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远闵泰然处之,也不恼火。
乌荑问他:“医生来过了吗?”
“不巧,在你来之前刚来过。”他回。
“诊断结果怎么样?”
“恢复的还不错,一周过来换一次药就好。”
乌荑点点头嗯了声,目光又不自觉移到他的双腿上,两秒后又深觉自己这个行为不太礼貌,很快便离开了。
但谢远闵却好似感受到她的视线一样,顺着道:“医生也说可以适当做做复建,不至于一直坐在轮椅上。”
“向小姐,”谢远闵抬手摸着缠着眼睛的纱布,缓声道,“医生来过了,不过留下药就走了。”
“他们不帮你换吗?”乌荑蹙眉。
谢远闵笑着摇摇头。
......那这家医院的做事方式还挺特别,居然连自家少爷住院换个药都不给换。
乌荑内心吐槽两句,没想那么多,环顾了圈后在茶几上发现了被摆放整齐的药品和纱布,她走过去:“这些吗?”
谢远闵推着轮椅转了个角度,对她点头,温声道:“介意帮我换吗?”
来都来了,她总不能真的放着个看不见的人自己给自己换药吧。
乌荑走到他跟前,弯着腰抬手绕到他脑后,找着打结的地方,将纱布解开。
“我身上的药味会不会很重?”谢远闵出声。
乌荑摇头:“不会。”
“这是你第一次碰我的眼睛。”
第33章 门铃
外头的雨到了六点左右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乌荑顺便也婉拒了谢远闵留她吃饭的请求,起身准备离开。
“向小姐,”谢远闵喊住她, 贴心地补充了句,“拆纱布那天是下个月的月底, 请别忘记。”
乌荑点点头。
谢远闵还不忘让人送她下楼,接着才让一直站在外头的保镖进来, 推着自己到窗边,听他给自己讲述乌荑到楼下的场景。
“向小姐上了车, 不过.......那好像是随手打的车,不是荆大少。”保镖将自己看到的如实汇报。
“不是荆向延?”谢远闵轻笑了声, 嘴角的笑容逐渐变大,故作遗憾道:“还以为感情有多坚不可摧, 原来不过如此。”
保镖站着不敢说话, 自他被派来跟着谢远闵后, 可算是见识到这位有多喜怒无常的脾气了, 稍有不顺心都有可能怒斥。
因此在见到那位据说即将跟谢远闵联姻的向小姐时,他还默默为对方捏了把汗,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在向小姐身边的谢远闵居然正常了起来,甚至还有主动示弱吸引注意力的意思。
要知道,自打出事后, 他最不愿意别人触碰的就是他的眼睛,这也是医生护士没办法换药的主要原因。
“算了,还不着急。”谢远闵话又一转, 问他,“那个人找到了吗?”
保镖低下头:“找到了, 我们还在打听调查。”
“速度快点,就算我等得起,母亲也等不及了吧。”谢远闵淡声道。
保镖连忙答应下来。
让人出去后,随着病房门被关上,房间内只剩下谢远闵一个人,他伸出骨节分明又苍白的手,摸到了玻璃窗,将其彻底拉开。
下一秒,外头席卷的冷风和雨水毫不犹豫地灌注进这个空间,冷冷的雨拍打在脸上,很快就有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谢远闵不以为意,倒是手抚上眼睛那里被乌荑换过的纱布,食指轻轻滑过眉骨,嘴角泛着笑,喃喃自语般启唇,没出声,口型就两个字—
我的。
他想起乌荑靠近他换药时闻到的一股清冽气息,离得近,似乎举手投足间都还带着别的男人的味道。
但没关系,这些东西总会被他一一覆盖。
突然就有点期待下次跟她见面,等拆下纱布的那天,就是他们真正认识的时候。
谢远闵心情大好,连带着找人的想法都暂且被他搁置。
而在病房外的走廊岸上,保镖掏出手机给谢夫人打了个电话过去,捂着嘴巴低语了几句后,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连连说好,接着便快速抬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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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荑没给荆向延打电话,反而叫了车先回了趟向家老宅,想着再怎么说也要回去见见外婆,毕竟后面快过年加上郦城旅游区可能涉及到迁坟的事情,总要回来跟外婆谈谈的。
她识趣地避开了可能会碰到向荟妍的地点,要准备上楼时却恰好碰到了刚从楼上下来的管家,对方见到她惊讶了瞬,接着就猜到了她要去见老夫人,干脆上前把乌荑拉到一旁。
“外婆还好吗?”乌荑询问道。
“前两天医生刚来过,说是情况越来越不好了,最近也是,”管家叹了口气,”睡得越来越早。”
乌荑沉默半晌,缓缓道:“我会多陪陪她的。”
她不想再一次接受亲人的去世,更何况她并没有与自己释怀过。
闻言,管家松了口气,欣慰道:“小姐能这么想是最好的。”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到乌荑手里,见她疑惑,解释道:“这是老夫人给的压岁钱,她说怕自己等不到除夕,今年就先给你了。”
这句话里参杂的意思无外乎不是外婆怕她支撑不到那个时候,这给的不只是卡,还有给她铺的后路。
乌荑低着眼遮住了眼底潋滟的水光,摇了摇头。
管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是向家里心照不宣的事情,就连一向因为乌荑而跟老夫人闹矛盾的太太这阵子都往老宅里跑。
乌荑没有接,何况管家既然说外婆已经休息了,那她就没有继续去打扰的道理,至于这张卡,不管怎么样,她除夕总归要回来的。
想到这里,乌荑顿了下,后知后觉意识到好像谢远闵要求的时间也正好在那天。
她定了定神,跟管家又打听了下关于郦城的文书,随后交谈结束后就乘着电梯去了四楼,打算跟向玉凛解释下,这小子记仇得很,她后续接连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没得到对方的回复。
怕他生气起来又倔,没办法,乌荑只好上来看看。
等到了他房间门口,她抬手敲了半天门也没听见有什么回应,但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小孩子的嬉闹声。
向玉凛不是一向不喜欢小孩子的吗?怎么还会带小孩进来?
怀着这份困惑,乌荑尝试着拧动门把手,这一下还真的被她转动了,因为房间并没有上锁。
顺势推开门进去,乌荑正要开口询问,抬眼却见满地的狼藉,她愣了下,随后一本书猛地从正前方朝自己砸来,她稍微侧身避开,书就直接打在了门上掉落在地。
乌荑皱着眉头朝罪魁祸首看去,语气不善:“向多乐,谁允许你进来这个房间的?”
她十分头疼,向玉凛的房间跟他的私有领地一样,被谁碰一下都得发通大火。
更别说此刻向多乐将这里翻得堪比狗窝,甚至还穿着鞋子就踩上床,在上面蹦蹦跳跳,乌荑不用看就知道那套床单大概是废了,都是脚印,衣柜也被拉开,里面的衣物散乱一地。
她走到电脑桌前看着打翻的水杯,流淌在桌面上的水已经把键盘渗透得差不多了,一大部分还流到了主机上。
这台电脑是向玉凛成年那天自己送给他的,定制的一套花了十几万,电子产品本来就脆弱,别提这水不知道淌了多久,不报废都算运气好。
“妈妈说以后整个家都是我的,我爱到哪里就到哪里,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来管!”向多乐跳累了就站在床上休息,怀里抱着奥特曼手办,根本丝毫看不懂乌荑沉下来的脸色,继续大声反驳,没觉得自己错在哪里了。
“我以前居然能容忍下你这样的蠢货。”乌荑被气笑了,如果说以前她羡慕向荟妍对向多乐的爱护,那么此刻剩下的就是这对母子的愚昧。
是爱还是害,显而易见。
“整个家都是你的?”乌荑走过去轻而易举就抓着他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任凭小孩挣扎蹬腿也不为所动,嗤笑一声,“你当谁死了呢?你算什么,又能得到多少?蠢笨到死了也就只有那个女人会为你哭。”
“妈.......”向多乐憋得脸色通红,十分用力拍打乌荑的胳膊手臂,力道毫不收敛,他听不太懂乌荑的话,但不妨碍知道是在骂他和看不起他。
“胡说,胡说!你滚出这里!”他恶狠狠咬了她一口。
乌荑吃痛,下意识松开他。
得到机会的向多乐二话不说就快速哭着跑了出去,一路上喊着向荟妍叫个不停。
乌荑看着手腕上那口深深的牙印逐渐变红,估计明天就能淤青,而这时,外头的电梯“叮-”地一声,有人上来了。
.......
下了一天的雨在十点多时终于有要停的迹象了。
荆向延站在阳台望着外头一片随风缓缓吹动的竹林,任裹挟着竹香的冷风扑鼻而来,吹动慵懒随意的发丝。
他思考着再过一会儿得把饭菜再去热热,结果这个想法刚落地,他余光便无意见看到一道人影正缓步从竹林深处往这儿走来。
借着灯光,他还瞧见那条围巾完好无损地戴在来人的脖子上。
门铃响了。
荆向延回过神来,马不停蹄下楼去开门,在见到乌荑的第一眼和她对视上,总算是轻轻松了口气,侧过身让她进屋,笑着说:“还以为你又要不告而别。”
乌荑摇摇头,她换好鞋子才注意到餐桌上摆放的几盘菜,好奇道:“你还没吃饭?”
“本来是要等你回来吃的。”荆向延把门关上,走了过来,“我也不知道你在外面吃过没有,反正有备无患嘛。”
“不过你好像不是很想吃。”他捧起乌荑的脸颊,冰冰凉凉的也不介意,正好用自己手上的温热去化解她身上的寒意。
两人贴得近,近到乌荑还能再一次感受他的怀抱和心跳。
可是和预料中不一样的是,吻没有落下,反而对方的额头凑了过来,和她的额头相抵着。
“难吃就不吃了。”温润又饱含理解的嗓音传进乌荑的耳内,几乎要顺着血液流淌进心脏沸腾,忽然间,她冷冰冰的手似乎也因着这句话而开始解冻,指尖有了温度。
“浪费。”她低声说。
“我会吃完的。”他依旧眉目清亮,带着浓重的笑意。
不问她为什么不给自己的打电话,不告诉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一回来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些他都想知道,但他知道阿无不会说,可是没关系,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片刻后,乌荑也抬起手握住了他的腕骨,深吸口气,抬眼道:“我想和你谈谈郦城旅游区开发的事情。”
第34章 郦城
“旅游区?”荆向延想了想回答她, “这个项目是跟向家合作的,会议上也提了好几个方案,没有说会涉及迁坟。”
更何况, 有他在,怎么都不会让开发的事项落在那边。先不提那块地方是生态保护区, 单单是对乌荑来说最重要的舅舅沉睡在那儿,他就不会动手。
“那为什么会传出这件事?”乌荑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