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斋舲睁眼:“嗯?”
“如果我对他完全没有感觉。”涂芩说,“那可能连通知都不用通知他。”
“但是我对他是有抱怨的,也有恨。”她声音很轻,“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他选择让他现在的妻子来做和事佬。”
非常荒谬的选择,直接导致他们父女两的关系渐行渐远到现在这个程度。
“所以,带你回去跟他见一面。”
“如果他态度还行,那么婚礼上,我给他留个位置。”
“如果他不同意,那我就开始尝试练习,把那些抱怨和恨都收起来。”
她对家人的执念很深,因为得不到,她用了很多办法想让她爸爸看到她,小时候故意考砸,长大后故意疏离。
但是,谢斋舲让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谢斋舲的执念比她可怕,也比她痛苦,他用决绝的方式斩断过去,他今晚的笑容幸福得让她炫目。
执念这种东西的存在,可能就是为了让人学会放下的。
只要接受放下的代价。
谢斋舲在黑暗中把她抱起来,放在了他身上。
他上半身什么都没穿,涂芩只穿了一条吊带裙,两人肌肤相贴,亲密得让涂芩眯了眯眼。
“睡吧。”他亲吻她额头,揉揉她刚吹干的头发,“到时候让金奎金五陪着,他不会态度不行的。”
涂芩:“……”
“而且,不能再提领证婚礼了,再提可能会有第四次。”谢斋舲又吻了吻她的额头,“你明天还得早起。”
涂芩:“……那你把我抱上来干什么?”
“这样亲密。”他搂着她又往怀里带,非常认真严肃地说了一句,“我爱你。”
涂芩:“……”
她安静了很久很久,久到谢斋舲几乎又要睡着了,才听到她很轻的回了一句:“我爱你。”
谢斋舲:“……没套了你知道吗?”
“我都不知道现在这东西一盒里面居然只有五个。”他语气非常郁闷。
涂芩:“……”
她以后可能得准备胶布……
堵嘴用……
第87章 被承托的苦难,被他们两人……
晚上十点,幸福小区五幢三单元201和203的门都开着。
“哥哥哥哥哥,这个要带吗?”金奎捧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巨大盒子放在203门口。
涂芩筑巢的习惯只对谢斋舲无效,金奎金五两兄弟通常都只在门口停住,跟203有结界一样。
好在这两兄弟对任何精神怪癖都接受良好,适应得很快。
“不。”客厅里的谢斋舲简短的否决。
“这什么?”涂芩蹲在门口看着这个半人高的东西。
“便携电窑炉。”谢斋舲在往行李箱里塞衣服,一心二用,“金奎大概是怕我出去二十几天回来会忘记怎么做陶。”
“这个总要带吧,要不然你手欠了怎么办?”金奎又揣了两块砖头过来。
这两块砖头涂芩认识,她一开始去陶艺课上学陶的时候,老师给的就是这种陶泥。
谢斋舲手闲下来的时候喜欢玩泥巴,不过最近……
涂芩觉得他最近喜欢玩她头发,闲着没事干的时候手就会伸过来开始捻。
“不。”谢斋舲已经简短地否决了一晚上了,那点两兄弟在病床旁边照顾他两个月的感动也淡了,他举起手,指了指金奎,简单又冷酷,“滚。”
金奎不为所动,语气仿佛一个送儿子远行的老父亲:“这是你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呐,不看着点我都怕你会把自己饿死在外头!”
谢斋舲面无表情地抬头,想把行李箱里的洗漱包拿出来砸他。
“他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涂芩还蹲在门口,双手托腮地研究那个便携电窑炉。
“你们第一次遇到的那次,是他第一次出门。”金奎对涂芩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要不是为了参加……弟弟的葬礼,他估计到现在最远的地方就只去过土矿村,就那一次,他失眠半个月,反覆发烧十几天,我想拦着他不让他去殡仪馆,结果转头他自己跑了,然后就倒你面前了。”
他提到刘斋舲还是有些不自然,会偷偷地看谢斋舲。
谢斋舲没什么反应,正起身从药盒里面拿旅游常备药。
金奎见谢斋舲没有不良反应,一时高兴,又跑回到201,开始叮铃匡当地找东西。
谢斋舲一个箭步上来,把还蹲着的涂芩端到旁边,关上门,插上插销,松了口气。
“再不关门他能把201搬过来。”他伸手挠挠涂芩的下巴,问她,“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了。
涂芩不说话,抓起他的手在自己脸上蹭蹭。
她有点难受,这人的前半生也太苦了一点。
“都过去了。”谢斋舲猜到涂芩突然失落的原因,心底骂了一句金奎这张破嘴,“现在没事了,我前段时间天天去医院复健也没有再发烧了。”
涂芩继续蹭他的手。
“对了。”谢斋舲突然想到一件事,“说起医院,康立轩的取保候审没批下来。”
“嗯?”涂芩对这个话题转换有些茫然。
其实真没过多久,可这个名字听起来已经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说是去医院拿精神鉴定的时候突然癫了。”谢斋舲笑了下,“也是巧,找的还是我住院的那个医院,发癫的时候好多人看见了。我去康复的时候护士还在说,说他本来是说自己有幽闭恐惧症的,结果医生诊断说是他只是情绪失控有些狂躁症状而已,取保候审就黄了。”
“他会不会庭审的时候说自己有精神病,然后就不用判刑了?”涂芩突然担心。
她倒是知道康立轩发癫的原因,但是如果因为这个不用判刑,那她气他那一下就亏大了。
“不会。”谢斋舲很肯定,“重性精神病才有可能能免刑,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精神都很正常。”
“我当时那样的都不算重性精神病,他算哪根葱。”还挺骄傲。
涂芩:“……你是不是想过用自己的精神病做点什么?”
她真的觉得他们两个幸好是遇到了,不然她可能会在某年某天的法制节目里看到打马赛克的谢斋舲。
谢斋舲不答她,笑眯眯地继续行李箱去了。
“那个不用带。”涂芩把那套睡衣拿出来,“这个睡衣家里穿,工作不穿
。”
谢斋舲笑着去拿了一套灰色的睡衣。
她工作和私下穿着分很开,只要一想到她那些粉嫩神奇的居家服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他就觉得很美好。
他最近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
这样乱七八糟地收拾着两人即将远行的行李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家常,她码字晨昏颠倒的坏习惯,她睡不醒的时候异常孩子气的起床气,她偷偷摸摸藏了打火机又被他搜出来丢掉脸上的表情,都很美好。
这一次,他终于不是个旁观者。
他也在她这样鲜活的生活里,她会因为他那些不美好的过去低落,也会为了他习惯性冒出来的极端想法翻白眼。
很美好。
所以他偶尔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会希望这个美梦永远都不要醒来。
他还是缺乏安全感,对离别这件事虽然已经不能算是焦虑症,但始终没办法学会应对。
可现在这种美好,会让他觉得慢慢来,慢慢改也没关系。
苦难有了承托,就能落地,会让人觉得,是一件能够解决的事情。
***
当然,有时候苦难频繁出现,也真的是挺让人无语的。
不管是黑土剧组主创还是陈洪甚至是谢斋舲,都没有想到刘家人居然会找到剧组去。
起因是因为陈洪。
刘进和刘凌平父子都被关进去以后,刘家消停了很多,谢斋舲这边他们是再也不敢惹了,本来就不怎么团结,现在基本就是一团散沙的状态。
但剧组后半段要改剧本,增加黑陶专业内容,有几个陶器,是需要拿到授权证书的。
而这种授权,谢斋舲没有。
他一直都把自己的位子摆得很端正,以前是想着心里的债还完了和刘进同归于尽,现在是想着他已经做了切割,他姓谢,只是从刘家学了做陶的手艺。
刘家以后要是想学刘景生的手艺,挑一个人他来教。
其他的,都跟他没关系。
所以陈洪想了半天,去找了刘进的堂哥刘兴,这人快六十岁了,性格是刘家刘进这辈人里最沉默的,脑子也不怎么活泛,最开始在刘家是做练泥的,再复杂一点的就不会做了,也是刘家最早被淘汰掉的一家人。
但是刘家现在的情况,也只有刘兴还能作为代表给一个授权。
结果这个刘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刘进被弄进去了,觉得这刘家弄不好他能翻身做主人了,送走陈洪以后就把刘家人都召集起来开了个家庭会议。
也不知道这波人到底凑一起聊了什么,一致认为黑土这部剧既然用了刘景生做原型,还用了他们刘家的黑陶,剧组不应该只给那么一点点授权费的,起码,播出以后的收入应该跟他们五五分,毕竟故事都是他们提供的。
于是,他们就来剧组了,第一次来了四五个人,直接开口就说要找张导,结果剧组门都没进来就被保安赶走了。
第二次他们学乖了,给谢斋舲打了电话,谢斋舲只听对方说自己是刘兴就把电话挂了,彼时他们还在外地拍抗日戏份,他还真捏着鼻子买了个便携电窑,用之前画好的切片尝试烧了几个黑陶坯,因为温度不够,只能烧厚的用来做器型实验,进度不太顺利,忙得除了涂芩其他人都不想见。
所以第三次,只会在□□这件事上达成共识的刘家人浩浩荡荡地聚集了二十来个人,闯入了墨市剧组的大本营。
那天也是寸了,剧组主创都在外地拍戏,道具组因为后期陶器增加需要多做两个窑炉道具留在了剧组,那天陈洪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谢斋舲画的窑炉样子和他记忆里刘景生用的有点不一样,就也蹲在道具组看成品。
然后,就被打了。
道具组做的窑炉和其他道具也被砸得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