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好人,都是大好人。
钱双玲站在胡同巷子阴暗的角落里,眼神愤恨地呼朋引伴的刘林森。
钱双玲此时一身灰扑扑的,身上没有半点鲜艳的颜色。不看脸,她看起来就是个生活愁苦的中年妇女。
她浑身阴沉沉的,面部充斥着戾气。
钱双玲和家里断绝关系后,靠两只脚走到了首都,蹲在京大门口,伺机报复刘林森。
可已经一个多月了,她看着每天刘林森红光满面地骑车出校门,直到晚上八九点又一脸痛快的回校,却没有任何报仇的机会。
刘林森,鼎鼎大名的京大学生,而她呢,钱双玲变得了一个三餐不济,终日躲藏的流浪者。
她又能说什么呢?她和刘林森之间的恩怨情仇,说出来也是让自己难堪而已。刘林森不过是和她分手,她的家人不过是炫耀了一下。
钱双玲咬着牙齿,看着刘林森和旁边一位穿着打扮入时,却相貌平凡的姑娘有说有笑的,那位姑娘抬眼看着刘林森时,眼睛里满是蜜意。
哼,刘林森这种自卑又自负的人,最喜欢漂亮温柔的女同志了,他和这位姑娘相处,一看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还真让他又勾搭上来一个!
钱双玲恨得一捶墙壁,就在这时,她耳边响起一道清冽沉着的年轻男音。
“你认识刘林森?”
钱双玲慌忙抬眼一看,眼入眼帘的事一件纯黑色的外套,视线上移动,划过面前这人的喉结、下颚、嘴巴,直到整张全脸。
钱双玲晃了晃神。眼前这位男同志看着不过二十出头,极为地年轻。
容貌清俊不凡,身材清瘦高大,乌发深眸,鼻子高挺,嘴唇极为地削薄,一看就是一副薄情寡义的长相。
钱双玲冷哼一声,偏过头去,恶声恶气道:“不认识!”
说完,她抬脚就要离开这个角落。
“我可以帮你。”许沛锡看着眉眼都是落魄之色的钱双玲,语气平淡地说道。
钱双玲瞪眼看他,一脸嘲讽,十分好笑地问道:“你怎么帮我?”
许沛锡神情不变,冷淡地问道:“你跟刘林森有仇?”
许沛锡自从认识到自己不是个光明、有道德感的人后,没有陷入内耗之中,反而觉得一身轻松了,身上的许多无形的枷锁都没了。
他绝对不会因事责怪、埋怨自己,除非是有关申明瑚的事情。
可偏偏因为他自己一时不够谨慎,给申明瑚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他最恨自己,但又做不到自毁,报复自己。那满腔的火气,就得找个人来发、泄。
许沛锡找到了最合适的人选,刘林森。本来如果没有找到刘林森的错误的话,他会收手的,但谁让他一番打探,知道了刘林森那晚迟迟才去往申明瑚家里打电话呢。
许沛锡更是知道了,刘林森当初可是就纠缠过申明瑚好一段时间的。
再加上刘林森从乔向平手里拿到了上千块钱的封口费,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多姿多彩、潇洒如意。
反观申明瑚瘦了那么多,自己不仅堵心还憋火。新仇旧恨之下,许沛锡看刘林森越发地碍眼了,决心要让他也不好过。
谋定而后动,刘林森隔三差五晚归,挂科不少,但却没有违法过学校的重大纪律。
许沛锡为了制定对付他的计划,暗中观察他好几天了。
这一观察没多久,他就发现了钱双玲这个人。
钱双玲看刘林森的眼神,可是憎恶不已,恨不得冲上去,将他捅成马蜂窝。
一个阴险计划就在许沛锡脑子里一下子形成了,所以他才跟钱双玲搭话的。
钱双玲那一开口,和刘林森同出一辙的口音,他就知道他没找错人。
钱双玲的视线从许沛锡转向了骑上自行车道刘林森,脸上里涌动着不甘和怨恨,说道:“你知道,在乡下一个未婚姑娘的名声有多重要吗?我奶奶嫁人后,直到死也没有出过村子一步。我妈这辈子走过最远的路,就是去镇子上赶集。”
许沛锡轻轻一点头,轻声道:“我知道。”
钱双玲瞬间涨红了眼睛,生气低吼道:“你知道什么?!”
许沛锡干净的衣着,不俗的举止,清贵的气质,一看就是顶好家庭出身的人。
许沛锡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你想要报复刘林森,而我能帮你,你愿不愿听一听我的计划?”
钱双玲的眼睛里闪过犹豫,她抿着嘴唇,打量着许沛锡,问道:“你跟刘林森也有过节?”
许沛锡坦然地说道:“这不是明明白白的事吗?”
钱双玲一听,忽地弯腰狂笑,激动地说道:“刘林森你真是做孽不浅!”
她真不知道该说刘林森什么好,明明在家乡那个小地方,能屈能伸夹着尾巴做人,一早成为英雄了,到了首都,居然能惹上不该惹的人。
许沛锡一派安然地等钱双玲笑完。
好一会儿,钱双玲才直起腰,一抹笑出来的眼泪,笑着问道:“好,你说吧。”
许沛锡看了看周围,才压低声音告诉了钱双玲,他针对刘林森的计划。
钱双玲却越听脸色越凝重,听完后,钱双玲盯着许沛锡,直白地说道:“这样做,虽然报复了刘林森,我可没有一点好处,全是坏处。你却能躲在后面,一点也不沾事!”
钱双玲也不是个傻的,高中时候,成绩优异。即使报复刘林森心切,她得分析一下利弊,也不能许沛锡说什么,就是什么。
许沛锡随之与她对视,轻飘飘地问道:“你要多少钱?”
钱双玲微微一怔之后,马上动心了,钱可是她现在最紧缺的东西。
有了钱,她就不用四处找桥洞和废弃破屋住了,要不然她真怕冻死在今年的冬天里。
钱双玲毫不犹豫地开口道:“一千五百!”
许沛锡不假思索地点了头,轻声道:“可以,三天后这个时间,你在这里等我,我交一千块钱的定金给你,事成之后,另外五百块再交到你手上。”
钱双玲舔了舔嘴唇,激动不已地看着许沛锡,她也一点怀疑许沛锡骗她,她有什么可骗的?
只有一副姿色尚可的身体,可跟许沛锡站在一起,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她是牛粪,许沛锡是鲜花。
许沛锡一看,就不缺对象,还是刘林森梦寐以求的那种出身好,又长得漂亮的对象。
她也疑惑刘林森怎么惹到许沛锡了?因为一个姑娘,这不可能,哪一个姑娘会看得上刘林森,而看不上许沛锡呀?
那只能是其他的事情了,最有可能的是刘林森背地嫉妒人家,暗暗使坏,传播似是而非的话,被许沛锡抓住了小辫子。
钱双玲感兴趣,却又不敢多问,许沛锡给她的直觉,就是人在他面前,最好少说话,人不聪明,那就闭嘴听他的,不该问别问。
许沛锡跟钱双玲谈好后,走进了阳光里,转头去了邮电局,打了个电话。
何家村的村办砖厂里。
何二叔蹲在操场的沙地边上,一边抽着烟,一边和人侃着大山。
忽然办公室的秘书跑过来,大声喊道:“厂长!许沛锡给您打电话了!”
何二叔猛地睁大眼睛,站了起来,将手里还剩大半截的烟往地上一丢,十万火急地跑着进了办公室。
他一拿起撂在办公桌上的电话,就笑意浓浓地大声说道:“沛锡啊,怎么有空给二叔打电话了?说吧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你跟二叔说,二叔给你解决!”
何二叔说的可不是客气话,许沛锡真要遇上麻烦了,那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一点也不带虚的。哪怕亲儿子要用钱,那也得先紧着许沛锡用!
首都,身处邮电局的许沛锡微微一笑,说道:“二叔,你不是要找个人查账吗?这事我揽
了。”
都说何晓兰是整个大家庭里最会读书的人,那可不是自家人说到漂亮话。
何二叔虽然当了厂长,一家子也都进了砖厂工作,可没一个是管账的,听都听不懂账目上的事。
这些年市场放开了一点,老百姓手里也攒下了钱,这钱用来干什么?当然是起房子啦!
土地是农民的根本,房子那就是农民一辈子的执念。
一栋起不起,那就起一间!红砖房起不起,那就起混砖的!这需求可不就上来了吗?
何二叔眼看着厂里生产的砖供不应求,可每月一结账,利润却没多多少。厂里的会计家的日子却过得比他这个厂长还要好。
就连何二叔最憨的大儿子都嘀咕起来了,何二叔心里能没有数吗?
可他们看不懂账本,拿着账本偷偷去给其他人看,他们也看不出问题,厂里老会计的假账做的那叫一个高深。
查账查了好几次,都没成功过,何二叔灵光一闪,就想到许沛锡来了,马不停蹄地给许沛锡打了个电话,让他帮点忙,这钱好说,任他开。
许沛锡当时没空,也不想接手多余的事,就拒绝了。
没想到间隔几个月后,许沛锡去主动打电话答应了这事,何二叔真是大喜过望呀。本来他都打算没打有把握的账,跟厂里的会计对峙了。
许沛锡答应查账本了,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开了会计,还能不吃哑巴亏,叫他吃多少就吐多少出来。
许沛锡一说,何二叔就满口高兴地说道:“沛锡二叔真是谢谢你了!你可帮了二叔天大的忙了!”
许沛锡笑了笑说道:“二叔,我这边也忙,长话短说,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将账本寄过来,跟账本寄过来的还有一千五百块钱。”
何二叔干脆地说道:“信得过!二叔不信你,还能信谁!不就一千五百块钱嘛,小意思,这钱是不是少了点?”
虽然他不知道会计往自己家里兜了多少钱,可绝对不止一千五,光是那一栋足足十二间房的小楼房,要的砖钱就不止一千五了。
何二叔敞亮,又会说话,许沛锡不想宰他,他估算了一下自己要为此付出的时间成本,一千五,他还是赚了的。
于是他坚定地说道:“二叔,就一千五。”
何二叔也不想惹许沛锡不痛快,当即拍桌子说道:“好!那就一千五!二叔这就开着拖拉机到县上,给你汇钱!”
许沛锡放下电话,挑了挑眉,想到刘林森预想可见的结局,情绪松快了些。
申明瑚已经返回学校,照常上课了。她好像只是生病,回家休养了一段时日,除了人消瘦了一点,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的。
周围的人和她相处过程中,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只有申明瑚知道,明明已经快入冬了,时间对于她而言,却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在某些时刻,申明瑚觉得自己特别地脆弱,她感觉自己连多一秒的痛苦都不能再承受了,更别说几十年了。
这段时日,悲痛一直都在,就像是潮水退去后,海面上密密麻麻,看不到边际的泡沫,虽然又轻又小,可面积却极大,消去也极为困难。
悲伤的情绪时时刻刻都在控制着申明瑚,尽管她看起来很平常淡定。她人在课堂里,在宿舍里,在家里……她的灵魂却飘荡在那所墓园的上空。
三更半夜的时候,她会惊醒过来,蜷成一个球,悲哀地躲在床上的角落里,发呆直到天亮,再假装没事,动作迅捷地重新躺回去床上,闭上眼睛,盖好被子。
有一次坐在明亮,气氛热烈的教室里,申明瑚低头认真记着笔记,手指突然控制不住写道,我再也不会快乐了。
直到写完这一句话,申明瑚才意识到自己写了什么,她愣愣了一会儿,才心慌意乱地看了看周围,一把将纸张扯下来,悄悄地塞到自己的口袋里去。
有的时候,申明瑚也会哭出来,在无人的小径上,在车里,在浴室里,在卫生间里……死死咬着嘴唇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