每个人心里都胡思乱想着,女眷们在一起聊衣服、首饰、好的料子、春衫……
女眷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屋子里的女婢穿梭正在准备晚饭。
今晚还要守岁,热闹好久呢。
杜从宜问陈氏:“害喜吗?”
陈氏小声说:“特别省心,我没有一点不舒服,能吃能睡。”
杜从宜笑起来,长辈们聊的是亲戚之间的事情,大部分是关于周家的事情,老夫人的哥哥腊月二十八才回来,年后才是亲戚们聚会的时候。
赵诚就没有杜从宜这么轻松了,人一进了东厢房,老王爷不在,赵宗荣见了赵诚先问:“宫中当差,怎么样?”
这些人其实见过官家的都不多,能朝夕见到最高领导人,还是封建王朝的君王,自他们眼里已经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了。
赵诚:“还好。”
今日的赵宗回没有喝醉,也没有耍酒疯,穿着一身深红色的袍子,长时间的酒色财气把人都快掏空了,脸色泛黄,神色萎靡,唯有一双眼睛亮闪闪的,接着问:“五哥,官家为什么偏偏点了你做亲随?官家往后也没太子,以后打算怎么办?”
官场的人都比较含蓄,不会像赵宗回这么大剌剌地问。
太直白。
赵诚:“二伯,我只是随侍官家身边,只负责护卫官家,禁内的事情,哪是我能打听的。”
赵宗回见他答的老老实实,就撇嘴:“你也是个木头,那大相公们和官家议事,难道赶你出去吗?总能听只言片语,咱们府里说不准将来还要靠你呢。”
他说话露骨又势力,让大家都听着觉得羞愧。
赵炎听不得自己老子出丑,就改口说:“也是,宫里是什么地方,一言一行都要警醒。”
赵宗荣:“别听你二伯胡说。朝中今年不太平,你安安分分当差就好,不要有其他心思。咱们府不沾染那些是非。”
赵诚依旧乖顺答应。
总之没人能挑出他的毛病,他又不是真的十九岁,观察一番,对每个人的心思也能猜个大概。
叔伯兄弟们的话题,大多是围绕着朝政、前程、财富……
赵诚心里的想法一个字都不肯说,唯有赵恒坐在他身边感慨:“真没意思,我刚找你学会做弩,我最近试了一种核桃木,硬度非常大,做脚弓弩,射程有三百步,穿透力非常强,改日你有时间给你看看,你有功夫了,多琢磨琢磨这些,只要有图纸,我就能造出来。”
赵诚惊愕看他,这位真是手工帝,居然能把脚弓弩搞出来,三百步的射程,配合铁骑,只要配合的好,将领指挥得当,可以攻其不备,能成军中的利器。
赵诚:“等我有时间,咱们出城去看看。”
老六赵辉盯着和赵恒说话的赵诚,突然问:“二哥和五哥说什么呢?”
赵诚对赵辉的印象很淡,因为赵辉几乎和他没有说过话,二房的三个兄弟,只有老大赵炎说话办事比较上道,老二老三年纪小,听赵恒说了一句,老二老三像没笼头的马,老三赵修在书院读书,经常不在家,几乎没有存在感。
赵诚抬头还没说话,赵恒就说:“自然是说一些不能让你知道的悄悄话。”
赵诚听的想笑,他自己肯定是说不出来这种话的,但是赵恒不一样,他性格就是混不吝,只要自己开心,其他的都不关他的事。
赵辉被二哥顶了一句,依旧盯着赵诚,眼神称不上善意。
妻子喜欢赵诚,这种绿帽子,他起初不当回事,赵诚能有什么?不过是个没爹没妈的可怜虫。
可等赵诚成婚了,就开始步步高升了,他心里的优越感自然就没了。
刘婉月一颗心都在外面,这种屈辱他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赵诚余光看到赵辉盯着自己,但其实并不知道他怎么了。
反而赵恒兴致勃勃和他商量:“你说的那个发条机械,是怎么弄的?你说能不能造个大的,发条换成脚蹬的,就能一直转……”
赵诚看着他,真觉得可惜,他是个天生工科的料子,没生在好时候,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只能做个别人眼里不学无术的混子,其实他是个搞科研的好材料。
两个人低头嘀嘀咕咕,赵士义进来,见了赵诚就说:“在官家面前当值,瞧你那副样子!”
赵诚其实没听清,下意识抬头看过去,见所有人都看着他。
赵士义身边还跟着人,他只能站起身叫了声:“祖父。”
给人当孙子,真不是好差事。
没等赵士义再说话,那头的老夫人发话:“人都到齐了,那就开饭吧。”
她说完女婢们立刻进来摆桌子,赵士义坐在上首,左手边是儿子,右手边是以赵敬为首的孙子。
年夜饭是半素的,饭桌上喝酒多了,聊的也多了。
赵士义和赵宗荣说的是祭祀的事情,赵诚在这种场合从来不说话,赵敬可能意识到他对这个差事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积极。
而且他越来越不了解这个弟弟了,当年三叔去世,他找自己喝酒,痛哭一场,说要为父亲血恨,要从军,要北上杀敌……
后来他再没有提起过,而且关于三叔的一切,他就像彻底忘记了一样。
他后来聪明了很多,成熟了很多,学会了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而且有了很多朋友,得到很多人的赏识,但和他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
第080章 除夕夜
男女之间隔着屏风窃窃私语的时候,老夫人这边说:“把屏风撤了,都是自家骨肉,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老喷子转头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也一句话都没说。
赵诚算是看明白了,老喷子想进这个正院,只有逢年过节这种大日子,才能进来。
女眷那边两张桌子靠在一起,赵昭月坐在邹氏身边,起身凑杜从宜身边,问:“五嫂,能再送我一支菊花的绒花吗?我的那支不小心摔坏了,我想要蓝色的。”
杜从宜哄她:“可以啊,明天送你一盒新的,做新年礼物。”
赵昭月听了就很开心,绕回去扭头靠在邹氏身上。
刘氏笑说:“诚哥媳妇的藏花楼,可是个聚宝盆。那绒花就跟真的似的,让人爱不释手。”
陈氏也说:“就是,咱们府里的花是不缺,我娘家姐妹就问我几次,能不能匀一支给她们,藏花楼的花实在难买。年前的单子,早早都订到年后了。”
陈氏刚说完,刘婉月接话:“咱们端王府地位尊贵,我母亲常说咱们这样的人家,更要爱惜羽毛,这样的人家才能长久。”
她说话的时候,是所有人陷入静悄悄中,赵诚听她这种屁话,觉得好笑,回头突然问:“吕康是怎么死的?”
刘婉月听的脸色一僵。
杜从宜根本没懂,不知道吕康是谁,但见刘婉月*7.7.z.l脸色不好,就知道赵诚问到她七寸了。
一个官僚阶级出身的小姐,自视甚高,鄙视一切不如她的人。
她能糊弄住吴氏,但对她没有什么作用。
刘婉月犟嘴:“五郎问的吕康,是官家处死的。这样的人必然是触犯了国法,听说相公们为吕康求情,觉得他不该被杀,只是官家一意孤行。”
赵诚轻笑一声,不准备和她说话。
和一个女人斗嘴说这种没意思了。
饭桌上有正直的人,比如赵敬。赵敬听刘婉月诋毁官家,立刻说:“朝中政事,官家岂是内宅随意私论的?”
赵敬神色很严肃,说的很义正言辞。
刘婉月被莫名教训后,回头看了眼赵敬,十分不以为然。
赵诚觉得刘婉月这样的女子,生在有一点小权势的家里,享受过权力带来的好处,所以她脑子里非常势利,安平郡主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女儿,生来就会踩高捧低。
会追逐权势,保护自己的阶级,禁止底层的人上升,生怕有人影响了她的地位。
这种女子,生的再美,也不过是一副皮囊,毕竟少了骨血,人性的底色都是灰暗的。
实在令人乏味。
一回头看到杜从宜正低头吃菜,津津有味。
刚才的风波,她根本没往脑子里去,他看的好笑。
心真大。
人家讽刺她一通,她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可能听懂了,只是觉得太呱噪没意思,懒得会。
但是想想也有趣,
年夜饭,虽然有些小风波,还算太平,小辈们大都不说话,听长辈们闲聊。
等晚饭后,老夫人屋子里支起牌桌,男女打牌,陈氏今晚不是很积极,要是以前肯定她是气氛担当,但是她怀孕后人懒了。
争当第一名的那口气一旦散了,就很难再像从前那么积极了,拉着杜从宜要聊天,牌桌上就成了刘氏和刘婉月婆媳的天下。
小周氏也挺着肚子,难得和陈氏坐在一起。
女人在一起是非就多,吴氏一个人落单,左右都看着不舒服。
小周氏月份大了,不到三月就要生了,这会儿靠坐在罗汉床上,整个人都恬静,杜从宜第一次离她这么近,静静看她的脸,情不自禁夸了句:“三嫂真真好看。”
小周氏从小被人说生的太过妖媚,不是端庄之相,她娘家是小门户的人家,谈不上什么门第,所以她从来不喜欢自己的脸,谨言慎微,对所有人都冷着脸,这样才显得不轻浮。
但杜从宜是第一个很直白且当着所有人的面,夸她长得好看的人,
陈氏接了句:“当然。”
杜从宜的喜欢和陈氏的夸奖是不一样的,杜从宜是真的喜欢小周氏的美,就是那种非常风情万种的万人迷的长相,哪里都好看。
她凑小周氏跟前说:“等有时间了,我给三嫂画一幅画吧。”
小周氏接收到她的好意了,笑说:“那要等,明年了,等孩子生了,等我好看些了再说。”
女孩子不论多大年纪,都是爱漂亮的。
陈氏见缝插针;“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我也要。”
杜从宜:“可以,等你们有时间了知会我一声。最好是开春夏天的时候。”
几个孙媳闲聊,赵士义坐在东厢房,又开始和儿孙们训话。
今夜不能太平,赵诚躲也躲不掉,赵士义又开始评论朝政,张嘴就说:“官家对储君太过刻薄,东宫也是为国为民,官家只是因为东宫和他意见相左,便如此轻贱东宫,实在不是明君所为。”
赵诚听的人都麻了,让赵策知道了,他没有好果子吃。
他现在算是知道,之前体制内的同学从来不参加多人的聚会,一不留神就能惹上麻烦。
这又是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