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和说我是辉跃安全插在君腾的内鬼有什么区别?
他有点想笑,低头掩饰的同时打开文件夹,免得暴露了表情显得不够稳重。
不过当他快速扫过里面的文件就不想笑了,银行开户记录、签字笔迹、交易对账单、购房合同、房主信息,条条证据指向王傲的海外账户,有巨额资金流入。
“2200万美金,远远超出他制造总监的薪资和奖金。他用其中253万在美国购置了一套房产,居住人是他父母。”姜近在他翻到相关证据时一一简要说明。
宋云开眉头紧锁:“可他有什么必要……他是公司的骨干,将来分红也不会少……这里并没有直接证据说明是辉跃买通他。”
当然,壳公司再往下追是杜薇。
姜近淡然道:“是没有直接证据。但什么事值得这么大笔酬金?我不禁想起新车信息泄露的事。”
宋云开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丁俊驰的声音又打断了他的思绪。
“开哥,”他打开手里端着的一个小盒子的盒盖,“你让我调查暗桩,我早发现王傲不对劲,所以趁他不在搜了他办公室,发现了这个。”
宋云开拧眉朝盒子里望去,是七个移动硬盘。
丁俊驰用手指比划一下:“其中这两个,存着我们研发部的资料,都是写跟他工作完全无关的研发机密。私下储存这些本来就是违规的,再说你说他没事儿存这些干什么呀?活到老学到老吗?”
宋云开拿起一个硬盘翻看了一下外观,目光落向盒子里剩下几个:“那另外五个呢?”
“存的是他自己的工作资料,更加详细。估计都是要卖给辉跃的。”丁俊驰断言。
宋云开的疑虑越来越深。
关于这硬盘里的内容,丁俊驰应该不会造谣,否则转身就能被拆穿。
这些硬盘属于王傲的可能性也比丁俊驰污蔑他的可能性大,丁俊驰要短时间内搞五个硬盘的制造部机密资料……
先不说没那时间精力,无利可图的事他也不爱干啊!2000美金又没到他账上!
宋云开支着脸,示意他把盒盖盖上:“留下我看看。”
接着他掀起眼皮看向周谦瓴:“你还有什么补充?”
周谦瓴把三本牛皮纸本和王傲的笔记本一股脑堆到姜近的文件夹上面:“这是关明月遗物里的工作笔记,这是王傲的笔记,你看我标注的地方,王傲很显然看过关明月的笔记,在一年以前。”
宋云开翻开他贴好荧光标签的几页,上面满是草图和注释。
谁抄谁的一目了然,王傲的笔记比关明月的笔记多了验证结论。
周谦瓴义愤填膺:“他抄写就说明认为有价值,有一些的价值确实得到了验证,可他开会时一直在强烈反对我的设计,声称问题无法解决。他从没想把方案用在我们生产线上,反而辉跃那辆试验车解决了这些问题。”
原来如此,是关明月,一系列异常现象的核心又回归到关明月这个人身上。
宋云开此刻心中迷雾散了一半,仰起头靠向椅背,垂眼看看桌面上这些证据,再抬眼扫过面前三个人——
他的好兄弟,他的左膀右臂,他的妻子。
他们聚在这里指控王傲,为了关明月。
滑稽!滑稽!
宋云开快憋不住笑,要不是今天早上五点才收到韩锐的调查报告——关明月就是那个暗桩,现在他都要被大家说服了。
韩锐通过人脸识别大数据对比,发现光明月与辉跃的一个员工张皎面部特征高度一致,可以断定完全是同一个人。
去年夏天,张皎在辉跃上过将近两个月班,她是空降的车型项目总监,横跨研发与制造团队。
辉跃在年中时招聘的所有参与研发新车型Symbion的中层管理者Offer上都写着“向张皎汇报”。
空降高管使用化名很常见,一般是用来应付竞业协议。
看起来她在辉跃如鱼得水,君腾的工作和裁员并没有造成她的抑郁症。
宋云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赶在表情管理崩盘之前起身,掷地有声地给出承诺:“好!我一定严肃处理王傲。”
三人缓缓松了口气。
宋云开没有挽留另外两个活宝,只叫住姜近:“你后面还有事吗?”他看了眼手机,笑眯眯说,“我们一起早点回家。嗯!把这些东西带回去研究一下。你晚上想吃什么?”
怎么感觉他捉住内鬼后丝毫没有被背叛的失望,反而心情一片大好?
“正常饭。”姜近挠了挠头。
第64章 为情所困“我爱你。你爱不爱我?”……
夜幕低垂,满城华灯在36楼落地窗外织成一片璀璨汪洋。
姜近最近爱上了从这里俯瞰众生,是种能把城市的筋骨脉络都看穿的视角。尤其是现在,她刚刚替生前落尽下风的阿月刺了打压她的人一剑,这一击也许不足以致命,但是个够痛的开端。
她会要那些背刺过她、轻视过她、作践过她的人统统继续付出代价。
不幸中的万幸,她将要做的那些并不会伤害到宋云开,最多只会让他蒙受点经济损失。
此刻,微妙的成就感让她心情愉悦,有点遗憾不能和宋云开分享。
但是宋云开有宋云开的快乐。
早上开始他就已经够快乐了,除了金融欺诈的黑历史和信息安全的疏漏让他头疼,光是知道他在关明月死亡一事上完全免责就够他开心一阵子。
这可不是他缺乏同理心,关明月离世他很遗憾,但这关系到他和姜近的未来。
他有种预感,要是关明月真因为受杜薇挤兑而患抑郁症离世,他和姜近之间会留下一道永远无法弥合的裂缝。
因此在得知关明月就是辉跃那个暗桩时,他胸中多日的郁结一扫而空,终于畅快喘过一口气。
可是当他看了关明月留下的笔记,那份如释重负的宁静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血脉沸腾的兴奋。
那些过期的提醒给了他太多启发。
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他会在深夜或者凌晨拨出一个电话找她谈谈,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关明月离世对他、对君腾而言意味着多么大的损失。
逝者不可追,他在密闭的影音室领受过迟来的共鸣,而后领受着无可挽回的怅然。
姜近推开门
,朝他示意手里的一扎啤酒,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还在忙?”
他深吸一口气,掐了掐眉心,笑着朝她展开怀抱:“在头脑风暴。”
姜近走近,把啤酒放下,瓶底与茶几碰撞出脆响。
而后她像只慵懒的布偶猫蜷进沙发床凹陷处,膝盖不经意蹭过他的居家服长裤:“跟我聊聊。其实丁工跟我说的时候我只听了个半懂,为什么他们都说关明月的笔记很有意义?”
宋云开放下手里的纸页,挥手熄灭顶灯,现在视野里只剩一辆3d投影的汽车,银色光线在空气中织就车身。
姜近转过身面向投影,认出那是被淘汰那款cygnus5。
“测试车被辉跃要回去了,这个是当时的扫描。”
哦不……这不是cygnus5,是辉跃的高仿版。
“这款车外形足够漂亮,一旦上市,营销都是顺风局。但世上没有完美的车,”他修长的手指穿进光影拨动模型,转换视角,聚焦到车头部。
“为了给流线型前舱腾出空间,纵梁厚度偷薄,抗撞性下降百分之三十,纵梁提前崩溃分散了冲击,侧面碰撞加速度不达标,气囊不能及时弹出,这可能威胁车主生命安全。”
“对——!”姜近恍然大悟,“和辉跃测试车相撞的时候我们气囊弹出了,他的气囊没弹出,我以为测试车还没有安装气囊。”
“不是。去年九月我们已经基本解决了这个问题,解决方案关明月在她笔记里也提到了,没有测试。还有这里……”他放大前舱,“因为空间过于紧凑,部分电池模组移到这里来平衡轴荷,这就引发另外一个问题,一旦在车速130km/h以上发生碰撞,模组框架会刺穿侵入驾驶舱。”
“这简直是必然结果,”姜近很快跟上他的思路,“会喜欢这种车型的车主年轻人偏多,130km/h听起来是超速极端情况,可他们飙车的概率其实很高。”
宋云开转头看向她轻轻点头,不加掩饰地流露出赞赏:“安全第一位,所以当时,对这个外观的反对声非常多。关明月笔记里提到两个方案,一是更换前舱电池模组框架的材质,另一个是从这里泄力,都可以适当解决问题,只是当时那种一面倒要求修改设计的风向没有允许我们努力测试其他可能性。”
姜近眼中闪过戏谑,轻笑着揶揄:“我以为你在君腾说一不二,可以力排众议。”
宋云开摇头,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微微耸肩:“这太细节了,我不能在每件小事上都坚持一意孤行。”
关明月这两处改动是他拆车时就发现的妙笔,为此他还把丁俊驰叫去削了一顿,不管底子怎么抄,人家辉跃有巧思敢创新。现在回想,巧思来自自己人。
“可辉跃这辆车已经比我们当时更完善了,也没有超速,为什么上路会失控?”姜近好奇。
“因为辉跃的自驾算法跟我们有壁,这是长达数年高强度迭代的成果,不是靠一两个人灵感爆发就能追上的技术差距。在智驾模式下激光雷达误信号触发紧急制动指令,智驾和机械系统逻辑冲突,导致电子稳定程序死机、热管理失控,最终驾驶员采取纯机械制动,但是刹车油因为高温气化产生了气阻。然后……在撞击发生的时候,”
“辉跃的材料技术也落后我们一个身位,”他边说边放大图像,给姜近示意前端位置,“撞击点在这里,采用了与初代君腾F3相同的铝合金,弯曲刚度不足导致这里……塌陷,同时这里……前舱电池支架断裂,模组撞击到驱动电机,碰撞传感器误触发多级熔断,但是因为结构变形没法复位。最后动力系统在无明火、无爆炸情况下功能全失。”
他骄傲地宣称:“在君腾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这种合金早被我们淘汰了!”
这会是关明月很快就从辉跃离职的原因吗?两个月,足够她认识到两家车企的技术差距,她会知道在辉跃想复现这辆完美的车完全是做梦。
也许实际情况更加讽刺。
关明月因为君腾金融造假而失望,她投奔辉跃,会迅速发现更恶劣的技术造假。
在拆车时宋云开就发现,辉跃在技术上处处“作弊”,电池循环寿命数据和公开数据差了20%,而他们打的“补丁”是在车载系统加入一套“虚拟电量算法”,虽然掉电越来越快,但数字会告诉客户,那只是你的错觉。
光明月身为车型项目总监,可能不知道这些吗?她受得了这些吗?
宋云开短暂地出神。
姜近推推他:“怎么不继续说?你聊车的时候特别帅。”
她觉得自己一点也没有夸张。
他那双盯着投影的眼睛干净澄明,像无垠的晴空能包罗一切风雨,没有半点阴霾。他带点小得意的笑好像晨起的露水,清新拂面没有一丝酒色财气。他喋喋不休时瞳孔里高光像草原上的星火。他发呆沉思时又长又直的眼睫低垂,还爱撇嘴,一团孩子气。
宋云开转脸回看她,她坐在一旁,双手捧脸,眼里盛满了非常真实的崇拜。
也许姜近起初是为了搞清她的朋友关明月身上发生了什么而进君腾,可那又怎样,还不是被他的魅力征服了?
起初怎么想的有什么重要?
人之初连饭都不会吃呢!
姜近没错。
换位思考,要是邱觉、安靖宇或者韩锐哪天突然死了,他宋云开肯定也想问个究竟。
他捞过她的后颈,蜻蜓点水亲一下,笑着点了点她的嘴唇:“嘴越来越甜。”
两双眼睛对上,静谧的空间里只剩下潮湿的呼吸声。
她情不自禁地迎合他更深的吻,胸口起伏时暂停下来,偷笑低声说:“这间房间到底有什么魔法?为什么老是在这里!”
“因为是密室,感觉会更刺激。”他借着耳语咬她耳垂,滚烫的手掌隔着单薄的衣料握在她腰间,又掐又揉。
激烈的吮吻从她脖颈一直延伸到肩窝,他先失控,额头抵住她的,碎发散落到额前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