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一夜无话,等第二天一早起来,两人直奔老太太正院。
老太太院子里只有她和邹氏婆媳两,邹氏这个人就很特别,用赵诚的话说,特别大气,落在端王府里可惜了。说话做事都很有样子。
比赵宗荣小十几岁不说,邹氏父亲也算得上是地方大吏,但邹氏做事毫无跋扈的意思,按说邹家看着不如端王府显贵,但是有实权的。
赵宗荣说的好听是端庄持正,说得难听就是和老王爷差不多的迂腐,也就比他父亲强一些,知道形势比人强。
赵诚想,你一个宗室子弟,和官家一样姓赵的,你和新旧党人搀和什么?你跟着官家走不就完了吗?说句扯皮的,这天下不是你们姓赵的的吗?官家好了,姓赵的也就能好。
官家不好了,姓赵的,一个都跑不了。
杜从宜见了就问:“祖母这几日怎么样?”
老太太笑着和赵诚说:“我挺好的,你上回拿回来那个纳凉的牛皮席子就挺好。”
赵诚:“上年纪的人纳凉不能用太凉了,头层牛皮正好,我哪里懂这个,也是听人说的。”
不缺钱的人家,不过是图个心意。
老太太笑着说:“你瞧他一整天万事不愁的样子。”
邹氏却觉得他们夫妻两是有成算的。她见识过权势,其实没那么看重权势地位。
“这不挺好,您有了凉席,他们也尽了孝心。你们三姑姑这几日就回来了,正院里人不少,敏珠昨晚说,要不就让她姑姑直接住到后面的萍园里,和您这里前后院距离,也不用到处走。”
老太太:“那不是……”
邹氏没等她说话,就说:“二叔那边说了,公中当年给五哥买地买房子,用了一笔钱,所以这次二房买院子也要公中出钱。父亲那边院子里说,五哥的院子是他自己的用赏赐的钱买的,算不得公中出钱。但二房子嗣多,住不开也是情有可原,公中可以出一笔,然后后面原本准备分给二房的院子就分一半出去。这不萍园的门朝这边开,把那边堵上,这不就和您一个院了。”
老太太从不管这些,只说:“这些你们商量着办,只要别伤了和气,老二学业不成,一直打庶务,也不可轻视他,他性格敏感,少拘束爱自由,刘氏管不住他……”
老太太话说到一半,想起两个孙辈在,就住嘴了,改口说:“这两日咱们府里有喜事,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打搅了喜事。咱们端王府虽不说有多尊贵,但不能让外人看轻了。”
赵诚点头,这个家里的智慧和体面,竟然都在女人身上,男人是整齐的拉垮。
还挺神奇的。
老太太催着赵诚说:“你也少往我这里跑,当我不知道你躲清闲?你去找你大伯,找你大堂哥去,你们堂兄弟这两天肯定是要帮忙的。你可别想平日里那样躲懒,明明之前挺勤快的,如今成滑头了。”
赵诚站起身只管笑着说:“知道了,这就过去。”
等人走了老太太还在和杜从宜笑说:“也不知道随谁了,吴家老爷是武人,一家男丁习武练功再勤快不过了。他爹爹四岁启蒙,冬夏不休,读书刻苦勤奋。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懒儿子。”
邹氏看着杜从宜问:“这几日怎么不见你?”
其实杜从宜见邹氏的时候很少,
“我这几日才开始院子,暑热难耐,他也不是个勤快的,我们两个倒真成了一对懒人。”
老太太听的大笑。
邹氏也笑起来;“前几日,这两日都亭侯府的人应该会来,到时候……”
杜从宜赶紧保证:“我这人一直都是小孩脾气,有什么事,说了就好了。既然我都闹了,人家也道歉了,事情自然就过去了。况且,我三姐姐可是亲的,我怎么可能让她难做。”
她可不是个不依不饶的人,又不是大事。别最后让人说她得不饶人。
邹氏笑着说:“你瞧瞧,她清灵着呢。”
杜从宜就问:“三妹呢?这几日不见她,她五哥哥给她买了一堆小玩意儿,还等她来拿。”
邹氏笑着说:“她呀,光长年纪,不长心。拿回去就和小九显摆,闹的小九哭了一场。”
杜从宜灵机一动,她本来就不想去二房,才躲在老太太这里的。
“大伯母和两位嫂嫂这几日忙,要不就把三妹和九弟放我们院子里。”
邹氏还没说话,结果大房来人通知邹氏二房打发人来请了大房的陈氏、吴氏两个侄媳妇去帮忙待客,但没请杜从宜。
邹氏都被报信的嬷嬷说的沉默了,好半天确认;“就请了敏珠和玉娘?”
那嬷嬷也尴尬:“老奴问了,就请了这两位。”
杜从宜面上不说话,心里乐开了,反正她正好没由推脱这回事呢。
老太太肚子感叹了句:“到底是……少了眼界。”
不知道说的是她,还是二房的刘氏。
杜从宜见没她的场面工作,正好清静,邹氏之前还是不是很想麻烦杜从宜,这会儿都不得不麻烦了,要不然怕杜从宜心里过不去。
老太太出言:“那正好,你领着月姐和小九,让你大伯娘松快一日。”
杜从宜就在这儿等着两个小孩,立刻让人去取了这几天家里姑娘们做的绒花,送给老太太和邹氏几朵,老太太瞧着新鲜,颜色素静沉稳,适合上年纪的人。
杜从宜这段时间已经开卖了。
连颂包括赵诚,都以为她会经营书画铺子,但是她偏偏反其道而行。
偏偏不如他们的意。
真是刻板印象,就好像她只会做书画生意,料定她不会做生意,她做生意也不输男人的,只是没钱而已。
银屏的手艺再练习一年半载,带出来几个徒弟的话,那就更简单了。
这种生意简单,好做也难做,只要把定位定的高,难得是创意,只要她保持创意,能做出来新东西,就能长久。
领了两个小孩回去,结果九弟还在读书,十分勤奋,竟然不肯在内院里玩闹,赵昭月可找到好地方了,跟着杜从宜在书房里玩了一下午,杜从宜见赵诚下午了,还在家看书,就好奇:“你看什么呢?”
赵诚:“鬼神画本。”
无聊的很,一句实话没有。
赵诚眼睛里看着书,脑子想着章奎送来的消息,南来进京的粮都被扣住了。
这几日籍贯是东南的两府相公们密阁议事,牵扯的人甚多。
章奎这几日都没时间见他,但赵诚给他的消息起了关键作用。
说不准这一次,他能更进一步。
查抄的粮仓数目太大,宫中不让惊动人。
赵诚心里想事情,但是脸上是开心的,兄弟更进一步,他不就能躺的更舒服了。
等将来兄弟们个个位高权重,他这个日子就越过越好。事业都送给兄弟们,这堕落的日子,就留着他独自过吧。
至于二房的这种小事情,他压根都没放在心上。
明日开始跟着赵敬就是了,大差不差的场面人,他又不是没当过。
所以晚饭时分就开始给赵昭月做着中秋的兔子花灯。
等晚睡的时候,赵诚才想起来问:“你明天没事?”
杜从宜没好气:“我能有什么事?又不是我娶媳妇?”
呵,吃火药了?
赵诚支起胳膊,朦胧灯光中看着她,问:“谁说你什么了?和我讲讲。”
杜从宜烦死了,闭着眼冷嘲热讽:“说什么?一个大男人这么嘴碎。”
赵诚都气笑了,没良心的小东西。
他直接揭开她被子,泰山压顶,威胁问:“你什么说什么?再说一遍!”
杜从宜被他骤然压的喘不上气,推着人:“沉死了!”
赵诚凑她耳边轻言:“不会沉死。只会舒服死。”
两个人闹了半夜,第二天赵诚早早起床锻炼完,就去二房了。
赵敬见他早早在等他,觉得他办事比二弟靠得住,赵恒这会儿还没起床呢,
老大哥也爱和他讲:“听说二婶那位亲家出事了。”
谁还没两个有钱有势的朋友,有点小道消息很正常。
赵诚从不问赵敬的消息从哪里来的,他就是好奇,问:“她亲家,不是安平郡主吗?那可是通着高皇后。”
赵敬的表情颇不以为然。
两人边走边说已经进了二房的前院,今日宴客,明日大婚,今天二房预计的客人非常多。
赵宗荣一辈的又不合适来陪客,反而赵敬和赵诚两个人身份更好,二房的赵焱见两人来,态度却不想之前那么淡淡的,反而比之前更热情:“大哥、五弟,快过来坐。”
赵诚听着就觉得不靠谱,就低头问老大:“听着怎么不太对啊。”
赵敬面色毫无异色,依旧笑着说:“三弟客气,客人都来了吗?”
赵炎今日显得比前几日急切,而且对赵敬和赵诚两人热情的很。赵诚心说,我这种小心眼的人啊,就喜欢琢磨这些,事情反常肯定有事。
他乐呵呵跟着赵敬,和今天每一个来的人都和颜悦色,好说话的很。
他从前名声一半就是因为端王府的赵五郎,虽然长得俊美,但说话不好听,而且没耐性,说话又直,像个棒槌,现在就不一样了,和人家聊半天,灌进去半壶酒,把人家打听的清清楚楚,自己硬是一口没喝进去。
今天陪客,真是面面俱到,和赵敬互相配合,说话办事十分体面,赵炎更是恭维堂兄堂弟,空闲时赵敬问:“二叔呢?”
赵炎:“爹爹,今日出门有事,今天家里我招待客人,内院里就劳烦大嫂了。”
赵敬点头:“自家兄弟的事情,你不用和我客气,明日安排妥当了吗?明日总管安排好了以后,早上出门跟着六弟那边的去迎亲的人通知到,家里有我和五弟照看,剩下的就是内宅里了。”
赵炎今日状态不佳,整个人都有些焦躁和不安。
第039章 新旧交替
赵诚等今日来的已经安歇的客人招待好,二房心气很高,因为自己富庶想要扬名,亲家又是安平郡主这样和宫中交往甚密的权贵,所以二房定下规格就是三天流水席,宴请八方来客。
只是事到临头,好像出了纰漏。
傍晚赵诚和赵敬往回走,柳荫路上他还邀请了一句:“大哥到我那里坐坐?”
已经是晚上了,赵敬有点犹豫,但因为有事和赵诚说,就跟着去了,结果进了院子,听到夫人陈氏也在这里。
陈氏是和杜从宜来讲八卦的,真别说,陈氏和赵敬两个明白人,都觉得端王府将来的前程在赵敬和赵诚两个人身上,他们两个要做好守望相助的准备。
所以整个府里,陈氏连亲妯娌吴氏都不会,单单喜欢杜从宜这里跑。
她今日也是在二房帮忙料六弟亲事,管着宴客的那一单子事情,结果听来的都是八卦,那安平郡主的靠山,吕大内侍死了。很突然就死了,刘家那边今日都乱套了。
这明日就是大婚了,今日刘家那边都顾不上管端王府这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