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襄阳王造反感觉像闹着玩,现在这苦思冥想依旧找不到头绪的情况才有大反派的感觉。
青州、潍州、密州、莱州、登州都在山东半岛上,目前已知青州、密州都可能找到线索,那登州呢?
虽然登州穷,但是登州最靠海,当年没有禁止和辽东来往时也是阔绰过的,那儿不光有渔盐,还有沙门岛那个令人闻之色变的人间炼狱。
苏景殊继续说道,“包大人,听说登州百姓以取卤之法制盐,富炼海水刮碱淋卤可以十得六七,但是那些制盐的百姓却吃不起盐。”
包拯顿了一下,“榷盐之法乃是朝廷所定,想改的话不是不行,但是有解决之法并让朝中诸公同意。”
苏景殊皱着脸叹气,“要是没有办法呢?”
包拯拍拍他的肩膀,“没有新法,只能依循旧例。”
苏景殊:……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虽然还没到登州,但是他已经能想到到地方後会过上什麽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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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微落泪.jpg
京东路那麽多州,很多州都有特産可以远销海外,尤其密州有板桥镇港口水深开阔可以容纳大船停留,市舶司的商税占了全州赋税收入的一大半。
虽然密州多山多水多洼地,虽然密州常年蝗旱为灾,虽然密州大部分田地只能种些麦豆,但是人家有市舶司。
反观登州,下辖四个县中,蓬莱、黄县是望县,牟平是紧县,还有个文登是中县。
大宋的县级大体沿用唐制,共分为赤、次赤、畿、次畿、望、紧、上、中、中下、下十等,京府的倚郭县为赤县,次府的倚郭县为次赤县,京府非倚郭的一般属县为畿县,次府非倚郭的一般属县为次畿县。
按照户口来分,户口在四千户以上的县为望县,三千到四千户的为紧县,两千到三千户的为上县,一千到两千户的为中县,五百到一千的是中下县,五百户一下的是下县。
登州四县加起来的户口都不到十万,旁边密州却有足足四十多万户,是谁羡慕了他不说。
同样是穷不适合种田,一边有通商港口一边没有通商港口,差距就是那麽大。
所以问题来了,朝廷将来能重开登州海运吗?
登州与辽东隔海相望,最近处只有两百里,中间还有大大小小的岛屿方便补给,只要朝廷开放海运,登州立刻就能恢复以前的繁华。
担心辽东有变的话可以加强海防,直接禁止登州海运不是因噎废食是什麽?
辽东能有什麽变故,不就是女真人吗?
现在的女真应该在和辽国较劲,完颜阿骨打估计都没有出生,他们完全可以趁这个机会知己知彼。
没有联金灭辽,打死都不会联金灭辽,但是可以坐山观虎斗,等两只老虎打的两败俱伤然後扒虎皮抽虎骨两虎十八吃。
好吧,他只是想想,朝廷的步军马军战斗力平平,水军的战斗力估计也不咋地,万一女真人真的顺着海峡从登州上岸,就登州那些兵还真不一定能拦住。
包拯揉揉额头,“景哥儿,官家派我们去登州就是要巡视海防。”
巡视海防,懂?
太祖皇帝当年曾在登州设四指挥官屯兵戍守,因为宋辽之间的战事多集中在北方,登州久无战事,指挥与水军便被调往他处,海军防务变得有名无实。
契丹人现在不敢轻易动兵,肯定会想其他法子破局,陆上不能进犯的话,海上呢?
登州防务松懈军备废弛,很有可能就会进入契丹人的视线。
辽东女真部落之间虽是纷斗不止,但是各部落反辽的态度很长一致。
然而完颜部新上任的首领乌古乃投靠辽国,辽帝任他为生女真部族节度使,女真部族之间因为对辽国态度不同已经分为两个阵营。
女真各部生乱,辽国也不会安稳。
所以说,登州海防必须得重视起来。
苏景殊听的心跳加速,但是又不敢确定,“包大人,加强海防会开海禁吗?”
如果能开海禁的话,他们登州就会成为风口上的猪。
呜呼~起飞~
包拯没有给准话,他也给不了准话,“此事要等朝中诸公商议之後才能定下。”
没有给准话也没什麽,朝中诸公能商议已经能说明官家有开海禁的想法。
想法都有了,离实施还远吗?
官家已经注意到辽东的女真部族,难不成真的有坐山观虎斗的意思?
联金灭辽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挑动辽金至今的矛盾却没那麽危险,何况现在还没有金,有的只是被契丹人欺压的女真部族。
这要是乱起来,以辽国如今的情况肯定得元气大伤。
这叫什麽?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第136章
*
密州的市舶司坐落在板桥镇,离密州州城有近百里的路程,再往西走走就进了莱州地界儿。
百里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快马加鞭的话上午去下午就能到,坐马车走官道也只需要两天。
清晨的风带着些凉意,正是适合赶路的时辰。
队伍从密州州城修整好再出发,苏景殊第一次去通商港口很是兴奋,路上看什麽都觉得新鲜,“大人,和海外通商那麽赚钱,朝廷为什麽不多开几个港口用来和海外通商?”
自古以来重农轻商,不过大宋却和其他朝代不太一样,大宋商业繁荣,商人的地位也没那麽低。
老赵家的眼界还是挺开阔的,市舶之利最丰,取之海上胜于取之于民,他们很乐意派人出海经商去赚海外的钱。
市舶收入是大宋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之一,海上贸易的收入和其他税收不太一样,其他税收进国库,海贸的收入直接进皇家内库。
大宋的造船业那麽发达,海上贸易赚的是外国的钱,市舶司和被迫开放的通商口岸不一样,现在掌握主动权的是他们,多开几个港口应该没什麽坏处吧?
没人会嫌赚的钱太多,港口开都开了不在乎多开几个。
包拯沉吟片刻,回道,“出海风险太大,海商常走的航道只有那麽几条,沿海的港口太多不易管理,也容易让商贾钻漏洞。”
不过如果港口不够用的话,朝廷也会酌量新增。
大宋本来只在广州设市舶司,如今南方新增泉州、明州市舶司,北方也有密州市舶司,都是後来海上贸易兴起後新增的港口。
士农工商商为末,即便大宋商业繁荣,读书人也还是经商不是正道。
市舶司是官商,官府经商是与民争利,朝臣也不会允许皇家插手太多。
苏景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再点点头,然後还是不太理解朝中大臣们的脑回路。
经营大宋境内的生意是与民争利,大宋境外的生意怎麽还是与民争利?
出海那麽危险,寻常百姓不会去海外做生意,有船还有胆量的大部分都是官方的商队,赚海外的钱争海外的利怎麽能算是与民争利?
不理解,但是他人微言轻,理解不理解都没有影响。
夏秋海上多风,商船多于春冬两季出海,如今已是六月,不是适合出海的季节,商队会趁这个季节在市舶司采购货物,等台风季过去就扬帆起航。
板桥镇有入海口,停靠有很多辽国、高丽、东洋的商船,有时候南洋各国的商队也会过来凑热闹。
河北、西北的货物在这里中转走水路运到南方各港,南方各港和东洋的各种货物也会从这里转运送至河北、西北乃至辽国。
那里是是北方最繁华的通商口岸,很多外国人直接在板桥镇买房安家,可以说是个繁华的国际化大镇子。
小小苏拿着公孙先生前些天画的沙门岛周边海岸,添添补补把胶东半岛、辽东半岛还有东洋各岛画上,越看越觉得登州比密州更适合有市舶司。
他不是对密州有意见,而是真心觉得不许登州百姓出海经商太亏了。
登州要是有港口的话,高丽、日本的商船不用绕个圈去密州,直接将登州当落脚点就行。
从密州去辽东方便,从登州去辽东更方便,还省了从密州出来绕过莱州登州沿岸再往辽东去。
加强登州海防一年才花多少钱,允许船只在登州靠岸一年又能赚多少钱,朝中的各位相公算算账,不能因为怕麻烦就放着钱不挣。
公孙策点点头,“朝廷往登州增派水军,商船出海才有保障,要是登州可以出海,百姓的日子的确可以宽裕些。”
登州、莱州、密州几州的情况差不多,多山多水多洼地,能种田的土地并不算多,且经常有蝗灾旱灾,只靠种地很难生活。
没有天灾的话可以勉强度日,一旦出现天灾,那就只能靠朝廷的救济来度过灾年。
朝廷的救济不能及时到位的话,能不能熬过去就只能看命了。
“我昨儿晚上还问过包大人,登州莱州一年的财税都不到万贯。密州因为有市舶司,一年的财税是登州莱州的五倍还多。”苏景殊托着脸说道,“这还只是财税,不算其他。”
市舶司最赚钱的是商税,和商税相比,来往之人衣食住行産生的花销带来的税收都是弟弟。
大宋的关税收的不低,商船经过各市舶司要留下船上货物价格的两成当关税,如今叫抽解,不同种类的货物抽解比例不同,大部分都是抽两成。
除了关税,还有博买带来的收益。
博买制度就是官市,像茶、盐之类的生活必需品还有象牙、珊瑚等贵重物品都在禁榷范围内,有些禁榷商品严禁带到大宋境外,还有些是不能私下买卖,只能按照固定的价格由市舶司来售卖。
和登州的榷盐制度类似,市舶司压低价买入再高价卖出,中间那个差价就全部属于市舶司的收入,关税之外的收入。
盐价太高会催生私盐,市舶司经手的那些贵重物件都是稀罕物,人家走价不走量,大宋境内有多少市舶司一查就知道,并没有多少人想绕过市舶司私下交易。
衣锦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花大价钱买来的稀罕物件儿不能显摆那还买它干什麽?
不如多花点钱买点能显摆的。
更要命的是,私下里和海商交易是重罪,交易量超过一百文就得蹲大牢。
一百文,京城茶馆里的店小二一天都能挣两三百文,这个量刑起点简直就跟闹着玩似的,就差直接说敢私下交易就直接下狱了。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市舶司经手的货物价格全都远远超过一百文,朝廷的意思就是商人敢走私官府就能抓,所以一般没人敢顶风作案。
近些年朝廷禁榷的货物种类越来越少,除了少数香料还有军用的东西外其他大多都允许民间自由买卖,海商也没必要冒那麽大的风险去走私。
关税收入,博买收入,还有家底丰厚的商贾衣食住行带来的收入,全都是钱啊。
官家啊官家,您知道您让登州百姓错过了多少小钱钱吗?
不对,禁止船只在登州出海的是真宗皇帝,和当今圣上无关。
那就换个问法,官家啊官家,您知道让登州通商能带来多少小钱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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