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人走的时候还放话,让剧组小心一点,要拍他们家老爷子,不是那么容易的。
事情就这样闹大了。
涂芩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久久无法言语,只觉得刘家人现在这样,可能是刘景生的报应。
怎么就没有一个长脑子的。
先不提黑土这片子是国庆献礼剧中的重头剧,也不提陈洪为了宣传墨市黑陶在这里头下了多大功夫,就冲着刘家人聚众跑到剧组闹事这一件事来说,他们就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是犯法的吗?
“他们习惯了的。”谢斋舲一点都不惊讶,“我工作室一年被砸四五次,后面连赔钱都不赔了,估计他们是真的觉得所有人都跟我一样吧。”
一样都只是报警了事,一样好欺负。
以为剧组会和谢斋舲一样,江湖事江湖了,找个中间人做说客,互相让一步。
“说不定,他们还等着剧组找人去跟他们谈提成的事呢。”谢斋舲笑笑,拿着一个小木锤把刚烧出来的黑陶匡一下砸碎。
“……”涂芩往旁边挪了挪。
这人最近烧出来的东西都砸了,在她看来他要烧的东西和他之前拿来卖的柳叶瓶是差不多形状的,但似乎黑陶和之前那个材质不一样,出来的柳叶瓶瓶口到不了他的标准,已经试了一个星期了。
“你……会不会其实已经不会做黑陶了。”涂芩小心翼翼,“毕竟那么多年没做了。”
谢斋舲:“……是因为这个便携电窑的温度不够,不是我不会做。”
涂芩:“……那你为什么非得要跟我来这里跟组?”
这里天天都在搞爆破,他又不是做烟花爆竹的。
“……因为我们热恋。”谢斋舲随口答,“而且你们张导要各个阶段的模型,半成品我不会弄,得试验。”
涂芩:“……哦。”
“我会做黑陶。”谢斋舲补充。
涂芩:“……哦。”
“那刘家人会怎么样?”涂芩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反正都是闲聊。
“拿不到授权,说不定就不会用刘景生做原型了。”谢斋舲也是闲聊的语气,“张导给我看了剧本,你们把人设都改完了,已经一点刘景生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黑陶相关的,做的也不是刘景生当年典型的那几个,我感觉张导可能很早就在为拿不到授权做准备了,毕竟人家拍电视剧,不是在做纪录片。”说到这里,谢斋舲停顿了一下,看着涂芩,“人设是不是你改的?”
涂芩:“嗯。”
“你不想拍刘景生对吧。”谢斋舲突然笑了,“你上次改他老年版本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已经把刘景生和徐常平分得很清楚了。”
涂芩抿嘴笑,没说话。
她当然不可能想拍刘景生,这么个人,做原型都侮辱了她朝夕相处几个月的徐常平。
她写的徐常平,是个匠人。
而刘景生,最多就是个封建残余。
谢斋舲凑过来,亲了下她的嘴唇,含着吸吮。
涂芩舔舔他的唇,笑着回吻。
被承托的苦难,被他们两人用闲聊的语气一笔带过。
而谢斋舲的猜测,在第二天也终于被证实。
张导召开紧急会议,去掉了刘景生的原型,所有黑陶器型都根据谢斋舲提供的内容来做,黑土宣传的是匠人,用的是墨市黑陶,和刘家人再无瓜葛。
第88章 却,很幸福。……
黑土杀青那天,墨市下了一场雪。
很多人这一整年都扑在这部剧上,杀青宴很热闹,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豪言壮志,涂芩多喝了几杯,出门仰头看着雪。
身后有人跟出来,给她披上羽绒服,撑开了伞,低声说她:“外套也不穿,昨天还胃痛。”
涂芩转身,伸手抱住来人,把头埋进他怀里。
谢斋舲搂着她晃了晃,揉揉她的头:“醉了?”
“唔。”涂芩闭着眼,“我接到了张导的新剧邀约。”
谢斋舲:“要接吗?”
涂芩点头又摇头:“他提出来的时候我差点答应了,感觉自己被肯定了。”
“可冷静下来以后,我又想先停两年回去写连载。”
“这两条路还是太不一样了,我更喜欢纯粹的码字,不喜欢社交。”
陆续有剧组的人出来,路过他们看着两个抱在一起的连体婴都友善地冲他们笑,还有人吹口哨。
谢斋舲也对他们微笑,抱着涂芩晃到饭店拐角挡风的地方。
涂芩最近一直在纠结这件事,三分钟一个想法,一小时换十个主意,谢斋舲一开始让她开心就好,结果她回答他,她也不知道哪个更开心。
谢斋舲又说,那就都做,也不冲突。
结果涂芩又回他,都做的话,两头都没办法做到精。
于是谢斋舲想了几天,跟她说,要不就回去写网文吧,可以不用社交。
可涂芩又蹙眉看着他,说看到故事变成影像的成就感其实很强烈,比网文里头被读者评论666的成就感强烈。
就这样互相折磨了几个月,现在涂芩再纠结,谢斋舲就选择抱着她晃。
晃几下她头晕了就懒得去琢磨了。
他是真的觉得都行,也是真的觉得涂芩其实就是嘴上纠结,她心底应该早就有答案了。
她这样纠缠,无非就是撒娇。
她很爱撒娇,并且越来越爱,早上的起床气都带着哎呀你滚开的波浪线。
谢斋舲很爱涂芩撒娇,也越来越爱,现在搂着他醉醺醺的姑娘,在饭店拐角廊桥来来回回地晃,原因只是因为这姑娘现在还不想回家。
因为下雪了。
墨市的雪不容易积雪,下雪的时候还有乱七八糟的雪子雨滴,可雪花也很大片,夜色里细细密密地往下坠。
“我以前最讨厌下雪。”涂芩酒意逐渐上头,几乎贴在谢斋舲身上,“下雪最冷了。”
“现在呢?”谢斋舲帮她把围巾戴好,手指拂过她耳垂,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
涂芩大概是痒,缩着脖子乐,把另一边耳朵让给他。
“醉鬼。”他笑,又亲了亲另一边的耳朵。
“现在不冷啦。”涂芩又醉又开心地把谢斋舲抱得更紧,还蹦跶了两下。
谢斋舲被涂芩的快乐感染,低笑出声。
“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涂芩仰头手指戳着谢斋舲的唇角。
其实看不出来,只是感觉。
“刘家找了个小孩过来学陶。”谢斋舲没瞒她,“那孩子……和刘斋舲有点像。”
“嗯?”涂芩醉醺醺的脸清醒了一点。
“才六岁,还没有被刘家人带坏,手指很稳,性格跳脱坐不住。”谢斋舲数着,“我看着他有时候会有些恍惚。”
涂芩站住了没有再晃,蹙眉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恍惚?”
“没事,不是病态的。”谢斋舲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有些心疼她时刻提防着的样子,再次保证,“我真的好了,医生说起码小时候那段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
“我只是,想着找个日子去看看刘斋舲。”谢斋舲声音有些低,“他走的时候只有十岁,刘景生没给他墓地,只找了个风水好的地方把灰撒了。”
“过完年我陪你去吧。”涂芩仍然不太放心,“去之前再去医院看看,确认没问题了我们再走。”
“嗯。”谢斋舲摸了摸涂芩的脸,感觉有些冻手了,“回家不?再晃下去要感冒了。”
“走回家吗?”涂芩有点兴趣。
“……不,开车回家,我没喝酒。”谢斋舲提醒她,“幸福小区离这里十六公里,走回家我们两个人就都变成冰棍了。”
半醉半醒的涂芩鼓着腮帮子上了车。
谢斋舲帮她系好安全带,怕她喝多了晕车,把座位往后调,拿掉了颈枕。
涂芩还是鼓着腮帮子,盯着外面飘飘洒洒的雪花。
不在意冷暖的时候,她才终于发现,她每年年关最讨厌的天气,其实很美。
谢斋舲伸手把她鼓起来的脸颊戳了个洞:“我开慢点,一样可以看雪的。”
“你一定要教那个孩子吗?”醉鬼的反射弧很长,看雪的话题结束,她才接上了新话题。
谢斋舲犹豫了一下,没马上回答她。
“不能让金奎教吗?”涂芩又问他。
“……金奎能教什么?”谢斋舲被她逗笑了。
“我前两天做的那个碗就是金奎教的呀,你还夸我做得好。”涂芩一本正经。
“……那是因为那是你做的,我才夸的。”谢斋舲笑容更深。
那个碗号称是一个碗,实际上盛一勺饭颠一下都能颗粒无收。
又糙又平。
这两人还糟蹋了库房里最好的泥。
他因为这事扣了金奎两个月工资。
但是涂芩在她做的那个碗上面画了两颗心,他就觉得这碗做不了碗高低也算是个艺术品,收藏到陈列柜里去了。
“那让金五教吧。”涂芩又有了新办法,“他微雕学得很快,教那孩子做微雕挺好的,学出来刘家人能全部气死,全家改行。”
她脑洞本来就大,喝醉了说的话也不过脑,说出来的荒唐办法居然让谢斋舲犹豫了一分钟。
不过好在他没喝酒。
“那孩子应该学不了太久。”谢斋舲找回智,“性格不是做陶的人,压着估计也学不了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