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栏目的工作进展比预想中顺利,比计划中的时间提前了一周进行到最后一个选题。
晚上八点,温知语加完班离开公司。
新租的小区和水榆园有点像,设施不错,但楼层普遍不高,没有安装电梯。
温知语租的房子在三楼。
楼道的感应灯不太灵敏,亮了几秒后熄灭,远处的灯光漏过来,勉强能看清。
温知语注意着脚下,上到最后半层台阶,看见了家门口外的台阶坐着的男人。
光线暗,男人的身影匿在暗色里,小臂搭着膝盖自然垂落,修长指尖在暗色里一点猩红。
差点就吓了一跳。
大概听见动静,周灵昀抬头,动作和反应都明显比平日迟钝,“回来了。”
听出声音,温知语紧绷的神经顿时一松。
“……你怎么在这儿?”
走完最后几阶台阶,距离拉近,温知语闻到酒气,不由愣了下。
周灵昀没说话,灭掉烟站起身。
两个人面对站在紧闭的门外,灯没亮,黑暗中温知语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正想问,整个人忽然被周灵昀倾身抱进怀里。
带着满身酒气,脑袋埋进她的颈窝。
磁沉的嗓音落在耳侧。呼吸潮湿。
“想你。”
所有问题一下就被这两个字堵住。
胸腔涌上轻微的失重感。
温知语侧头,轻声问:“你喝醉了吗?”
话音落地。
不知道被哪个字眼惊动,男人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一瞬。
黑暗里空气恍若安静了会儿。
“我爱你,bb。”
嗓音缓慢闷哑,周灵昀抱紧她,说:“我好爱你。”
第84章 别走我在这里
夜风从空旷楼梯口涌进来,酒精混杂的浅淡苦橙叶在空气里弥散。男人在耳边低沉宛若呢喃的低吟也跟着在风里被吹散开。
感应灯彻底灭掉,狭窄的楼道陷入无声的寂静。
小时候以为会对她说出这句话的人是母亲,被方家收养后也幻想过是养父母或者哥哥。直到成年后才了解,爱意是珍贵而稀少的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地无条件拥有。
认清这一点之后反而能保持平常心,不再过分纠结和在意。
没想到有一天真的听到,会是从这个看上去最不可能说这句话的人嘴里。
可能这三个字对温知语来说太陌生也太重,以至于她在这种时候第一次听到,第一反应居然是有点错愕。
在黑暗中安静了好半天,温知语回神,她没挣脱,只是从这个有点太紧的怀抱里稍稍仰头抬起下巴:“松手,周灵昀。”
她的声音温和,不严厉不绝情,话里甚至也并不带有拒绝的意思,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会儿状态不是很清醒,周灵昀没照着她的话松开,抱着她的手臂反而在这句话之后更强势地紧了几分。
埋在颈窝处的脑袋也像是在抗拒,很轻微地蹭了蹭。
痒意传上皮肤,温知语偏了下脖子,下意识抬手,指尖和掌心抵到男人右侧胸口,是一个要往外推开的动作,但力道在推开的前一秒收了回来,停顿了会儿,而后手臂往上抬。
指尖碰到男人脸侧很轻地点了两下,温知语温声提醒他:“钥匙在包里,你这样我没办法开门。”
大概以为她又说了不好听的话,男人沉默地带着她往怀里收,被横在后腰处的手臂勒得发疼,温知语没吭声。
过了好几秒,像是才听清她说了什么,周灵昀缓慢地松开她,从她后背撤下的那只手在黑暗中覆到她的手背后抓紧,而后直起身。
他这时候似乎也意识到挡到了她的门,周灵昀往旁边慢吞吞踱往旁边侧两步,他往后靠着墙,好像怕温知语说话不算,拉着她的那只手没放开,就这么抓在手里,在身侧安静地垂眼看她用空着的那只手摸出手机打开照明,又从包里掏出钥匙。
门打开。
温知语拍开玄关墙上的开关,暖色调的灯光杀掉黑暗,手上传来拉力,温知语回头,周灵昀还留在门外的暗色里。
空气里的酒气还很浓,看他似乎没有要动的意思,温知语想了下,问:“你的司机呢?”
周灵昀看着她,过了两秒才开口,说:“走了。”
“你让的?”
“嗯。”他在她指腹捏了下。
温知语瞥了眼被他牵着手,神色不变:“那你不进来吗?”
......
周灵昀整个人靠坐在沙发里,皮鞋踩在地板上,两条长腿随意地敞开,脑袋往后搭在椅背上,眼皮半阖,正抬手扯脖子上的领带。
温知语倒了杯温水回到沙发边,才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一身正装。
衬衫马甲外套和西裤,铁灰色的西装外套上甚至还别了枚绿宝石胸针。
男人难得穿这么正式,身上那股子散漫的劲都被压下去几分,就算是喝醉的状态也一如既往矜贵,这两年坐上周家话事人位置之后,眉目间比以前多了几分沉稳,深邃的眉眼被少见醉意压得疏淡,不说话的时候身上的冷调和生人勿近的距离感更甚。
听到动静,周灵昀掀开眼皮,视线落到她身上。喝醉的人动作迟缓,脑袋也不够清楚,领带扯了半天没扯开,男人微不可查蹙了下眉,温知语刚放下杯子手腕就被抓住,还没反应过来,男人抓着她的手稍稍用力,温知语被带着往前,卡在他分开的双腿之间。
她站着,周灵昀仰着脑袋看她,冷白的脖颈皮肤暴露在客厅的暖调灯光下,喉结清晰突起,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一边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盯着她,一边抓着她的手往脖颈带,然后丢出两个字:“解开。”
“......”
两个人四目相对,等了几秒,大概看温知语没反应,周灵昀语气放缓,低声重复了遍:“bb,帮我解开。”
“......”
还是第一次看他喝醉到这个地步。
被他这个模样弄得没脾气,温知语没多说什么,顺着他的力道弯腰,低着头把他扯紧的领带解开后顺手扯下来,把领带放到沙发边,温知语朝他伸手:“手机呢?”
她还是弯着腰站在他腿间的姿势,两个人的距离就离得近,彼此染着体温的气息和呼吸都近在咫尺,周灵昀靠着沙发静默地看她好几秒,看上去像是出神,但一双漆黑的眸色很深,目光分寸不让地锁在她脸上,挪不开半寸。
而后喉结轻轻滚动一下,顺从地回:“口袋。”
说话的时候人也没动,凤眼的眼尾轻轻地挑着,就这么不闪不避地看着她,全然一幅随她想怎么样都行的模样,特别勾人,也特别要命。
温知语移开一点视线,她明天还要上班,管不了他,从他外套口袋摸出手机,递给他:“打电话让司机...”
话没说完,递过去的手被男人滚烫的掌心抓住,下一秒被他猝不及防拉过去,温知语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一起跌进沙发里,视线倒转。
手机掉在地板上在安静的房子里啪的一声响。
周灵昀拦腰抱着她,头埋在她肩上,启唇的潮湿呼吸落在皮肤上,很低地说一句:“别走。”
两个人交叠着躺在沙发上,就着这个姿势过了一会儿,还没考虑好是不是要在这时候和一个醉鬼说点什么,忽然察觉到身侧呼吸均
匀,温知语低头看一眼:“......”
这少爷睡着了。
发呆似的看了会儿天花板,温知语从沙发上缓慢爬起来,把地板上的手机捡起来放到了茶几上。
-
早上七点,温知语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沙发上的男人还没醒。
空气中的酒气已经散了,想到他昨晚的状态,温知语不太放心,走到沙发边看了眼,昨晚勉强给他脱下来的外套和马甲搭在沙发扶手上,不知道半夜有没有醒过。
临出门前,温知语想了想,找出纸笔留了张便条放在茶几上。
栏目组的最后一个专题今天约了当事人采访。
一个小时的车程之后,一行人从市中心抵达老城区。约好的采访时间在中午,放下东西之后,摄影师和制作组到街坊拍摄需要补充的素材。
十二点半,采访在宾馆的休息室开始。
受访的阿姨带着三岁的孙子,一口淳朴的方言意外地幽默,周围一群人都忍俊不禁。
温知语在旁边盯着摄影机,也没忍住跟着笑。采访结束,靠窗的女同事忽然惊呼了一声:“天啊!好像起火了!”
所有人神色一凛,下意识看过去,一股浓浓的黑烟从窗外蔓延上来。
前台的两个工作人员惊慌地跑到窗边查看情况,两个小姑娘年纪轻,脸都吓白了:“楼下起火了,怎么办??!”
话音刚落,警报声和喊声从楼下传上来,宾馆的住客都被惊动,匆忙从房间里出来,温知语反应算快的:“收好东西,走安全通道下楼。”
宾馆在五楼,火势从二楼的餐饮店蔓延,没几分钟,呛人的黑烟铺天盖地卷进室内的空气中。
狭窄的安全通道挤满楼上奔跑下来的人。
温知语和同事混在人群中。
下到三楼,过道黑烟弥漫,四周痛苦的咳嗽声和惊恐的尖叫此起彼伏,温知语用毛巾捂着口鼻,努力喊:“大家矮下身!小心脚下!”
但这种时候,已经没人顾得上理智了。
每个人都凭着本能奋力往前挤。
温知语手被猛地一把抓住,刚才采访的阿姨慌措喊:“温记者!我孙子...后面!”
小孩的哭声夹在嘈杂的空间里,哭声不远,但火势之下烟雾蔓延太快,已经看不清指示牌的方位,等消防员到不确定会是个什么情况,来不及思考,温知语收回视线,轻轻吐一口气,冷静下来:“您别急。”拉了下前边的男同事,言简意赅说:“你和阿姨一起下去,小心。”
而后没有犹豫,返身大步往上跑。
在半层楼梯上找到了走散的孩子,出声困难,温知语用湿巾反面捂住他的嘴,抱着人匆匆往楼下跑。
一口气在看见楼外围着的人群时松下来,有人快步上来从她怀里接过孩子:“没事吧?女士?”
“我...”
嘶哑干涩的一个字刚从喉咙里挤出来,剧烈的痛感针一样刺在胸腔和气管,下意识抬手往喉咙摸,视野在下一瞬蓦地陷入黑暗。
周围一片漆黑,意识却似乎飘在空中。
消防车和救护车的鸣笛从远处传来,耳边隐约的声音持续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