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没力量保护妹妹,所以更加不想看施宛也过上那种好坏未知的日子。
一个大男人哪知道养孩子有多难,念头一动就把孩子上到自己户口上成为了二女儿。
“今天有大鲤鱼。”回过神来后,王念又笑着揉了揉施宛乱糟糟的头发:“明天早上还有白面条吃。”
“白面条!”施宛噌地站起,双手紧握,激动得小脸通红:“我和哥哥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吗?”
“以后一直都住这儿!过几天爸爸还要带你去幼儿园。”
“幼儿园是什么?”
“就是有很多小娃娃的地方,你们可以一起玩一起唱歌……”
不知不觉间,施宛已经缩进王念怀里,仰起小脸不停问着。
三岁的孩子不懂大人为什么不喜欢她,但绝对能感觉得到这个人喜欢她。
面前这个阿姨对自己好……施宛明白。
***
大块的柴塞进灶口,一阵噼啪后火苗窜起舔舐着锅底。
七八双眼睛都齐齐望着那口大铁锅。
说是炸酥肉,不过菜籽油贵,油只堪堪淹了锅底,只能分几次炸酥肉。
黏糊的面团子用筷子夹着放入油里,刺啦声响,油香飘散开来。
几个孩子被勒令不准靠近油锅,就在门口叠起人墙拼命吸空气,王念觉着有些呛人的油烟对他们而言也弥足珍贵。
“今天要不是你舍得油,我们家都五六年没吃过酥肉了!”刘超仙在灶台前努力张望。
就算厂职工比许多农村同志的日子好过得多,也没多少人舍得又是油又是肉的吃。
“今天是特例。”王念笑:“接下来我家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谁信呀,施同志可舍不得。”
几个男同志坐在屋里听广播,施向明那眼珠子就差黏在王念身上了,哪像舍得爱人吃糠咽菜的架势。
“我看张哥对嫂子也上心着呢,今天早上才给嫂子拿了一大包红薯干回家。”
“那是他自己嘴巴馋。”
话是这么说,刘超仙脸上的笑意是藏都藏不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条缝。
“有红薯干!”张立业猛地大叫一声,直接挥舞手臂冲出:“去我家吃红薯干。”
“瞧见了吧,我家两个馋屁股。”刘超仙也不阻止,继续夹起柴块往灶膛里送。
“改明儿我也晒点红薯干当零嘴儿。”
随着酥肉逐渐熟透,一股子很浓郁的香气飘散开来,争前恐后往人鼻孔里钻。
刘超仙馋得直咽口水,不由暗骂起自己饿死鬼投胎,这么大的人了还学孩子们馋嘴。
可缺少油水的身体哪是意识控制得了,片刻后王念就听到灶膛钱传来叽里咕噜的响声。
“尝一个,看看熟没熟?”
王念用筷子夹起坨送到刘超仙嘴边,忙又转身招呼屋里的几个娃娃:“出来吃酥肉。”、
酥肉就是出锅那阵最好吃,再放放外壳软了就是另一种味道。
屋里一串人影冲出,就连施向明和张贵强也受不住香气,纷纷走出屋来。
“广播里说杂交水稻经过两年种植推广,已经能彻底解决咱们国家的温饱问题……”
张贵强说着广播内容,眼睛早黏在了那盘黄灿灿的酥肉上。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吃过酥肉,老觉着这盘酥肉颜色好看得要命,比国营饭店里都香。
“妹,你排前头!”
三个孩子嘴里还都嚼着红薯干,张立业一把把施宛推到最前面,非常有义气地站到了最后。
施宛仰着脑袋,大眼睛扑闪扑闪,非常激动地望着。
王念夹起酥肉,吹了吹,最后才直接送到小姑娘嘴边。
看妹妹张大嘴嗷呜一口咬住酥肉的样子,施书文很是别扭地立刻申明:“我自t己拿!”
说着还把脑袋扭过去,生怕王念不听真送到嘴边。
王念也随他,夹了块悬在半空让其慢吞吞用手来接。
第一锅本就没有多少,三个孩子排队每人吃了两块后就剩下几块小的。
王念把筲箕递过去:“都尝尝。”
一口下去能吃到酥脆表皮和松软的面团,淡淡的辣,姜香裹在肉条上,非常香。
“酥肉是这个味儿?”张贵强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忘记了酥肉的味道,最后嚼了几下后彻底迷糊:“真是越吃越好吃。”
“我亲眼瞧着放的调料,可人家做出来就是好吃。”刘超仙不得不承认,同样都有两只手做出来的就是会不一样。
“大家肚子里都没油水才会觉着好吃。”王念只是这么说。
从现在起,空间里的调料才算真派上了用场,而且随着王念动用到第三层的雪姜粉,调料架突然又凭空出现个新柜子。
不过有太多人在,王念来不及仔细查看,打算晚上再仔细研究下。
“比省城国营宾馆的好吃。”冷不丁的,施向明突然插话进来,发现大家伙都在瞧他,一本正经地继续说:“如果和宾馆大厨一样随便用油的话还会更好吃。”
“什么更好吃?”家属楼地坝上,张亮夫妻越走走近,黄秋红笑盈盈地提起手里的菜篮子:“晚上添个菜。”
张美丽和他哥张立国远远落在后边,兄妹俩吵得口沫横飞,相当激烈。
“你瞧我这记性!还得是黄大姐提醒,我刚才也准备了香肠,还是我家老张同学送来的年礼。”
虽说是做客,但眼下家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心细的都会带点菜肉来凑菜。
这样吃得安心,大家也能吃饱。
刘超仙给张贵强打眼色,王念大方他们也不能小气。
“哟!炸酥肉呢?”
张亮走近,才发现锅里漂着的酥肉,一脸乐呵呵地搓着手。
“这就是向明那两个娃娃?”
黄秋红老远就开始搜寻起施书文兄妹,很快就在刘超仙家门口瞧见几个嘴巴塞得满满的孩子。
“老大施书文,老二施宛。”施向明笑着介绍,又让孩子们都一一叫了人。
“长得倒是好。”黄秋红把篮子递给王念:“这是秋水早上送来的猪腰子,我家没人会弄,你看看怎么炒?”
四个暗红色猪腰子,看颜色就能看出来已经不太新鲜。
不过这玩意儿可是稀罕东西,平时猪腰子都是直接送到厂区饭店,职工们就是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
王念惊喜不已:“家里正好有几根大葱,就爆炒个腰花吧。”
“成啊!你看着办。”
黄秋红就知道拿给王念做准不会错,放下篮子就忙不迭去看两个孩子。
几人进屋里坐下,张亮先是环顾了一圈屋里,心里暗暗咂舌番后才把目光落到了两个孩子身上。
黄秋红把施书文叫到跟前,又把施宛抱到腿上坐下。
“跟四婶说说,这一路坐火车累不累?”
张亮和施向明算是八服之外的亲戚,两人连辈分都不论了,所以平时也就是称呼彼此名字。
张亮在家排行第四,所以黄秋红称自己为四婶。
施书文小嘴吧嗒吧嗒地讲述着这一路的见闻,口齿伶俐一点也不怯场。
“都是好孩子。”黄秋红点头,随意捏了下施宛的胳膊忍不住皱眉:“怎么一点肉都没有……”
“……”
说完才有些后悔,还能为什么……不就是爹妈对孩子不好,纯粹饿的!
施向明摇头苦笑,没讲父母对孩子们如何,反倒是聊起了大哥施向前的工作。
施向前一家住在安怀市内,单位分得两间房,父母则住在施父施国强分的三间屋子。
大哥一家每天都在父母那吃饭,每个月给十五元伙食费,他每个月给三十元生活费,孩子衣服鞋子单独会寄。
三间屋子,四十五元生活费。
两个孩子睡床尾,穿得是堂哥堂姐不要的旧衣服,吃得也是剩饭剩菜。
“我把孩子接来,就想看看三十元能不能让两个孩子吃饱。”施向明淡淡地总结道。
透过走廊窗子,王念看到施向明是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完了这段话,最后甚至若有似无地笑了笑。
听说过施家情况的张亮拍拍施向明肩膀:“你从小跟着外公外婆长大,能有今天全靠自己,我们都知道不容易……”
施向明自小跟着当老师的外公外婆长大,考上大学公费出国深造那都是凭自己本事,父母或许连二子如今干的是什么工作都不晓得。
不得不说,还真被张亮猜中了。
这趟回家,施母不止一次旁敲侧击询问施向明如今拿的是几级工资,还想让他拿钱请施大哥托关系在单位里给自己弄个烧锅炉的位置。
施母原话是: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要是出事第一个批斗的就是你。
施向明清楚,其实父母就是担心他出国深造的经历会成为把柄,到时候影响了大哥的工作。
所以明知二子读过大学却还是向让其甘心当个锅炉工。
“都习惯了。”
现在他有自己的家,有爱人在身旁,孩子也接到了身边,以后再没有需要回安怀市。
“好日子在后头呢!”张亮只得如此安慰施向明。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不也是隔三差五就写信来要钱票,说好听点是孝敬父母,其实钱票都进了二弟一家口袋。
“别说那些烦人的事,今天高兴,老张去买瓶酒你们喝两杯。”黄秋红见势不对,连忙给张亮使眼色。
张亮打着哈哈,非要拉施向明一起商店买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