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入了浓烟,具体情况要等做完消息检查才知道......”
“...应该没有太大问题,您别急...”
......
滴答声平缓规律。
温知语缓慢睁开眼,视野还没来得及恢复清晰,手背一记收紧的力道,一道声音在身边响起:“没事了宝宝,我在这里。”
熟悉的男人嗓音,但比平时低沉沙哑得多。
温知语愣了下,下意识顺着声音转脸。
病床边,周灵昀抬手摁下旁边的传唤钮,还是那个弯腰对她说话的姿势,收回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张了张嘴,声音还没发出来,喉咙的痛感让温知语没忍住皱了皱眉,周灵昀用指腹在她喉咙上碰了下,轻声说;“呼吸道受伤,现在还不能说话。别怕,现在是在医院。”
刚说完,医生推门进来,围在病床边,检查的时候,周灵昀往后退了步,温知语躺在病床上,视线不自觉跟着他,思绪清醒了一点,点头摇头回答医生是或否的问题,周灵昀在两步外隔着医生看她。
也是在这个时候,温知语才注意到他眼底泛着的红血丝和下颌一点不明显的青茬。
几乎没见过他狼狈的一面。看上去像是生生熬了一夜。
温知语很轻地眨了下眼。
输入的药物有催眠的作用,医生检查完毕离开没多久,意识飘忽,温知语又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窗外已经天光大亮,阳光洒进病房。
“谢天谢地,终于醒了。”
曹念凑到床边,明显松了口气:“差点被你吓死了,温记者。”
温知语吸入的浓烟导致呼吸道局部组织水肿,好在情况不算太严重,只暂时出声困难无法说话。医生检查过后为她撤下吸氧机,交代过注意事项后从病房离开。
曹念重新坐回床边,温知语左右看了一圈,咳了一声,正准备去拿床头的手机,曹念看出她的心思,先一步说:“他好像有点急事临时要处理。”
温知语顿了下,点了点头。
“你昨天出事,他在医院守了一晚上,刚才看我过来了才走的。”
曹念说:“...我第一次看他那个样子。”
赶到到事故现场附近的医院、联系医疗团队、办理转院...全程冷静得可怕——
要不是亲眼看到男人从转院的救护车跟下来的时候没踩稳,差点跪到地上,曹念真的会这么以为。
“知语宝宝。”
曹念忽然叫了她一声,她犹豫了下,说:“我以前以为,像他那样的人,不可能真的对谁付出真心,担心你会在这段感情里受伤,也一直不太看好你和他会走到一起。”
“我现在收回那些话。”
曹念顿了下,说:“以后怎么样谁都不能确定,但至少现在,他应该是…很爱你。”
……他昨晚说过了。
温知语以前也同样怀疑。
不相信周灵昀会真的对一个在一起几个月的女人有多深刻的感情。
可能一时兴起、可能有兴趣、可能喜欢。可能分手后的执念。
……
是到现在,她感受到了。
温知语打开手机,敲出键盘:嗯。我知道。
第85章 我是谁你是不是忘了
曹念还有事,在温知语的液水输完之后先一步离开。
手机电量告急,温知语到护士台借了根充电器,刚回病房没多久,房门被敲响,以为是医生,温知语道了声请进。
门被从外推开,温知语放下手机抬头。
一位梳着盘发的旗袍女士缓步进门,体态优雅,满头华发。
温知语曾在访谈新闻上见过,几年前,也在一场慈善晚宴有幸碰见过一次真人——信达集团林董事长的夫人,华清大学中文系教授。
也是......周灵昀的外婆。
看清来人,温知语一时呆愣在原地。
“别紧张,躺着吧。”
蒋教授拦住想要下床的温知语,将手里的保温盒放到床头的柜面上,和蔼笑道:“听说你意外受了伤,我刚好闲着,就想来看看,顺手给你炖了点汤,等会儿温了再喝。”
没想到会
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温知语抿唇,抬手示意了下床边的椅子让她坐,有点手足无措地拿手机打字:谢谢您。我吸到浓烟呼吸道受伤,暂时说不了话,不好意思。
“没关系,这不用道歉。”
蒋教授看完,宽慰地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看你没大碍就好,我坐会儿就走了。”
温知语点头,她身上穿的医院浅蓝条纹的住院服,一脸干净素白,背靠着枕头坐在病床上,因为受了伤显得有些可怜,整个人越发乖顺宁和,看一眼就容易让人心软。
蒋教授盯着她看了会儿,笑了笑,忽然说:“前两年除夕,灵昀特地让家里多备了一份年夜饭,那会儿家里知道他恋爱,就让他叫司机接你直接到洛湾过年,但他除夕当天一贯是要回港城,担心你一个人不自在,就没应下。只说下次。”
“从小到大很少看他对什么真的上心,第一次看他这样紧张,我们一直就对你也很好奇,直到后边看到那则新闻报道,才发现原来是你。”
老太太笑着感叹一句:“你们两个有缘。”
想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但温知语没明白最后一句,有点愣地抬眼。
看出她眼里的疑惑,蒋教授解释:“灵昀十岁那年在京宜出意外被绑架,关在一家孤儿院废弃的仓库,说来家丑,那场绑架案和周家内部有关,绑匪走投无路急了眼,逃跑前纵了火,好在救援及时,否则...”
事情过去已经将近二十年,再提起眼眶还是会因为当时的惊恐湿润,老太太叹了口气,随即又换了笑:“住院了好几天,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说,只是有天突然请他舅舅收养一个女孩。”
温知语眼睫猛地一颤。
“他虽然年纪小,但做事很少会任性,他执意,也不像一时兴起,我就去那家孤儿院看了眼。”蒋教授说:“那天去到之后才知道,你已经被收养的人家接走了。”
“所以知道是你的时候,我们都很意外,缘分这东西真是讲不清楚。”
“......”
张了张嘴,嗓子却像是千言万语被堵住,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手指有点抖,好半天她才捡起手机,缓慢地敲出一句话:...我不知道。
都是过去很久又没有结果的事,周灵昀不可能主动说这些,老太太猜得到,不意外地点头:“你那会儿没见到我,不知道很正常。”
“灵昀的妈妈常年在国外,周家也很早就准备送他出国。他十八岁之后不久手续准备完毕,但在出国前回了一次京宜。”
说到这儿,老太太也难掩意外,对她讲:“我也是后来才从牧清那里听说,是那一年你生病,他们去医院看过你。”
“他有一块玉石佛牌,放在周家在庙里的佛龛供了很多年的香火,给小辈的平安符——我们其实不太信这些,但听周家那边的人说,那东西似乎还挺灵的,周家的小孩常年不离身,他的那块留给了你。
——那小子,在这方面不上心,家里难免操心他的婚事,谁知道早认定了也不说。”
......
病房安静。
温知语靠着枕头看着窗外,阳光从窗户洒进来,落在床边,她眼睫半垂着,一言不发的模样似乎出神也像是发呆,看不出在想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推开,听见声音,温知语慢半拍地转头。
隔着几步,两个人的视线撞上,周灵昀问:“医生来过了?”
他身上的衣服换过,大概是洗了澡,熬过一夜的倦意被洗掉,苦橙叶的气息浅淡清冽,带一点微苦的冷意,整个人浑身上下干净清爽,简单地穿了件质地很好的缎面白衬衫,额前的发被风吹得有点乱,露出深邃的五官,眉眼清晰微微下压,一双利落微挑的凤眼。
“你被收养之后没两天,有人家找来,看到照片说想见你一面。”
“那间仓库后来被铲掉,你现在想起来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么?
温知语看着他,距离突然分不清,似乎很远,又好像很近。
脑子里没有对那些话的记忆,空荡没有实感,过往的片段一点点地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
但没有这张足够让人一眼就印象深刻的脸。
那次意外之后她被方家收养,进入新的家庭和人生轨道,决心将过去的一切就留在过去,往前看,不去回想,也很少深究。
于是那场大火烧掉那间仓库,也吞噬她一段无关紧要的记忆。
温知语不知道里面会有周灵昀。
……她忘记了。
甚至后来碰见很多次,也从来没有想起来过。
“怎么了?”
“......”
原来他真的差一点就是她的哥哥了。
温知语垂了下眼。
想说没事,但声音发不出来,顺着他的话摇头,但这个念头出来的一瞬间涌上来的酸涩感几乎要把胸腔都淹没,断线的眼泪噼里啪啦砸在手背上。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哭,周灵昀也愣了瞬,但反应很快,走到床边先擦一把她的眼泪,手指落在下巴抬起一点,摸她的喉咙是不是还没消肿,像是怕吓到人,再开口的语气温柔得要命:“吓到了?”
温知语摇头又点头,整个人在这瞬间被一股说不清的情绪罩住,思绪很乱,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是一直哭,周灵昀就也没能再说出话。
他把她从病床上抱起来,一只手拖臀面对面抱的姿势,另一只手安抚地轻拍她的背,温知语头埋在他肩膀上,抱着他的脖颈,听他哄人一样说没事了、很快就会好、他在这里,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她的眼泪反而掉得更凶,好像一辈子都没哭过那样,把他肩头的衬衫都湿透。
......
十多分钟后,怀里的人安静下来。
病房门被敲响两声,医生推开门,撞进这一幕进门的脚步停了下,在男人看过来的视线下示意了手里的针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