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新月没说话,她自然是不想。
裴延年坐到她身边去,“此事你我都不好出面,徐家也不行。可以先同京兆府那边打好招呼,再找岳母身边的下人亦或是知情者上衙门伸冤,等立案之后再谈判。”
这已经是现在最快的方法。
江新月理智上告诉自己他说的是对的,可怎么都没办法咽下这口气,背过去身体不去看她。
“生什么气。”裴延年动手,按着她靠到自己的肩膀上。
一松手,女子如同不倒翁般又将身体坐正了。
来来回回两三次之后,他干脆将人整个人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
江新月这下没再转身体了,而是将自己的脸转过去不去看他。
裴延年又好气又好笑,伸出两根手指捏着她的下颌将脸转过来,强迫她看向自己,凶狠地说:“再转过去的话,我就亲你。”
“嗯?”江新月头朝着旁边偏了偏,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怎么,你也想?”他扶着她的腰,懒洋洋地开口。
这到底是什么虎狼之词,江新月立即动手捂着他的嘴,如同做贼一般往后看,等见到屋内没有其他人才松了一口气。
她板着一张白净的脸,瓮声瓮气,“我不想,你才想,你每时每刻都想!”
说完之后,她就听见小声,紧接着眼前一暗,紧接着唇上落下温热的触感。这多少有点突然,她吓得身体一抖。男人却误会她想要挣扎,大手如同钳子般禁锢着她的身体,然后破城而入。
她推了推,却纹丝不动,只能被迫地承受着,最后索性就放弃了抵抗。
唇齿之间有细微的水声,听得她面红耳赤,将周遭的温度都升了上来。更加让人不能忽视的,是放在自己腰侧的手。
男人的掌心炙热,隔着冬日的棉衣,几乎都能将那一块肌肤烫软,变得酥酥麻麻。
手指无意识地上下摩挲着,热流便随着手指激荡开,然后溢出声来。
那声音娇软得快要滴出水来,江新月不敢相信,整个人红得都要熟了,猛然推了一把站起身来。
她的唇瓣已经变得通红,唇上似乎还残存着灼热的触感,湿亮的眼里水光盈盈,低着头怎么都有种欲说还休的感觉。
裴延年眸色更深几分,目光中多了侵略的意味。
江新月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正是因为知道,她更加抬不起头来,含含混混地说:“我去看看青翡,怎么还有送晚膳过来。”
说完话,她就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啧,逃避虽然可耻,但是太有用了。
——
两个人最后商议,好等项大人进京就过去拜访。
等到初五这日,项平生低调入了京城,暂住在离京兆府不远的一处院子里。
得知消息之后,两个人便立即出门去项家拜访。
问山上前同门房交涉,亮明身份之后,不一会儿有个管家模样的人小跑着过来引路。
项家的宅子并不大,二进的小院子,院内稀稀疏疏种了几尾湘妃竹,地方倒是极干净整洁,想来是才进京城还没来得及拾掇。
果然等到了书房,就看见几个摆放整齐的箱子。有些箱子已经半敞开,露出里面的书籍,大多是和法律文书有关。
再往里看去时,才看到还未摆满的书架旁站着一位身着素衫的男子。
男子身量很高,匀称修长,并不过分清瘦,站在书架旁身上的书卷气更加浓重。等听到声音,他才转过身来,这才让众人见到他的长相。
项平生相貌儒雅,能看出来年轻时必定是位朗月入怀的翩翩公子。只不过他现在蓄了胡须,目光凌厉肃穆,正色立朝不苟言笑,已经隐隐有重臣的威压,同舅舅徐应淮有几分相似。
江新月却觉得不对劲起来,总觉得面前的项大人在什么地方见过。可她确定与项大人没有任何交集,难不成他长了一副重臣的样子?
第75章
075
项平生显然是没想到会有女眷在场, 瞥了一眼裙摆,便礼貌地看向面前年轻的男子,有些意外这位传闻中的镇国公远比自己想象中更为年轻。
他不着声色地扫了一眼镇国公带有茧子的双手, 感受到男人身上几乎遮挡不住的凶煞气,心中多了几分敬意, 却更加不解, “镇国公,这是?”
裴延年抱拳行礼, “项大人, 得知您进京城, 小辈特意前来拜访。”
“镇国公身居高位, 又领兵护我北境, 切莫以小辈自谦。”项平生回礼, 却没邀请两人坐下,言辞恭敬却疏远地询问,“只是不知道国公前来, 有何要事?”
裴延年微微俯身, 缓缓开口, “今日小辈前来拜访,便是私事, 只按私论。于私, 您居于我长,又同我夫人外家有渊源,说是小辈并不为过。“
项平生这才看向镇国公身边的女子,目光微滞, 迟疑着开口:“敢问夫人外家是?”
“我外祖家姓徐,舅舅在朝任职, 名叫徐应淮。”
项平生怔愣,紧接着准确叫出她的小名,“初初。”
这是什么情况?
江新月有点懵,这也不像是两家没有交集的样子。她同裴延年对视一眼,没说出自己的疑问,准备到时候见机行事。
项平生倒是可见地高兴起来,自己说了两家的关系。“我同你的母亲是兄妹,按照辈分来说,你应当要叫我一声舅舅。”
“舅舅?”江新月被这变故弄得措手不及,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项平生点了点头,眼里全都是笑意。
将桌面上的书籍堆放到架子上之后,便命人将茶水和炭盆呈上来,引着两个人坐了下来。
“初来京城,许多东西还没来得及置办,简陋些了。”项平生坐定之后,才开始询问江新月关于徐家的情况。在问过徐老夫人和两位徐大人之后,他才开口道:“算起来我和你母亲也有好多年未曾见过面,她现在可还好?”
江新月一下子顿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原本想着两家只有旧交情,攀攀关系之后就是钉是卯,没什么不能说的。可这要是正儿八经的舅舅,总要给徐氏留住颜面。
“不好?”项平生声音微扬。
裴延年看向面前的男子,思忖之后便开口,“确实不是很好,眼下就有一样麻烦事。”
项平生看向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正在听。
裴延年便将徐氏同江家的牵扯一一说了出来,每说一件事,项平生的笑容就轻减一分,最后完全消失。
他换了个坐姿,往后靠在椅子上。
“岳母这些年性子柔和,侍奉公婆、照顾子女等皆不加人手。但江仲望以她无子为由,在岳母不知情的情况下,同下属卢正德的夫人卢苏氏有了首尾,并育有二子一女。此事被揭晓之后,岳母又念及徐、江两家的名声,放弃和离。谁知道,江仲望又对岳母下了毒,意欲杀妻。”
项平生神色严肃,看向江新月,问道:“这并不是一件小事,你母亲为何不一同前来?”
要是徐氏愿意和离的话,又哪来的这么一趟。
可江新月又不愿在这个便宜舅舅面前揭露徐氏的短处,不知道怎么开口。
而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动静,似是有人要来。
项家今日还请了别人?江新月好奇地朝着门口看过去,就见到随着帘子被打起,徐氏提着裙摆从外面走进来。
徐氏是偶然得知女儿女婿要来找新任的府尹大人后,匆匆忙忙赶过来的。她这段时间原本就瘦了很多,赶来时连件披风都没来得及披上,从冷风中蹚了过来,整张脸已经开始发青。
等进了门,她见到坐着的女儿和女婿时,才松了一口气,“你们怎么来这里,我没想要和离,不用来这里……”
后面的话没了声音,在喉咙中转化成冷硬的糕点堵在嗓子眼,她呆愣地看向面前的男子,不知道要做何反应,只觉得鼻尖酸涩,几欲要掉下眼泪来。
“淑敏。”项平生站定,看向自己这个妹妹,眼里全都是复杂。
项平生是长子,对底下的弟弟妹妹比较照顾。又因为当时徐氏从小就性子软、容易受欺负,他便对这个妹妹多几分关注。他那时候就有担心,怕这个妹妹日后会吃苦头,想着自己入了仕途之后,妹妹便挑相熟的人家嫁过去。
只要他前途安稳,淑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不会受多大委屈。
谁知道后来才发现,淑敏原本不是他的妹妹,而是渭南徐家的小女儿,日后亲事定然不会在姑孰这个小地方,会奔着更好的门第去。项平生担心她的性子,又觉得这般前途更好,也就同意徐家过来接人的请求。
可淑敏不愿意,曾来找过他,说她想留在姑孰,留在项家陪着母亲。
项父不过姑孰小官,且当时因为被排挤隐隐有辞官的念头,留在项家和徐家区别悬殊,所以他拒绝了。甚至淑敏离开的那一日,站在项家门口不断扣门,他也没有让人出去过一次。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一直没后悔过送妹妹离开,哪怕后来所有的书信都没得到过回应,他也没后悔。
而当从初初这里得知她的境况时,项平生生出了悔意。
他顿首,语气温和道:“当真不认我这个哥哥了?”
徐氏一眨眼,就感觉到脸上有凉凉的液体划过。她连忙拿出帕子来将脸擦干净,狼狈地低下头,“大哥,什么时候来京城的?”
“今日才入京城。”项平生侧了侧身,露出后面的两个人,微微颔首,语气不明道:“才来京城就听说了你的事。”
这句话便像是一盆凉水从她的头顶浇下,徐氏身子都在微微晃动,前所未有的难堪。她低着头,眼泪一颗颗坠下,极力克制住自己的声线,“都是孩子们担心我,将事情放大了,其实根本没这么严重。”
“我其实过得挺好的。”她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一般,又重复了遍,“我真的挺好的。”
项平生盯着她的头顶,半晌没说话。
气氛顿时凝滞下来。
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江新月伸手捣了捣身边的裴延年,用眼神示意,“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裴延年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捉住,制止了她的动作。
而就在这时,先前的管家又跑了进来。他进出了好几次,额头上全都是汗,说话都打着飘,“老爷,有位先生自称是怀远侯府的江二老爷、镇国公的岳父,想要过来拜访。小的瞧了瞧马车,确实有怀远侯府的标志,可请他进来。”
“不要!”徐氏反应很大,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之后,她又慌乱地朝着门外走去,“我来就是想说一声,我不会和离。既然已经说完了,我就不再打扰了。”
项平生握住她的手腕,见女子震惊地看过来,他才松开手,目光锐利,语气不容置喙,“你成亲时我未能来京城送贺礼,今天既然遇见了,也该让我见见妹夫是谁。”
“没什么好见的。”
“嗯,那就见见吧。”项平生根本没有管她说了什么,递给管家一个眼神,管家便立即往外面跑去。
他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将桌子旁的圈椅拉开,对着徐氏说:“站着干什么,来这里坐。”
见徐氏没有动作,他反倒是笑了笑,“怎么,难不成还怕我会为难他?没这个必要。”
徐氏从小就怕这个哥哥,哪怕这么多年没见,但是存在的敬畏并不会减少。在项平生平静的目光之下,最后还是走过去坐下来。
江新月既惊讶徐氏这么听从这个便宜舅舅的话,又被徐氏的固执气到了很多次之后第一次觉得舒坦。
甚至都想说一声,该。
就冲着这一点,她看向这个舅舅的眼中多了敬佩。
不一会儿,管家就领着江仲望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