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字的心字底的第一笔被反方向带着向下划出好长一道澄亮。但这只是其次,许念粥急急忙忙收回手,心一紧,环住他的脖子,拧他耳朵:“你别动,你先出去……”
“不动怎么出去?”
“……”
有道理,但也不是这个理啊。
两个人这次没有再闹很长时间,因为许念粥实在是体力不支。
周圻给她披了条浴巾后,换了个姿势抱好。他握着她的手把她写在玻璃门上的名字一笔一划地写完,然后他在她手掌印旁边的位置上,紧紧挨着印了一个他自己的。
他覆着她写字的手掌心同样灼烫,许念粥感觉手背一片潮热,是汗,也是水汽。在写完‘圻’字的最后一笔竖,他松开了她的手,没了贴触,肌肤骤然触凉,惹得一瑟缩。
许念粥张开五指按在周圻的手掌印上,比较着嘀咕:“好大啊。”
“嗯?”
听到身后的声音,她没来由的心一跳,七荤八素的,赶紧重新组织了遍语言:“我的意思是……你的手好大啊……”
说着,许念粥还费劲抓起他的手,掌心对掌心相贴着对比。Mini缩小版的小手,乖乖地贴在大手的正中央,他的手指长度足足长出了她的一半,她看着看着笑了出来,把手握成拳,这一下就更显小了。
周圻把手摊开递过去,就这么给许念粥随心所欲地玩着,捏着。听到她情不自禁地重复感叹‘怎么会这么大?’时,他的唇角止不住弯起隐隐的弧度。
他没有回答,只是在许念粥扭过头,用盈盈秋水的眼眸看向他时,他没忍住凑上去,咬着她的耳朵商量:“晚上穿另一件睡裙,好不好?”
许念粥被弄得很痒,但还是哼哼了两声,故作气愤:“你不是觉得两件都不好看吗?”
“我什么时候觉得不好看了?”周圻推开了淋浴间的门,抬手捏了下她的耳垂,表示对她的专断不满。
“好看的话,你那会儿不拿给我?”汲取到新鲜空气,许念粥感觉自己活过来了,又可以了,说话中气都足了些。
可等她从他身上下来,这些‘又可以了’统统再次打了嘴炮,她不出意外地踩了一地的棉花。
周圻扶着她站稳,眼睛没离开她的眼睛:“就是因为太好看,所以——”
许念粥本来就头昏脑胀,再被这么一说,更加的头脑发热,趁着还没被糖衣给包裹,她赶紧先一步伸手,捏住了他的嘴。
灵光闪过,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穿不穿那看你表现喽。”
两人出门的时候快五点半了。
许念粥拉开副驾驶坐的车门时,心里莫名被揪紧收缩了下。她下意识地往后排看了眼,明显全车已经清洗过,车内新的汽车香氛散发的香味依旧淡雅好闻。
纵使很淡很淡,可她却依旧被冲晕了头脑,迷怔了片刻。
这种感受不单单是占大多数的因害羞而小鹿乱撞,心跳加速,还有一种灵魂升空后下坠的失重感,不真实,害怕抓不住,渴望又质疑拥有过。
许念粥几乎是放空状的上车,坐好,关门。
“现在饿不饿?”系好安全带,准备发动车子时,周圻转头,注意到,过了会儿才问她。
“嗯?”许念粥回神,听他又问了一遍,饥饿感汹涌袭来,顿感委屈,“饿惨了……”
本来她不该这么这么饿的,毕竟三、四个小时前刚吃完饱饭,这会儿再怎么算也是刚好的饭点。但水上运动比任何运动消耗的卡路里都大啊。
恰时宜的,阒静的车内响起了一声‘咕噜’。
周圻单手支在方向盘上,垂头笑了下,很大方地先承认:“我也饿了,”他指了指她前面的储物箱,“那里面有吃的,你找找,可以先吃点。”
许念粥的掌心贴在自己饿扁扁的肚子上,揉了揉——刚刚那一声的真正来源处。
她红着脸‘嗯’了句,打开储物箱,先看到了一个毛绒玩偶,再旁边才是一小袋的零食。压着了点袋口,于是许念粥先把毛绒玩偶拿了出来,放在腿上。
这是大号的……花生企鹅?他的?
许念粥扭头看了眼似乎和毛绒玩具不沾边的男人,手上在解着袋子。
为了避免将玩偶弄脏,她决定把它放回。
可对于毛茸茸,许念粥手痒实在忍不住,等重新打开储物柜时,她还是捏了捏,去问:“是你的吗?你喜欢?”
她还想说的是,她家里也有这个牌子系列里的小部分,全新的。如果他喜欢,不嫌弃的话,倒时候可以当作小礼物寄给他。
“是给你的。”
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时,正好是日落时分,周圻偏头看她,光打在他脸上,耳廓透光发红,一脸无害纯真。和不久前她说了好多好话,他还是一面吻她一面说着放松又探入的神情完全判若两人。
想到这个,许念粥的脸烧了起来,不与他对视,低头盯着‘花生企鹅’,小声:“为什么是给我啊?”
像是能感受到她因为乱了心跳而呼出加剧升温的热气,周圻笑着调低了点空调温度:“看你睡觉喜欢抱着东西睡,应该是习惯。”
习惯确实是习惯,她从很小的时候每晚睡觉就要抱着东西,不管是枕头,被子,毛绒玩偶还是人……
嗯……人?
许念粥猛地抬起头,口齿依旧不清:“我,我昨晚不会一直抱着你睡吧?”她明明在梦里“打龙”啊。
周圻看后视镜时顺势看了她一眼,神秘莫测的表情让许念粥喉咙一干,她记得她“打龙”时还硬踹了好几下,不会是踹伤了,要她负全责吧?
许念粥想着,视线下移,又一想,不对,没有任何影响。
这人怎么……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好了,今晚的那件睡裙——”
“咳咳咳,”某人耍赖打断,趁红灯看了眼她手边那袋的小酥饼,“你不是饿了?先垫垫。”
他的声音有些着急又颇有些哄诱撒娇的意味。
完全懂了。
许念粥扑哧一笑,拿捏住了,竟有些洋洋得意。袋子里有一次性手套,她套好,拿了一个先递到周圻的嘴边,小酥饼很小,一口一个,但她还是很细心地伸出另一只手托在他的下巴处,避免渣碎掉落。
喂了几个,眼见着要红灯转绿,许念粥收回手,拎起袋子打算坐正身子,没想到身前的人偏偏和她作对,握着她的手腕不放,甚至往身前拽。
许念粥抬头,看到的是熟悉的狗狗眼。
她抿咬着唇,想笑又不敢太放肆,用余光瞄了眼红绿灯上的数字,还剩十秒。
“不许。”周圻开口。
“不许什么?”许念粥翘起小尾巴。
七秒。
原来吊着人这么好玩啊,许念粥在心里暗爽。
她的小表情无比灵动地展露在脸上,而她本人对此毫无察觉。
五秒。
“念念。”周圻突然喊她,他那双内里水红又湿漉漉的眼睛此刻多了些慵懒,微微抬眉,含着笑。
“嗯?”许念粥转眸对上,怔了下。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周圻的右眼下方有颗小小的、浅棕色的痣,眼尾略狭长,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只下一秒就会化身成为吃了她的绅士狼。
红灯已经跳转为黄灯。
许念粥咽了咽喉咙,确认这个眼神是在哪里见到过。
她审时度势,匆匆朝红绿灯努努下巴:“绿灯了!绿灯了!”
周圻不是许念粥,连起步松刹车还要酝酿个七八秒。
他往前方看了眼,心里有数,又转了回来。
这边的许念粥生怕后面的车辆按起喇叭,拉锯战首战失败,她先松口:“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好好开车好好开车。”
手被放开,她麻溜地坐了回去,不服输地瞪了周圻一眼,开始往自己的嘴巴里塞小酥饼。
阳光从前方玻璃直直照进,周圻笑着抬手将遮阳板拨下,侧目去看许念粥。小姑娘整张脸沐浴在暖黄的光线中,两腮鼓囊囊的,食物不咀嚼也不咽下。
等着光合作用呢?他哑然失笑,抬手拍下了她那侧的遮阳板,瞧见扶手箱袋子最底下有一瓶果汁,他快准狠拿过,递了过去。
许念粥也不是不知道拿瓶水润润,只是她很容易被些干食给噎住,碎渣粘黏在了喉咙上,她要缓缓再去。
胳膊肘被碰了下,她扭头,看见了果汁,接过,啜吸了大口,赶走了不适感。
下车时,许念粥拿好手机,对周圻说:“表现分给你加回来了。”
“什么?”周圻正在解安全带。
“没什么,没听见就算喽~”许念粥拖长尾音,转身去开门。
她不可能在同一辆车,在同一天内栽两次,一只手早早就搭在了车把上,刚一说完就拉开,却没有碰上预料中的,会被锁上安全锁。
许念粥‘喔’了声,默默带上了点因为冲劲儿大而开出去大半的车门。
“你好像很意外?”周圻看着僵在了原地的许念粥,笑了。
“没、没有啊,”她跨了出去,“走吧,快饿死了。”
正关好车门,许念粥隐约瞧见周圻的嘴巴动了动,她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快步跑到他车门那侧。周圻已经下来了,她拽着他的手臂前后晃:“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也说点什么不让我听?”
周圻倒是非常淡定地说没有,因为他其实听清了她说的那句话,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许念粥被气笑了,刚想开口说收回,某人的一句话先撂担子一样落在了耳边。
“君子一言——”
管他呢,许念粥胡言乱语:“五马分尸。”
周圻带她来的地方处在闹市,正处饭点,来往食客络绎不绝。
她说得太铿锵有力,以至于刚走过的一行路人纷纷往这边瞧了眼,然后统一将审判的目光落在了周圻的身上,上下打量,眼神仿佛在说,是渣男?还是出轨到不可原谅?
许念粥幸灾乐祸,感觉大仇已报,她拍了拍周圻的背:“去吃饭吧,驷马难追。”
预约好的饭馆就在过了这条马路的对面小巷中。
暄气初消,菊黄蟹肥。
吃蟹的人不少,并没有太大的招牌门面,但飘出的却是让人贪恋的烟火。
浇着金黄浓郁蟹粉的捞拌面;有着大颗大颗虾仁的大馄饨,同样裹满鲜美的蟹粉;炸得金黄焦脆的蟹粉春卷,内里包的是蟹粉肉馅儿的,外酥里嫩。最后在许念粥的强烈要求下,加了两盘时令蔬菜,爽口解腻。
吃完回去是晚上九点多。
许念粥靠坐在床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虽然很饱,但说什么也不想动了。
周圻站在床前,看她怀里抱着‘花生企鹅’,小小的一团缩在床头,却占据了他满眼。他拿出手机想要拍下来,却被许念粥抓了个正着。
“偷拍啊你?”她眯了眯眼,狡黠地看了过去。
“被你发现了就不是偷拍了,”他举起了手机,“是光明正大地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