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江屹说想去上个洗手间,楚徽宜心神不宁地点点头,由他牵着走。
却没想他牵她进了安全通道。
这里光线不太明亮,很安静,不像外面人来人往。
楚徽宜疑惑仰头的霎那,江屹捧起了她的脸。
“怎么感觉你不太开心?”他注视着她,柔声问。
...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楚徽宜望着他的黑眸,半晌,讪讪垂眸。
“对不起。”她慢慢开口,心里愧疚,今天还是扫兴了。
“道歉做什么,”江屹在她额头落下安慰的一吻,“是午餐不合胃口,衣服不喜欢?还是心里闷着别的事?”
就知道瞒不过他,究竟是什么事,其实他心里很清楚。
楚徽宜盯着脚边的地板,声控灯忽然熄灭,她觉得眼前一黑,一时,江屹大概看不清她的表情了。
吸了吸鼻子,她瘪着嘴,忍着眼眶的热意抱住劲瘦的腰,钻进江屹大衣里面,埋在他胸口处。
“...江屹,”声音一响,声控灯又亮起来,她往他怀里蹭得更深,“我不想和你分开。”
听出她尾音里的一丝哭腔,江屹身子一顿,随即抱紧她,一只手缓缓抚摸她的头。
“别哭,徽宜,”他安抚,低沉磁性的嗓音满是平日少见的温柔和心疼,“有阻碍是正常的,这在我们的意料之中是不是?不要怕,我们想想办法,总能解决的。”
胸口的毛衣染上湿意,徽宜在他的怀里,安静地默默难过。
因为在意才会难过。江屹望着她的发旋,内心淌过沸水,又暖又疼。
“没事的,徽宜,”他掌间拢着她后脑勺,侧脸贴着她的耳鬓,“任何坎坷都让我去解决,你只需要别松开我的手就好了。”
他的话带给她安全感,前一天晚上踩在棉花上的虚浮感终于有些落地。
楚徽宜平复了一下情绪,站直了身,低头,牵住他的手。
“我不会松开,”她鼻头有点红红的,一边说,手指穿过他的指隙,慢慢地,十指相扣,“你放心,我会找我爸妈再沟通,他们不是顽固的人,一定会慢慢接受你的。”
江屹回握她的手,拇指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他思量着,开口,“方便的话,最近几天我去拜访一下你的父母?”
楚徽宜抬头,微微讶异。
“这么快吗?可是他们...”
“总不能一直都是你和他们沟通,我躲着当缩头乌龟吧?”江屹笑笑,“他们是对我有顾虑,那有些事有些态度,我还是当面和伯父伯母认真谈一谈比较好。”
他说的有道理,楚徽宜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原本这样的谈话,应该在三个月之后的,现在什么准备都没有,仓仓促促的,楚徽宜一想到自己那个好二哥就生气,“都怪楚序城,打乱我们的计划。”
“没关系,生活总会发生小插曲,不是所有事都按计划来的,意外发生了,我们就去应对它,解决它,嗯?”江屹温柔地揉着她的手。
楚徽宜看着他,点点头,重新靠进他怀里。
她闭上眼,感受他令人心安的体温。
爸妈那边,不知道会和江屹说什么。会把跟她说的话再阐述一遍吗?还是会说一些更...不好听的话。
楚徽宜心里没把握,一想到江屹的伤口要被撕开被审视,被评估,然后打上不合格的标签,她心里就像剜了一个洞,止不住地泛着绵延颤抖的疼。
如果爸妈态度很不客气,那江屹会不会...先松开她的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楚徽宜就忍不住去担心。毕竟江屹和她说过,有段时间他没想好,心里很乱,所以才刻意和她保持距离,这种情况,她不想以后再发生了。
手臂环住他的腰,楚徽宜下巴抵着他的胸膛,仰起头。
江屹低眸,抚上她的脸,“怎么了?”
楚徽宜眼尾泛着红,身子紧紧贴着他,小声,“要亲。”
“你亲亲我。”
她语气细微而依赖,江屹心都融化了。
他俯身,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楚徽宜很乖地回应,唇齿间很松,让他一探就进来,没费多少功夫就含住她的舌尖。
两人吻得很深,楚徽宜环住江屹的脖子,后退着靠在门上,声控灯亮了,没一会儿又熄灭下去,他们在黑暗里忘我接吻。
怕她缺氧,江屹吻了十来分钟,缓缓松开。
楚徽宜抵着他的额头,喘气,也就几秒的功夫,她又凑过来。
江屹觉得她今天很黏人,好像亲吻拥抱成了她的镇定剂。他予取予求,温柔地吻她,有时候又会突然凶一点儿,听到她嘤嘤的声音,他低笑一下,放她呼吸,吮她的唇瓣。
说好的逛街,两人在楼道待了大半个小时。
知道后面几天是工作日,他们大概见不了面,
两人在车里又厮磨了一番。
江屹的手是楚徽宜主动握起来的,但最后叫停的还是她。
马上就要回家,她不能让那一小块布料像浸了水似的,否则外裤都被沁湿留下痕迹的话,她怎么跟家里人交代。
晚上,等楚谦阔回来之后,楚徽宜让他和妈妈一块儿在客厅坐下,说了江屹想见见他们的意愿。
父母短暂地惊讶了一下,相视一眼后,答应下来。
双方商量后,他们把时间定在周五下午。
当天,江屹来到御湖湾。
即使上次楚谦阔和余淑茵向女儿表达了他们不太支持的态度,但客人登门拜访,他们还是拿出了尊重平和的态度。
江屹带来两罐茶叶和几瓶名酒,家里的阿姨接过放好,又去厨房取了水果和茶,送到客厅。
几人客套地简单聊了几句,楚谦阔便邀江屹去书房一叙。
这是要正式谈话的意思了。
楚徽宜有些紧张,她陪江屹站起身,一直走到楼梯口。
“放心吧,没事,”江屹紧了紧两人握着的手,低声,“我会和叔叔好好谈的。”
楚徽宜松开他的手,看他上了楼,心中惴惴。
在原地站了几秒,她转过身往回走,看见沙发上的余淑茵正看着自己。
想来刚才她和江屹牵手安慰什么的她都看见了,放到平常楚徽宜大概会害羞不好意思,但她现在没心情顾及这些,望了眼楼上,坐立不安。
余淑茵见女儿魂不守舍的模样,叹了口气,“等他们好好谈吧,来,吃点儿水果,稍安勿躁。”
书房。
楚谦阔没坐到平常办公的地方,而是选择和江屹一同在待客区的沙发坐下。
“我最喜欢的普洱茶,尝尝,”楚谦阔净了杯,斟满茶,将茶盏推到江屹面前,“今天你带来的那两罐茶,似乎也是普洱?”
江屹回:“是的。”
楚谦阔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你用了心。”
连他喜欢喝哪种茶都打听清楚了。
“应该是徽宜告诉的吧?”楚谦阔心里微微感慨,“她这妮子,倒是胳膊肘往外拐。”
昨天,女儿在他书房外纠结了半天才敲响门,他以为她要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却没想她只是请求他这个做爸爸的,明天和江屹说话客气一点,不要说太伤害他的话。
都护到这个程度了,楚谦阔纵使有什么要敲打江屹的,出口之前也要掂量掂量,不然回头不开心掉珍珠的还是女儿。
“我记得,你是三四月那会儿回的国吧?那时我还说,有机会我们可以坐下来聊一聊,现在真的实现了,却没想到和公事无关,完全是私事。”
楚谦阔双手交叠,“你和徽宜接触还不到一年,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
江屹浅酌一口茶,放下杯子,“一直都有。”
“也许我这样说会让叔叔不太高兴,但比起撒谎,我想还是坦白更有诚意,”他说,“从回国后见徽宜的第一面后,我就忍不住想靠她近一点。”
“哦?”楚谦阔抬眉,“小江总这样答,不怕我以为你是见色起意,或另有所图?”
“听起来的确像,”江屹笑了笑,“但我若心里有鬼,倒不敢说得这样直接。”
楚谦阔哼笑一声。
“楚叔叔,”江屹收敛笑容,认真道,“我喜欢徽宜很久了,喜欢她是因为她的性格,她真实的每一面。而喜欢她的外表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这是果,不是一切开始的因。”
“至于她的家世,”他顿了顿,“我知道这是我和她之间的鸿沟所在,也是您和阿姨有顾虑的地方。”
“我家里的关系比较复杂,近期以来,更是纷争不断,所以我明白叔叔阿姨的担忧,但我郑重向您承诺,我不会让家里的烦心事干扰到徽宜,更不会利用徽宜和明辉集团来做我所谓攀上顶峰的‘助力’。”
楚谦阔仔细打量面前这个年轻人,“只是口头承诺?”
“当然不是。”
江屹从身侧的公文包里拿出几份文件,放在茶几上。
楚谦阔拿起一看,“元点?”
他往后翻了几页,抬头,“这是你新建的公司?”
“是。”
元点,这个名字楚谦阔早有耳闻。上个月的企业峰会上,正是这个公司研发的边缘计算芯片引起了众人的轰动与关注。那时候上台的是元点一位眼生的年轻人,楚谦阔听了整场宣讲,觉得这是一家前途无量的新起之秀,原本想多了解了解和这个公司有关的信息,但事务繁忙,短时间内没顾得上。
元点的法定代表人,竟然是江屹。
他原本以为,江屹和他的兄长一样,把全部精力都投在了江氏身上。
他看向江屹的眸光深了深,“所以你未来的打算是?”
“我有野心,有想要实现的东西,但这一切我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江屹说,“若是名不正言不顺,即便站得再高,那也不是我想要的。”
“楚叔叔,我的目标从来不是江氏,”他正视楚谦阔,“所以把楚家当成登云梯的事,我不会做。”
楚谦阔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位小辈。
原本以为,江屹再怎么表决心,也不过是说些车轱辘话,却没想他还真拿出了有所说服力的东西。脱离家族庇佑单独成立一个没有根基的新公司,即便是年轻时的自己,也不一定有这样背水一战的勇气和魄力。
楚谦阔不得不承认,他心里是有所撼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