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淮口袋里的U盘被握得发烫,她悄悄松开,U盘的温度在消褪,刚才那股冲动也在慢慢冷却。她恢复理智:“抱歉,你们快走吧。”
“我先送您进去。”管家刚说完,被周聿白拦住,他道:“我来。”
周聿白左手撑着伞,还是岁淮送的那把,玉质黑柄,如黑曜石,握在少年冷白的指节里,像雪天的苍竹。
电闪雷鸣,雨雾朦胧。
车停在院外,几人在雨中伫立着,门前是章盈几人,遥遥望着一幕。雨中,只有岁淮和周聿白并肩走着,伞面被雨砸得哗啦啦响。
岁淮上了台阶,屋檐遮住了雨。
现在只有周聿白站在台阶之下了,他举着伞,仰头望向岁淮说:“回去洗澡,吹头发,喝热水,听到没?”
“听到了。”
“我走了。”
“好——”
这回周聿白真的上车了,孟西沅坐在周聿白同一排,在管家关上车门的那一刹,孟西沅看了眼岁淮,笑了下,慢慢收回。
第25章
视频电话
孟家。
周聿白拜访完孟西沅爷爷, 陪着钟老爷子聊了会儿天。钟老爷子惦记女儿,“你妈下回什么时候回来?”
“没一定,”周聿白坐在客厅,手里是一个魔方, 他转着黄色的那面说, “等爸妈回来, 我跟您打电话。”
“你爸妈天天满世界跑不着家,你舅舅也是一个样, 法国刚回来脚都没沾地就去了公司,家里就我这个老头子。你今年也十八了, 马上就去上大学
, 陪不了我。”钟老爷子年纪越大, 越想着颐养天年其乐融融那些事儿, 他见不着科考工作忙碌的女儿女婿, 就逮着周聿白念叨, “早些年你爸妈要是再给你生个弟弟妹妹就好了,还能有个外孙陪我。”
周聿白拼好黄色那面拼绿色,闻声, 笑了笑:“爸妈工作没时间, 再说,妈身体也不好。外公, 有我陪您还不好啊,您这么说,我伤心啊。”
瞧他这混样, 钟老爷子说:“你伤什么心, 一年到头没陪我几回。”
“我倒是想啊,这不是高中时间紧张, ”周聿白哄长辈最有一套,那甜言蜜语直戳老人家心窝子,“回头有空我就飞去沪市陪您下围棋,下象棋,我最近学了招新的,保证您满意。”
“真的?”
“真的。”
钟老爷子笑得开怀,正逢孟西沅出书房门,站在二楼,打了声招呼:“钟爷爷。”
“西沅丫头啊,”钟老爷子拿拐杖碰了碰周聿白的腿,“别捣鼓你那破魔方了,去,西沅丫头在二楼,你们年轻人去聊聊。”
-
周聿白上楼,没拐进去,就站在旋转楼梯靠着,手里还是刚刚那个魔方。
“你还玩这个?”孟西沅问。
“以前参加过一个魔方比赛,练过,不太熟。”
这个魔方是孟西沅弟弟的,难度比较大的那款,一般人花个两三天都未必能拼好。就刚刚和钟老爷子聊天那点工夫,周聿白已经拼了个七七八八,可不像他说的不熟。
孟西沅小时候跟周聿白玩过,后来她随爸妈迁往国外,十几年没怎么回来,对周聿白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那个沉默寡言、总是捣鼓各种小玩意儿的酷盖。这次回国后,孟西沅没怎么过多关注周聿白,她甚至都没想起周聿白这个人,毕竟她也是孟家大小姐,身边的上流圈子不缺他这一个少爷。也就是今天,钟老爷子让她去民宿接个人,孟西沅才慢慢想起来,经过一天下来的相处,孟西沅觉得周聿白还跟小时候那样,没怎么变过,还是那个很帅,很酷,还有点儿天马行空的艺术家。
还跟以前一样,谦虚低调,不爱出风头。
但他这个人,早已锋芒毕露。
孟西沅突然对眼前这人有了兴趣,接他的话:“你对魔方比赛感兴趣?”
周聿白拼好最后一面,才抬头说:“算是吧。”
其实不是。
魔方这玩意儿周聿白是真没兴趣,程清池倒是有。有一回,程清池不知道哪里变出个魔方,下课没事儿在那玩,周聿白闲得无聊,也凑过去跟他一起玩。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有时候特幼稚,不知道哪来的好胜心,两人玩着玩着就开始进行魔方比赛,看谁快,输的人叫爸爸。周聿白这人有骨气,不想叫人爸爸,硬是跟程清池打了平手,程清池性格疏淡,用周聿白的话来说就是特好相处,特好说话,打了平手也不恼,还跟周聿白在那儿研究策略呢,真是一对好兄弟。
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被岁淮知道了,当晚就把手机怼到周聿白脸上,“这魔方比赛,第一名奖金一千五,去不去?”
“不去,”周聿白背过身,不看她,在那儿研究自己的帆船积木,“要去你去。”
“我要是会早去了,我不会啊。”岁淮扒拉周聿白的衣服,跟个树袋熊似的,缠人得不行,“求求你了,聿哥,周少爷,大帅哥,宇宙无敌超能霸主,你就去吧,凭你的智商铁定拿前三!”
周聿白本来板着张冷脸,听岁淮叨逼叨,一顿给他戴高帽,他笑:“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不能,”岁淮眨眨眼,跟余伟学的那一套,双手合十求他,狗腿得很,“帅哥帅哥,去拿奖金吧,这场比赛缺了你就像鱼儿缺了水。”
后来周聿白真去了,没拿着第一,拿了个第三回 来,奖金有500,可把岁淮乐坏了。
就在周聿白神游的这点时间,孟西沅拿来一个米白色螺旋纹的海螺,巴掌这么大,“你听过海螺的声音吗?”
海螺本来是没声儿的,只是里面空气的流动产生一种类似空鸣的声音振动。不过周聿白只摇了摇头,“没听过。”
“那你过来听一下,”孟西沅神神秘秘,“这个海螺里面真的有歌声,我从海边捡了很久才捡来的。”
周聿白刚要接过来,孟西沅手躲开,“你耳朵过来就行,我来拿。”
周聿白侧耳过去,跟她隔着距离。
海螺靠近耳边,先是空气流动的振动空鸣声,下一秒,一股悠扬的轻轻哼唱声从海螺里传出来,很微弱,但能听出来。
他愣了愣。
孟西沅看他意外的样子,止不住笑:“我说真的有声音吧,现在信了?”
“里面有东西?”
孟西沅把海螺倒立,里面骨碌碌地滚出来一个东西,是一个改装后的迷你音箱,比硬币还小,“就是这个。”
周聿白拿过来看,“小音箱。”
“嗯,”孟西沅笑,“怎么样,厉不厉害?”
“挺厉害的。”
孟西沅把小音箱重新装回去,周聿白在一边看,等她装好,他问:“能教教我这个怎么做吗?”
孟西沅:“好啊。”
-
钟老爷子疼孙子,留着周聿白多陪他几天。
七号晚上,岁淮跟周聿白打了个视频。
她在客厅看上次淘来还没看完的僵尸片,林姨笑话她跟小孩儿似的,端了盘草莓给她。她叉了两个草莓塞嘴里,拿出面膜敷在脸上,对屏幕口齿不清地问:“明天上课,你回来不?”
“什么?”他没听清。
“我说——”岁淮把草莓咽下去,刚要张大嘴巴说话,又怕面膜掉了,托着下巴接着口齿含糊,“明天上课了,你回不回来?”
对面安静几秒。
然后是凳子在地板上剐蹭的响声,周聿白刚刚把手机摆在桌上,他自己做的凳子离着远,这会儿靠近了些,说:“不一定,看外公的意思。”
“钟爷爷几号回沪市啊,不会他不回沪市,你也不能回安怀吧?”岁淮一下子弹起来。
听见动静,周聿白抬起头看了眼她,又很快低下头,捣鼓手上的东西,轻飘飘地甩来一句:“外公行事作风我摸不透,也真有可能。”
“啊?那你不——”岁淮话音戛然而止,面膜的精华液滴溜溜地往她脖子里淌,她着急忙慌地找纸擦,越急越找不到。这个点林姨已经睡了,她年纪大,不能熬夜。这时候就显着周聿白的好了,大事儿小事儿都问他,他保准能给你办的妥当,平常拿纸什么的都是他的活儿,这下好了,他人在沪市,没人帮岁淮拿纸,她急得跟陀螺一样。
那边的周聿白发现了她的窘样,手上东西停了停,靠着椅背笑话她。
“你别笑了,周聿白!快告诉我纸在哪里!”
“这时候知道你哥我的好了吧,”周聿白懒洋洋地笑,欠的不行,看着岁淮恨不得冲进屏幕里捶他几下,才正经一点儿,“电视柜下面,第三层。”
岁淮急急吼吼地拿出来擦,瞪了眼他:“林姨才不会把纸收拾在这里,是你收拾的,藏宝呢藏这么严实。”
周聿白挠了挠眉毛,“……没想到你这么着急用。”
“混蛋。”骂完两秒,岁淮又开始惦记周聿白的好了,凄凄惨惨戚戚地问,“是不是钟爷爷什么时候回沪市,你才能回安怀?”
“没有,刚骗你的,”周聿白弄好手里的东西了,摆在桌上,抬起眼看她,正儿八经地说,“后天就回。”
“太好了!”岁淮光着脚在地毯上蹦了下,蹦的太高没刹住车,撞到了小腿,她“嘶”了一身,蹲下来,“乐极生悲,倒霉透顶。”
“你小心点。青了没?”
“还好,红了点,没事儿。”
“镜头对准,我看看。”
“真的不用。”
“快点,我看看,”周聿白的脸出现在屏幕前,他口吻严肃不少
,还带着点哄小孩儿的意思,“乖。”
岁淮心尖儿颤了下,在心里骂狗东西还挺会哄,一边傲傲娇娇地说不用,一边很诚实地把镜头对准膝盖,“喏,我说了吧,只红了一丢丢。你怎么能不信我的话呢,boy。”
周聿白确定没事儿了,才把镜头掉转,“回去给你看个好东西。”
“你这人什么德行,还回来给我看,”岁淮岁淮盘着腿坐下,刚敷过面膜的脸白白净净,像个莹白的润玉,她一手支着下巴,认认真真看镜头,语气期待,“周大艺术家,我现在就想看!”
“没弄好呢,回去给你看。”
“行吧。”
他俩凑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尤其岁淮,简直小话痨一个,连带着周聿白也变得话多起来。一个三五分钟就能结束的视频,两个人叽叽歪歪硬是打了将近一个小时,岁淮跟周聿白互道了两句晚安,刚要挂断,周聿白背后闪过一个人影。
岁淮后知后觉地发现,周聿白所在的地方格外少女心,他身后那面墙有一幅画,是一个骑着七彩鹿的少女。
电话挂断。
第26章
心爱的姑娘
国庆后的教室, 一个个像霜打了的茄子,蔫蔫儿的,趴在位置上无精打采。
期中考的成绩已经出来了,还没贴, 老徐只让各科课代表把答题卡发下来。程清池捧着数学卷, 正好发到余伟这儿, 余伟悄咪咪地向他打听:“老班有没有给你透露咱们班的成绩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