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吴杰书撇撇嘴,得意地说道:“你管他那么多干什么?人家现在又不和我们一个办公室。”
许沛锡的干部编制还在,人也是技术科的人,可在吴杰书这些厂子弟受到重用,自己被排挤时,他却主动请缨下了车间。
那个点名要人的厂长,仿佛忘了这个人才,不仅一次也没见过许沛锡的面,连问也没问许沛锡一句。
许沛锡的宿舍门一下子就冷落起来了,分管他的领导就交代他一些打杂的事,科里重要的项目一点边都不给许沛锡沾。
许沛锡无奈之下,申请去了车间里锻炼,吴杰书他们都认为他这是在自暴自弃,自废武功,以后在技术科,许沛锡就是个边缘人了。
吴杰书轻哼一声,拉着高远飞走人,许沛锡一无背景,大学又是在首都上的,没有跟厂子里相互来往,密切接触的老师,又没有能跟领导说得上话的父母长辈,怎么跟他比?这不就败了嘛。
分厂所在的位置偏僻,根本找不到车子,幸运的是,有一队要去总厂运原料的车队,许沛锡给司机师傅递了半包的烟,就坐上了回海城的运输车。
一路上,他心急如焚,几次开口催促司机师傅开快点。
司机师傅瞪眼说道:“你嫌我开的慢,那你就自己开!”
他说这话,是想让许沛锡这个小年轻赶紧闭嘴,别磨磨唧唧的。
可许沛锡一脸认真地说道:“那您停下车子吧,换位置。”
司机师傅目瞪口呆,“不是你真会开车?”
许沛锡点了点头。
司机师傅摇头说道:“那也不行,我今天刚上班,还没开痛快呢!”
许沛锡立马变脸地看着他,司机师傅哈哈大笑后说道:“行,我开快点!”
许沛锡的脸色这才和缓了点。
树荫底下,申明瑚站累了,一边跺着脚,一边低头地看着表,轻啧了一声。许沛锡再不到,她都要赶不上今天回首都的飞机了 。
“师傅,停车!”许沛锡看着马路旁俏俏站着的申明瑚,大声喊道。
司机师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打趣地说道:“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老婆长得跟仙女一样。”
许沛锡顿时脸一慌,看着申明瑚,真想伸手去捂司机师傅的嘴。
申明瑚可讨厌别人提两人的夫妻关系了。
好在汽车停下来的大动静,盖过了司机师傅的大嗓门。
申明瑚什么也没听见,她瞥了一眼车子上的许沛锡,转身就朝厂大门走去。
许沛锡下车时,司机师傅最后还调侃了一句,“哟,看样子你老婆正在跟你生气呢!”
许沛锡神色未变,很快追上了申明瑚,在他开口问申明瑚怎么来了之前,申明瑚就抢先用吩咐的语气说道:“带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许沛锡吞吞吐吐说道:“那地方没什么好看的,不如我带你去办公室看看吧。”
他可不想让申明瑚进入到赤膊男人扎堆的男工宿舍。
申明瑚一见许沛锡温吞的模样,就忍不住皱眉,她冷下脸说道:“叫你带你就带!”
在没人认识的海城,申明瑚终于有机会,将自己对许沛锡的真实态度给表现出来了,再也不用和许沛锡虚情假意的。
许沛锡面色一淡,指着旁边的站牌,说道:“那得坐小巴士过去,有十站路。”
申明瑚有些微微吃惊望着他。
许沛锡的心情又好起来,他笑着说道:“很大吧?我来的时候也很吃惊。”
申明瑚转过头去,傲娇地轻哼一声。
站牌下面有不少人也在等厂部的公交车,见到许沛锡领着申明瑚过来,一位老阿姨用眼睛瞄着申明瑚,忍不住开口问道:“小许这是?”
许沛锡脑筋快速地转动,这个问题该怎么最好。
这时,申明瑚落落大方地一笑,朝老阿姨说道:“阿姨,我是许沛锡的爱人。”
许沛锡眼睛里盛光一片,他摸了摸脑袋,脸上挂着傻笑,点头说道:“对,这位是我的爱人。”
老阿姨懵住了,平时一脸精明样的许沛锡笑得跟个什么似的,还有许沛锡的老婆居然这么年轻漂亮。
一愣之后,老阿姨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这叫什么?金童玉女、郎才女貌的一对,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们两个是夫妻,太有夫妻相了。”
许沛锡努力压着嘴角的同时,小心翼翼地看着申明瑚。
申明瑚假笑地说道:“阿姨看人真是特别,还没有人说过我们两个长得像呢。”
说完,刚好车子来了,申明瑚就跳上了车子,上了车后,她有意地往最里边走,要离八卦的老阿姨远一点。
许沛锡却被热心老阿姨给抓住了,被问个不停。
“小许,你们结婚几年了?”
“小许,你老婆这次是来探亲的还是打算过来跟你团聚了?”
……
许沛锡捡些能说的回答了,不能说的就含糊过去,他不由地暗想,申明瑚来找他干什么?
可他要是开口问了,那就破坏气氛了,只能等申明瑚主动开口了。
虽然是上班时间,可男工宿舍楼里,还是有零丁一些人的。
他们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申明瑚,许沛锡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他们的目光。
“许沛锡,这谁呀?”有人直言问道。
“我爱人。”许沛锡弯起嘴角,没有犹豫地说道。
问话人被他说话的音量吓了一跳,同住一层楼,他可从来没有听到许沛锡讲话这么大声过。
走过昏暗狭窄的走廊,许沛锡侧身这身子,掏出钥匙,打开面前的绿色漆门。
“这就是我住的宿舍。”
申明瑚先他一步走过去,许沛锡宿舍里面跟外面的公共区域完全是两个风格,整洁有序。
宿舍大约十来个平方,一目了然,两张单人铁架子床,一张共用的写字台。
对着门口的那张床,铺着发白的被褥,另一张则放满了书,书又多又厚,似乎都要将薄薄的床板给压塌了。
申明瑚看了几眼,转头望着许沛锡,讥讽地说道:“看来你在厂子里不怎么受欢迎呀。”
许沛锡一愣,就明白在门口等了大半天的申明瑚,是受到了冷待。
他俊脸一沉,又保证地说道:“只是暂时的,很快我……”
申明瑚立马摆手说道:“停!我不想听任何你工作上的事。”
顿了顿,她抱起手,冷冷地盯着许沛锡,又说道:“能不能换个住处?”
许沛锡面上一扫失意,激动又不敢相信地说道:“你要过来?”
许沛锡眼里的光都快把人给烧穿了,申明瑚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公事公办似地说道:“不是我要过来,是女儿要过来。”
说到这里,她忽然嗤笑一声,“我爸妈他们都说你是好爸爸,都看到我这么久了,也没见你问女儿一句?这就是好爸爸吗?”
看到申明瑚脸上慢慢的讥讽之色,许沛锡脸色一僵,尴尬地说道:“旌旌怎么样了?她的哭闹好了没有?”
来到海城后,许沛锡工作再忙也要每天给女儿打电话,虽然她还是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婴儿,可他可以从申云骊她们哪里,知道女儿的情况。
许沛锡也不是不为女儿的毛病心焦,可他在电话里哄没用,本来他计划好,这个月放假,一定要回首都一趟的。
申明瑚没好气说道:“好了,我会带她过来?”
她的脸上是满满的忧心,许沛锡连忙说道:“房子是小问题,交给我,你们什么时候过来?”
厂里已婚的职工要是携家带口的,又暂时分不上房子,可以分到夫妻楼里,住一居室。
可许沛锡却想着找私房,石油厂也不是从无到有在一片荒地上建起来的,这里原本生活着不少的本地人,厂子把那一片居民区都圈了起来。
进入了正题,申明瑚的口吻变得缓和了不少,她淡淡地说道:“等你找房子打个电话给我,我们就过来,胡阿姨也跟着一起。越快越好。”
女儿现在虽然能吃能睡,体重也没轻,可谁受得了她每隔两三个小时就要哭一次。
见申明瑚一副事情谈完了的模样,许沛锡看着她,问道:“那我带你到招待所去?”
他的语气是满满的期待。
申明瑚却摇头说道:“我得马上赶回市区,今天的飞机回首都。”
许沛锡一听,抿了抿嘴角,明显是不开心呢。
申明瑚才不管他开不开心呢,一想到等会要挤公交去机场,她就后悔,没加钱让出租车等着她。
“那我去找车子送你回市区。”许沛锡很快恢复了过来,平静地说道。
申明瑚下意识地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不是说混得不好吗?还有本事能借到车子?
许沛锡痴痴地看着她,神情飘忽地说道:“我送你去机场。”
申明瑚犹豫地想了想,没拒绝,她皱着眉头,瞪了瞪许沛锡,恼怒道:“别这么看我!”
许沛锡耸了耸肩,马上就收起了脸上的心猿意马。
申明瑚看他这样,咬了咬嘴唇,好像更气了。
之后申明瑚再也没有搭理过许沛锡,许沛锡像厂里的后勤处借了辆空着的小
汽车,送申明瑚去海城机场。
许沛锡在技术科被边缘化了,可他下车间一段时间后,结交了不少不起眼的人脉,一听说许沛锡的老婆孩子要过来跟他相聚后,车间里门路最广的老工人,就说下班后,带他去看房子。
选来选去,许沛锡很快下了决断,定下来最满意的房子。
夕阳西下,老工人抬头看着面前的房子,不由地感叹道:“小许,你家到底要过来多少人,这真是大手笔啊,以后你吃得消吗?你还没转正呢?”
许沛锡才二十出头,即使结婚了有孩子了,也不可能孩子一连串吧?他居然要一口租下独门独院的一栋平房。
许沛锡将屋门换上新锁,微笑着说道:“黄师傅,您是不知道我女儿才不到半岁,长辈又有自己的事要忙,看不了孩子,所以得请人,孩子的长辈又很亲她,到时候肯定会老往这边跑,招待所那么贵,还不如提前租好房子,全租下来租金还能便宜点。”
申明瑚和女儿要是住过来,许沛锡还觉得这房子简陋呢,没有前后花园,没有大露台,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远离大马路,安静,很少人会从屋门前经过。
这已经是许沛锡能找到最好的了,虽然他不差钱,可条件有限,厂子里的干部楼、专家楼,不能买也不能租。
将锁头用力拽了拽,很结实后,许沛锡看着老工人,岔开话题说道:“黄师傅我们到饮食店去,我得谢谢你,请你吃一顿饭,随便问一下家具的事。”
老工人也不是非得追根到底,也是随口问的,见许沛锡这么大方,他笑眯眯地点头说道:“你问我哪里的家具好,可算是问对人了,我儿子就是家具厂的木工。”
从饮食店骑车回到宿舍,楼下的管理员就跟许沛锡说,有他的电话,让他赶紧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