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情上他允许很多种可能发生,何况楚徽宜家世好,长得漂亮性格也好,他没有反对的必要,反正就是试一试,能成他自然乐意,不能成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排斥可能,却也不执拗于一种可能。
当然,能做到这样轻易地放手,他的确也没有用情至深。
“好了,既然你不陪我逛南城,那我就回去了,”纪子礼放下这盏苦茶,站起身,“祝你接下来的演出顺利,等回了京市我们再聚——像朋友那样。”
楚徽宜也起身,微笑,“好。”
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楚徽宜穿过长长的走廊,停在房门前,刷卡,进屋。
开关打开,漆黑的四周一下子变得明亮,楚徽宜坐在床尾往后躺去,望着天花板的灯,有些恍惚。
纪子礼的态度她何尝看不出来,泛泛而选,无所可谓无所不可谓,成也好不成也好,只是一桩生意没谈成而已。
可能性格不同认知不一样,对待人和事,楚徽宜不想自己是这个态度。
虽然表面温温和和好说话,但其实她内里是个极其固执的人,就像她喜欢大提琴,即使放弃进入明辉也要做喜欢的事;在感情上不想勉强,即使平日一直听爸妈的话她也要在这个点上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坚持立场。她大部分时间很随和,但在某些方面又有奇怪的执拗。
对于纪子礼而言,楚徽宜王徽宜李徽宜都一样,他谁都可以选,但她不行,如果对方怀着这样的心态,她不愿意敞开胸怀把心交给他。
她知道,即使纪子礼与她相识多年,但人家的确没有必要孤注一掷。
所以她才会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份执拗不符合道理,她怎么会幻想着有一个人和她一样在感情里偏执顽固。
开放包容才是常理,也许她该试着改变改变。
躺了一会儿有点犯困,楚徽宜晕沉沉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抬起手臂打开手机。
她进入梵斯官网,找了好半天终于并没有找到江屹送她的那条项链。
因为不知道项链的所属系列和名字,而且这个款式很少见,她以为是什么不太火的系列,先在犄角旮里去找,找半天没找着就在首页翻了翻,还是没找着。
奇怪,这项链就是梵斯家的啊。
楚徽宜想了想,从相册里找到几个月前拍的一张照片,发给熟悉的珠宝销售,问她认不认得 。
毕竟是svip客户的消息,对方很快回复:【知道知道,天哪楚小姐您竟然有梵斯家的绝版收藏款的月光眼泪!两年前我在瑞士出差,机缘巧合拿到了一张梵斯私人珠宝展的参观票,隔着展示柜有幸看了它一眼,当地一位有名的富亨想买下它但被拒绝了,梵斯说这条项链全球仅此一件,是他们家的镇店之宝,绝不出售。】
楚徽宜愣住。她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擦擦眼再读了一遍,整个人瞬间清醒。
江屹当时不是说,这礼物不是梵斯攒人情送给他的吗,仅仅只是维护人情社交,用不着送这么大的礼吧。
怪她,收了就收了,也没想着查一查到底是哪一款,就这样放在家里就放着,要不是纪子礼走前的一番话,她几乎都忘了——
“徽宜,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们一起陪长辈逛街,你中途出去了会儿,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礼盒袋?”
在被送到酒店门口时,纪子礼忽然转身,问起她这个问题。
“那应该不是普通朋友送的吧?”他微微笑着,眼里了然,“是江屹给你的,我猜得对吗?”
楚徽宜不知道为什么纪子礼会这么轻易地猜到,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江屹干嘛要送给她这么贵重的礼物?
送她礼物,却又躲着她。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楚徽宜漫无目的地退出页面,忽然瞅见一个日历提醒,她点进去,又是一愣,觉得上天简直在玩故意试探她的游戏——
明天是江屹的生日。
-
洛州。
夕栖餐厅。
江屹正和合作方吃饭,经过这些天好几轮的谈判,双方意见基本达成一致,合约也已经签了,这趟出差总体比较顺利。
“小江总,再来再来,”对方是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能和江氏达成合作并获得不低的分成,他很高兴,席间忍不住喝得有点多,“小江总,日后我们公司就仰仗您了,为表诚心,我敬您一杯!”
江屹接过酒杯与他碰了碰,饮完之后,任他再怎么劝,不再多喝。
“好了别劝了,人家小江总有分寸,哪像你,”男人的妻子皱着眉把酒夺过去放在一边,“收着点儿行不行,也不知道丢人。”
“小江总,不好意思啊,我家老李就是这样,平时挺靠谱的,喝酒之后就像变了个人,”李太太赔笑,“他酒量差,几杯就要倒,您别管他了,多吃点菜啊。”
李太太是公司的二把手,明面上说是辅助丈夫,但其实大方向和重要决策都是她把关,是个不可小觑的女强人。
江屹微微点头。
老李已经醉得开始说胡话,他太太捂住他的嘴,笑着说,“小江总您有所不知,一开始我们听说从京市有位领导要来和我们谈合作,还以为对方岁数至少跟我们差不多,谁知道您竟这么年轻,年轻就算了,偏偏能力也毫不逊色,前几天您跟我磨百分点的时候啊可让我头疼了,做生意十多年,我在谈判桌上还从来没遇到过像您这样强劲的对手。”
江屹唇边浅浅勾起一个弧度,淡声,“现在不是对手了,邹总可算松了一口气?”
“当然,”邹总笑说,“跟您合作我很放心。”
她看着眼前清冷英俊的年轻男人,不禁感叹,“小江总生在首都,从小养尊处优,如今又顺利接管家业,一路顺风顺水,应该没什么求之不得的吧?真令我们羡慕。”
他们是白手起家,辛苦打拼了十多二十年才让公司在江浙一带打出名声,在他们眼里,京城江氏的小江总,那是妥妥的富贵圈太子爷。
站在不同的角度看人,想法果然会不同。
江屹想,别说他,世上任何一个人大概都有求之不得的时候。
“...呕!”
李总突然一个没忍住犯了恶心,他捂住嘴,用仅存的理智撑起来,慌忙跑进卫生间。
“诶,老李,老李!”
邹总为他的失态感到尴尬,同时又放心不下,跟过去之前江屹说了好几声抱歉。
江屹无所谓,他一个人落得清净。
独立包厢有个露台,他起身,走到外面去。
正夕阳西下,天边的火烧云层层叠叠。
洛州这边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明天上午回京市后,又要开始忙别的项目。
算算,他离开京市不过才一周,但她已经离开整整两个月。
他也有快七十天没见到她了。
不是不想见,而是不知道以什么身份见,他的心境很乱,处在失控边缘,总觉得稍微没控制好,会忍不住对她冒犯。
唯一排解思念的方法,只有看看她的朋友圈,看看她的照片,或者从别人口中听闻她的近况。
屋内传来邹总给丈夫一边拍背一边怨怪的声音,夕阳渐渐被地平线吞没,江屹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他看见徽宜南城之旅的总结,她的感悟和分享总是真挚不缺思考,江屹点开照片,看见她在台上熠熠发光的模样。
因为是乐团表演,大家都穿着整齐统一的服装,她扎着丸子头,露出修长的脖颈,黑色修身衣裙将她衬得更加高贵优雅。
她永远是舞台上最亮眼的存在,从十年前就是。
德阳校庆时,音乐老师专门为她安排了一个节目,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天她穿着雾蓝色的礼裙,偌大的舞台上,灯光打在她身上,整个氛围特别梦幻。
江屹所在的班级也出了一个节目,迫于人数不足,他被拉去演了一个配角,戏份不多,穿上米老鼠的衣头套,配合着音乐做几个动作就行。
校庆演出经历了几次大彩排,他在后台曾碰见过楚徽宜,但周围人太多,他没有和她说话。
只记得和她同一个节目的另外两个跳舞的同学跟她关系不错,每次彩排,他总能看到他们三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他们总是喝同一款酸奶,好像是轮流请客。
倒数第二次彩排的时候,其中一个跳舞的女同学不小心脚受了伤,她的舞伴陪她去了医务室,于是就剩楚徽宜一人留下来。
江屹自己也不知道那天怎么了,他看见她孤孤单单的身影,神使鬼差跑去买了杯她常喝的酸奶,趁后台化妆室没人的时候,偷偷放在她桌上。
正当他准备离开,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人声。
“同学?”
他身子一僵,回头,看见楚徽宜站在门口。
紧张的情绪瞬间涌上来,他正想解释自己眼前的行为,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戴着米老鼠的头套。
第26章
这种心跳加速的惊慌感,江屹只有在面对楚徽宜的时候才会产生。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米老鼠的头套给了他最后一道防线的安全感,但同时也有隔着一层障碍的失落。
他犹豫半刻,最终还是没有摘下头套。
“是你朋友托我带过来的,”他指了指化妆桌上的酸奶,低声找了个借口。
“张铃扬让你送过来的?”
张铃扬正是脚受伤的女生,楚徽宜微讶,向前走到他面前,“那你是从医务室那边过来的咯?她的伤怎么样,严不严重啊?”
临时编的一个谎言,江屹哪里知道,只能硬着头皮模棱两可地答了两句。
“下周就正式演出了,她要是不能登台该多难过,”楚徽宜自言自语,“待会儿我过去看看她。”
“谢谢你啊,让你当了回跑腿的,”她凑过来瞧他的头套,发现看不到里面,“你叫什么名字啊?是我们年级的吗?”
她感觉不是,因为他很高,更像是高中部的学长。
他的声音似乎有点耳熟,可她一时想不起来。
头套内,江屹薄唇慢慢抿紧。
悄悄送东西被抓包,他还胡诌了个蹩脚的谎言,等她和她的朋友一见上面,就会知道他在说谎。
而到时他拙劣的心思就会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她面前。
所以他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取下头套,让她发现一直对她冷冷淡淡的江屹其实私下里总是偷偷在关注她 。
这样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小子竟然对她藏有觊觎,正常人都会厌恶吧。
“...我是高中部的,你不认识我。”他半天挤出这样一句。
“噢,这样啊,”楚徽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回头盯住他,语气俏皮,“但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会认识我呢?”
“学长,你是不是还有其他话要对我讲啊?”
明明已经入冬,可江屹却额头冒出湿热。
被一群混小子逼至巷尾的时候,他都不曾这样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