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粥在被子里踢了踢他的腿,哼了声,也算是应下。
笑声从她的头顶传来,她听他继续说,声音里竟有一丝警告的意味:“还有,回去之后不能把我删了。”
许念粥彻底憋不住了,蹿上来,扬脸:“放心,我没删人的习惯,就连我前,呃……仇人……我都没删。”
断句太过勉强,周圻知道她嘴快说的是谁,笑了笑:“念念,这个时候提那个人不太好吧。”
知道说什么都不太对,许念粥看着他的眼睛,闷声重复了一遍:“我不会删的。”
她是个极度缺安全感的人,也不知道是被子里太暖,还是被拥得太紧,还是因为身边的人,她很少有身体和心里都如此的落地实感。
她其实也有些舍不得,但更害怕一种落差感,如若是两个没有明确关系的人,她可以选择自恰,自我说服这种难受。但一旦牵上了某种关系,她会选择去诉苦,去发泄,最后可能会伤害到了对方。
她并不是感受不到他对她的好,她想但她又自认为该清醒,不该去捆绑,许念粥闭上了眼,喊他:“周圻。”
像是预感到她会说什么,周圻喉结滚动了下,偏过了头,却被一双柔软的小手给捧着,又转了回来。
许念粥很认真地说:“我不会删,但十几天后我们尽量就不要联系了吧,你有你的事,我也会去别的地方,都先回到各自的轨迹吧。你说你觉得我很特别,那可能是因为你之前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性格。”
“或许现在还在新鲜期内,但等旅游结束,过了半年,我说如果半年,或者干脆说一年吧,我们都生活在各自的圈子里,就算平时会在手机上聊聊天,视频。但人都是会变的,你或许会生活中发现另一个,在那个当下更和你眼缘的人。”
她没说支教的事,说了难道是想让他空闲时驱车来山里看她吗,不太实际,况且她也不想让任何人这样。
许念粥翻了个身,平躺着,看着天花板,继续说:“而且你应该清楚我性格上是有很大的缺陷,相处的时间久了,就会发现我有更多的小毛病,生活也很无聊,还会不断输出丧能量。”
我不会,周圻安静地听她讲完,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他很笃定地回了她说的话,告诉她:“你很好,我更愿意相信自己感觉到的和看到的。”
许念粥还没理解完他的话,抬起头:“什么?”
她在说完后很长一段时间耳边还是嗡嗡嗡响的,她说的很快,又仿佛只要说的很快,就能把着中间很多并不是心中真正所想的话给更好的掩饰过去。
她其实根本狠不下心。
周圻这次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更加小心谨慎的语气,试探着问:“那在这趟旅行前,你有遇到过和你眼缘的吗?”
他说这话时,拖着很长很沉的尾调和鼻音,像是一只随时可能被丢弃的大狗狗在摇尾巴。
许念粥一下子心又软了,知道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可能会让他觉得有些夸张,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坦诚回答:“这几年我去了很多很多很多地方,热门城市,冷门却宜游乡镇,不过事实上不管是旅途还是日常生活中……”
她停顿,转头看向他:“你确确实实是很久以来唯一一个让我觉得有眼缘的,crush,美好的意外。这种感觉很难有,也应该不会再有了。”
“但我不能耽误你。”
因为喜欢,所以不能耽误。
像是刚着了点火的柴堆,一下子又被一瓢水给浇灭。
周圻问:“怎么就耽误了?”
这回他是真喝了点酒,因为她看到了桌上拧开盖的小玻璃酒瓶。他的鼻息密密匝匝地落在她的额头,烫的,带着丝果味酒精的香气。
“就……”许念粥被搅得说话断断续续,心里燥热,想到什么说什么,“你想啊,就是如果你的下一个女朋友问你谈过几个,谈了多久,你总不能回答是谈过一个,谈了十几天这样吧,这——”
“你为什么就这么肯定会没有结果呢?”他打断。
许念粥哑口无言。
为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心底总有声音告诉她,当感觉到幸福开始的时候,悲伤就在倒计时,那些美好的东西最终都不会是她的,所以她首先不能陷得太深。
浅尝辄止是最好的,既不会在最后难舍难分,也不会将别人拖了下去。
横无际涯的沉默。
“那你觉得怎么样算是有了结果?”不知过了多久,许念粥突然问,“结婚吗?”
“行啊。”周圻毫不犹豫地接了上去。
往前酝酿起来的氛围被打破,又好像是他故意想要打破。
但破就破了吧,也挺好。
许念粥踹了他一脚,哭笑不得:“……还挺时髦,闪婚啊,还是先婚后爱。”
周圻夹住了她胡作非为的腿,扬了下眉,不置可否。
“你相信婚姻吗?”许念粥本来不想继续深究下去的,但不知怎么,嘴巴无意识的就把脑子里的话给问了出来。
见他一直没回答,她才抬眸,发现周圻正噙着笑看自己。
“别想太多,”许念粥捂住了他的眼睛,“是因为我不太相信。”
重组家庭依旧停不下的争吵和冷战,还有她迄今为止没有见过几面的亲妈。
“我相信,也想让你相信,”周圻移开了她的手,握着,“考虑一下?”
话让他都说完了,虽然许念粥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还是感觉血液从脚底涌上了头顶,胀胀的,本来还想问他到底想说什么的,也不想问了。
她就不该提到‘结婚’这两个字,把话题全都带偏了,这下更加默认纵许了两人之间不明不白的暧昧关系,更难收尾。
算了,还是先愉快度过接下来的十来天吧,至于后面……
许念粥脑子里一团浆糊,她翻过身,往另一侧挪,尝试去冷静:“我困了,先睡一觉。”
“嗯,睡醒带你去吃蟹。”周圻很识趣的没有继续说,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可听到动静,许念粥还是会忍不住扭头,像被硬控了般:“你去哪里啊?”
周圻看床上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笑了:“去拿户口本。”
还真是没完没了了……许念粥故意乜了过去,卷起铺盖,阖上眼时听见他说是去洗澡,她在心里噢了句,没发出声来。
说不上来是什么情愫在作祟,就连之前饭后会晕碳的情况都没办法将她带入睡眠状态。听了一会儿“水上奏乐”,许念粥索性坐起来,拿过手机,想给文伊一发消息。
才刚给文伊一发了个表情包,对话框里开了个头,她就先看到周圻的消息从通知栏上面翻页了出来,就像是料到她会睡不着一样。
他发消息问她睡了吗?如果没有可不可以帮忙拿一下衣服,衣帽架上的那件。
许念粥睁着眼发瞎话:[睡了,裸着出来吧你。]
上头的“对方正在输入……”秒变回了她修改的备注名。
等了一分钟还没有收到回复,许念粥赶忙回了过去:[知道了知道了,等下等下。]
衣帽架……
许念粥跻上拖鞋往那边走,取下了件看上去最宽松的新衣服,顺手去行李箱里拿了个一次性毛巾。
她站在浴室门口,抬手要敲门时,恍然想起来周圻进浴室前从她床这面经过时,她好像看见了他手上拿了一件衣服啊。
里边儿,周圻拿毛巾擦擦发梢上的水,推开隔间门,看见了浴室凝着雾气的磨砂玻璃门上印着个人影,手上拿着衣服,做着上课举手的姿势,想敲门却没有落下。
盥洗台上的手机响了一声,他走过去,拿起来。
许念粥:[衣服还有条毛巾给你放门边的凳子上了哈。]
与此同时,门被打开了一小道缝,衣服似乎被小姑娘无意识地在手腕上多卷了两圈,这会儿有点难松开,许念粥伸手抖了好几下,才堪堪掸平,放在椅面上,还贴心地拍了拍来提醒。
纤细的手臂正欲从门缝里收回,门内又有一股更大的力量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里拉。
门被完全打开,许念粥小声惊嘑,猛地拥进了蕴满热气的怀抱,扑面而来水汽和贴触上的热源让她本能地闭上了眼,推不开,他的后背湿漉漉的,她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垂下来,又被他滚热的腿侧给烫到曲缩起十指。
怎么进的淋浴间,许念粥不知道,只是在让她体感感到舒适的较高水温淋在小腿肚时,她软了身子,蓦地睁开了眼。
方寸之间,两个人站着显得有些拥挤,她面对着墙,腰被圈着,想伸出手撑着墙面瓷砖,又觉得‘7’的姿势太过于奇怪。
许念粥就这么耷拉着手臂,满脸潮红:“我……不洗澡啊。”
“湿掉了。”周圻很可惜地说了声。
“嗯?”她大脑无法思考,被勾着领口,语无伦次,“哪、哪里?”
他俯身,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往她耳朵里吹进了两个字。
不扶着墙不行了,她要热融化了,想去夺他手里的花洒:“我自己来就好……”
“不行,”周圻轻而易举地搂着她的腰往上托,“剩下的时间里,我要服务好,万一能转正呢。”
实习期呢,还转正……许念粥脑子也跟着化掉了,她看不见他的眸色,只觉得脸越来越烫,身体越来越无力,水越洗越多。
许念粥全身粉里透红,像是块红翡美玉。
墙面终是因为花洒落下的水流太密而让掌心打滑,周圻将她抱了起来,面对面朝着。
他亲了亲她淌泪的眼角:“咬得好紧。”
第二十六章
Chapter26
饶是再大的水声也没能将这句话给淹没过去。
话是含蓄的, 掐头去尾,没有主语,但身体的感受太过直接, 毫不掩饰, 许念粥红着脸承受。在最为深,最为战栗之时,她哼喘着一口咬住了他的肩头,伏在他的胸膛上急促换气。
胸口被烧起了团火,周圻将怀中的人重新扶着腰抱好, 贴合,沉身。他拨开她沁湿后贴在耳侧的头发,用唇瓣贴了贴她微微蹙起的眉间:“最后一次。”
“?”许念粥不可置信地睁开眼,张了张嘴,被哄着又趴了回去。
不是说喝酒了后会……唔……她正心想着,全身忽地一阵发麻, 闷哼了声。她挂下的手臂本能地举了起来,手指点在了面前的墙上。
墙面上水流变成了细长的水柱, 抚触着滑过指尖,留下与肌肤的亲昵感。
好舒服啊。
许念粥昏头昏脑地想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说出口。
她在玩水, 他也在玩水。
等关了花洒,一切自然而然的都停了下来。热水积攒的足够热度并不会让小隔间内的温度很快降下来,反之, 好像得到了更多的热量, 热到缺氧。
许念粥的脑子重到脖子都快撑不住, 仰起的脑袋只得乱七八糟的重新搁回他的肩膀上。缓了会儿,她伸手想去推开淋浴间的门, 想要吹吹凉。
玻璃门上全是水蒸汽,雾气朦胧,滚动交错着无数的小水滴。推不动门,她失力垂下手,抬起眼睫模糊地瞥了眼,看见满是水雾的玻璃门上清晰地留下了她的手掌印。
想到了冬日里往窗户上哈气画画。
许念粥觉得有意思,画了几个爱心和波浪线后又开始用指尖在那个手掌印下面写自己的名字。只是抻着胳膊太累,她没写几个笔画手就酸了,歪歪扭扭,单个字能写成什么样算什么样。
她的指腹与玻璃间的接触磨擦了发出了清脆的‘吱吱呀呀’声。
周圻转了个身去看。
——‘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