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前许下的誓言,有那么几分真心吗?她有点想问,却不知道该从哪里找答案了。
当誓言已经变成谎言,同心锁上“永远一起”的字眼就显得格外讽刺和扎眼,她抬起眼,望着满山的同心锁,心底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五年前,我跟沈言非曾经在这里一起扣过一只同心锁,我想找出来看看。”她声音不大,语气却认真。
“还忘不掉吗?”林奕维听见自己声音响起,语气尽量让自己轻松。
“不是”,苏予笙摇摇头:“我想把它砸了。”
“好,我帮你找。”他的眼睛顿时亮了亮,唇角泛起温和却略带狡黠的笑容。
只是虽然心里开心,但实际找来却不那么容易,山头所有扶手边都挂满了同心锁,漫山款式差不多的沉甸甸地堆积在一起,时不时相撞一下,发出铜铁碰撞的沉甸甸的声音,要从这满山头的锁中找出当年那一只,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这么翻了一个多小时,苏予笙已经觉得有些筋疲力尽,爬1300多米的山没让她觉得累,现在找锁却觉得异常艰难。
她凭着记忆找到当年放锁的位置,却发现早已被一批更新的锁替代,从前他们一起扣的同心锁,早就已经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
感觉有些讽刺,她无可奈何地揉了揉发烫的太阳穴,早就听说有些景区因为同心锁数量过多,重量太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上面的锁清掉,给新锁腾位置。
总有那么一种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和后浪拍前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的无力感。
两人正一筹莫展之际,景区的工作人员推了一台小推车,走到一条铁索道旁,拿着钥匙对着锁链的一边按进去,“咔哒”一声,手臂粗的铁链应声掉落,上面沉甸甸仿佛不堪其重的同心锁像下饺子一样噼里啪啦地砸到地上。
苏予笙顿时目瞪口呆,当年历经艰难锁上去的那一刻,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轻轻松松被摘掉的一天,七零八落的同心锁堆到地上,沉重又无力,原来失去爱情和誓言滤镜的同心锁,不过就是一堆破铜烂铁而已,没有任何可以永恒的能力。
苏予笙有些不死心,忍不住去问工作人员:“您好,请问这些锁都是要被拖走的吗?”
工作人员回头,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姐,你也是来找以前的锁的吧?”
“哎,能理解你们的心情,其实我们也不想去拆这些锁,人家小情侣当年欢欢喜喜挂上去的,我们拆了总觉得很缺德”,他苦着脸指着满山的索道:“但是没办法,要是不清理,这山上的路索道都要被压垮了呀!”
苏予笙望着看不见尽头的锁一时无言,不远处其他工作人员也在做着同样的动作,一整排挂着同心锁的锁链,瞬间被清了个干净。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有些无奈却又有些释然。
可能命里注定了这就是结局。
“所以,这些被清走的锁,都丢到了哪里呢?”她垂眸,问出最后一个一问。
“你顺着那个方向往前走,都堆在那里了,然后往山下运。”工作人员拗不过,最后还是告诉了她:“这几年的都在那里,不过那里很偏,你还是不要去了。”
苏予笙道了谢,和林奕维一起顺着工作人员指的方向走,走了不知道多远,在离正道已经很远的地方,终于看到了他描述的同心锁堆积的位置。
她倒吸一口气,这里远比山头上的锁要堆得多得多,成片成片,漫山遍野,几乎要把整个山淹没。
它们恰好被丢在一个山坳里,把整个凹陷处填满,还堆得老高。
不少锁上早已泥泞不堪,字迹已经不可辨认,她站在锁堆边沉默许久,彻底放弃了去找锁的冲动。
五六万个锁,五六万个情侣曾经最珍视的心愿,就这么静静躺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山坳,等着损坏、生锈,满目疮痍。
“这里是不是很像爱情坟墓?”她冷冷地勾了勾嘴角,不知道是自嘲还是讽刺。
林奕维站在她身边,掌心抚了抚她纤细的肩膀,声音温和如山间清泉:“没关系的,忘了就好。”
两天后,当苏予笙将工作数据硬盘交到孙助理手上的时候,孙助理像是被烫到一样连连往后缩,表情比苦瓜还难看:“苏总,您真的不回去了吗?您不回去,我没办法跟沈总交差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目光死死地盯着苏予笙手中的硬盘,祈祷这玩意立刻摔碎或者坏掉。
苏予笙已经一个多星期没去集团了,走之前跟财务打过招呼,还卖掉了手上20%的股份,这些沈言非都知道,但是他却坚信苏予笙是在闹脾气,不是真的走了。
最初的几天,沈言非到处去找苏予笙,但是找不到人,到后面就没去了,只是每次遇到需要讨论和决策的问题,他都只有一句话“等苏总回来再决定”。
孙助理被他逼得几乎要发狂,几次都想上前疯狂摇醒他,大声冲他喊:“总裁,时代变了!苏总真的走了!”可话到嘴边,他又被沈言非幽幽地眼神盯得头皮发麻,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可是他心里好苦逼,好郁闷!每次跟沈言非汇报工作,他都一副心不在焉,对于任何说苏予笙离开的话,他都一副“我不听不听,你们在胡说,全给老子滚蛋”的架势,完全无法沟通。
另外一边的苏予笙却是一副去意已决,绝不可能更改的样子,每次他想悄咪咪地跟她聊点沈言非的话题,或者问问她的近况,她什么都不说,工作以外的事情,没有多余的一个字。
特别是今天还专门约他出来,把自己近些年手上有的一些核心资料全部拷贝出来交给他,他真的觉得天都要塌了!
他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能接,接了沈言非会恨他一辈子!虽然听起来像是没什么逻辑,但是他下意识地就是这么觉得的。
“苏总”,孙助理小心翼翼地开口:“过几天是新予集团的股东大会,您虽然卖掉了一些股份,但还是集团的大股东,要不您明天来参会,再跟沈总聊聊?”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沈总这一个多星期都睡在办公室,吃饭也没什么胃口,憔悴了不少。”
他循循善诱,知道她心软,又特别在乎沈言非,决定动之以情。
没想到她这次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果断拒绝:“会议我不去了,资料放在这里,你拿回去给他,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她拎起包干脆利落地起身,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了句:“孙助理,这些年辛苦你了,谢谢。”
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纤细的背影。
“哎,哎,苏总,您这……”孙助理眼看阻拦无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新予集团顶楼,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一身灰色衬衣的沈言非和战战兢兢的孙助理。
新予集团的大楼修的极为气派,站在顶楼,通过3米高的落地窗往下望,能俯瞰整个江城,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掌控感。
可此时孙助理却恨不得从这里跳下去。
自从他硬着头皮把硬盘交给沈言非之后,他就没有说话,整整10分钟,他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多余的话,压迫感却大到像是一座能把人瞬间压塌的山,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开始急促。
第28章
她身上穿着他没见过的男……
孙助理无语望天, 双手尴尬地相互搓着,几乎要被这无形的压力逼得倒地不起时,沈言非终于回头, 漆黑的瞳仁淡漠地看了他一眼, 声音没什么情绪, 却让人下意识地打个冷颤:“她没有说什么时候休完假回来吗?”
孙助理彻底崩溃, 原本就已经觉得压力如山大, 来之前恨不得做了两个小时的心里建设才敢来见沈言非,可他却像是突然智商倒退100,完全听不懂人话的样子。
心累, 满满的心累,钱难赚, 屎难吃。
他深吸一口气,一个没忍住,脑子里的话顺着嘴就说了出去:“苏总说不会再回来了……”
沈言非猛然抬眼, 一双眼睛震惊震怒又仿佛带着说不出的郁闷, 一眼过去, 仿佛要把他吃了,吓得他立马闭嘴, 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他学乖了, 无论场面有多冷,他都紧紧闭嘴,绝不多说一个字。
半霎, 沈言非喉结动了动,自己先开了口,语气里有深深地疑惑:“她为什么说不回来?”
他无语望天,场面一度又冷了几分, 在意识到沈言非不是在自言自语而是真心在向他询问的时候,他心里一咯噔,抿了抿唇弱弱开口:“沈总,您是不是忘了之前您和阮小姐已经官宣了……”
一句话未说完,沈言非眸子又深了几分,眼神更为不解:“我已经跟她解释过,都是炒作,她是知道的。”
“可是别人都不这么想啊!”孙助理十分无语,终于忍不住吐槽:“外面的人都以为阮小姐才是您的女朋友,您不知道最近阮小姐的片约和代言都堆积成山了,她选不过来,也不给别人答复,不少圈内的人都在悄悄抱怨呢!”
他这话说的不好听,但实际上已经是比较委婉的说法了,自从官宣之后,阮昕薇在各处都以沈言非的女朋友自居,享受着来自其他人各式各样的追捧,仿佛自己是娱乐圈的中心,把所有好的资源都揽在自己名下霸占着,既不说要也不说不要,就这么霸占在手中,自己不要,也不给别人机会。
可能是因为受的追捧多了,让原本就飘到不行的态度开始更为变本加厉,现在在片场只要稍不满意,就开始摆谱罢演,因为台词不背,被导演多说了一句,就大发雷霆,闹着要换导演。
种种行为,弄得上至导演下到其他演员,全都怨气冲天,公司内外苦不堪言,偏偏她又是沈言非的“女朋友”,大家敢怒不敢言,整个行业都叫苦不迭。
沈言非垂眸,视线落在窗外,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色,只是喃喃地说:“别人这么想就算了,她也会这么想吗?”
他静静站在落地窗前,视线落到窗外很远的地方,侧脸线条锋利英挺,却带着一丝说不上来的忧郁。
明明是很欠揍的一句话,不知为何,他说出来却显得有些落寞。
孙助理原本特别想上前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摇醒,告诉他:总裁,时代变了,你这么虐夫人,夫人肯定会麻溜逃跑的!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沈言非的样子,他又有些说不出口了。
又这么沉默了几分钟,沈言非疲倦地用手指捏了捏眉心,双眼闭阖,一副很困扰很累的样子,声音低低:“好了,你出去吧。”
孙助理如获大赦,立马迈着矫健地步伐向门口疾驰,临关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嘱咐了一句:“沈总,您想吃东西跟我说一声,我让他们送过来。”
之前他跟苏予笙说的不是假话,自从她离开之后,沈言非就没认真吃过一顿饭,整个人瘦了一圈。
沈言非没说话,只是随手摆了摆手,让他出去。
出了总裁办公室大门,孙助理一边往电梯走,一边又觉得心里怪怪的,一方面他真心实意觉得沈言非做的的确实太过了,苏予笙忍无可忍,一走了之没有任何问题,一方面又觉得沈言非看上去有一丢丢惨,特别是顶楼原本是两个人的办公室,现在突然变成了一个人,空落落的感觉微妙。
算了,神仙打架轮不到他这个小兵来操心,他一边摇头,一边按下电梯键,突然一条短信跳了出来:【帮我看看她最近去了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
发信人是沈言非,他虽然没写名字,但是孙助理不用想就知道这指的是谁。
夜晚,夜色酒吧二楼,还在之前的位置,还是同一款酒,沈言非并不怎么善于喝酒,唯一愿意喝的只有这种琥珀色的路易十三。
四周喧嚣一片,一楼的人都在随着音乐狂欢,唯独他像是听不到一样,冷白的修长手勾起透明的酒杯,灌了一杯又一杯,却固执地继续加了一瓶又一瓶。
袁京有些看不下去了,起身夺走他手中的酒瓶,毒舌开口:“你少喝一点吧,苏予笙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喝死了,她都不会来的,趁早死了这条心。”
“是啊”,程誉也蹿到他身边劝:“非哥,不至于,真不至于,苏予笙那么爱你,根本不可能舍得离开你,你放一百个心,她估计是在作而已。”
袁京听着感觉像是哪里不对,怪异地看了程誉一眼,总觉得这小子劝人的时候话里夹杂私活。
他和沈言非当了那么多年的朋友,对苏予笙也是了解的,她就不是什么会作妖的人,哪会拿分手来作妖。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持保留意见的,他觉得苏予笙生气归生气,毕竟姓沈的做事太狗,连他都有点看不下去,官宣的那天他直接打电话问沈言非是不是脑子抽了,整这么一出,结果沈言非一句话没说把电话挂了。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苏予笙一气之下走了。
但是,生气归生气,他觉得苏予笙不会分手,毕竟这些年这女人有多爱沈言非他是看在眼里的。
前几年沈言非拍戏胃病犯了,苏予笙风雨无阻去剧组送粥三个月,愣是把沈言非的胃病给整好了。
明明她那时候早已身家过亿,找个人煮粥送过去,根本不在话下,可她偏偏要亲自去做这件事,这除了因为喜欢还能有什么?
还有几年前他们从前公司解约出来,后面虽然慢慢好起来,但离他成为顶流还差一口气,那时候还是她主动提出来炒cp,还直接帮他联系了炒cp的女明星。能做到这个份上,不是因为特别喜欢还能是什么?
这些年苏予笙爱沈言非他看在眼里,确实是情真意切牺牲很大,离开沈言非对她来说沉没成本太大,并不是最优解,所以,他也觉得苏予笙那么一个聪明的女人,不会轻易提分手。
沈言非喝的醉醺醺的,但是也感觉到程誉的话不太对劲,对这个从高中时期就跟着他的跟班,他念着旧情,向来不苛责,但是这次却直接变了脸,对着他神色一冷,语气如冰:“滚出去。”
声音不大,却把程誉直接骂懵了,沈言非这么多年从来没开口骂过他。
他一双眼珠滴溜溜地转,脑子也转的飞快,马上凑到沈言非跟前“啪啪”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哭丧着脸:“非哥,我喝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脑子不清楚胡说八道,对不起非哥,我再也不乱说了。”
“没有下次。”几缕碎发挂在沈言非的额前,他眼眶通红,像条被冒犯的孤狼,脸上的戾气一目了然。
程誉吓得一激灵,马上闭嘴,不敢多说一个字。
沈言非的手段他早就见识过,无论是高中时候在巷子单挑所有来找茬的人,还是成年之后在商界碾压所有对手,种种手段,都不是他能消受的起的。
可以说,他程誉有今天全是沈言非给的,他想要收回去,就是一句话的事。
“行了,行了,你也少发点疯”,袁京翻了个白眼,心里不怎么情愿,但是还是不情不愿的劝和。
他并不怎么待见程誉,但是也不想激化沈言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