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屿薇的心逐渐宁静下来,突然间发现余温钧身后又多了一个黑影。
她吓得把手里的学生证又弄掉了。自己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李诀也渐渐习惯这个社恐小保姆的一惊一乍,翻了个白眼,而在李诀的后面,余龙飞也
拿着园丁锯子从小径深处蹓跶过来。
“嘿哟,这儿挺热闹。”余龙飞随口说,“那边的玉兰和杏树也开花了。这天气一暖,家里花园终于不再是光秃秃的了。我还是喜欢春天。”
余温钧很注重花园的设计,除了自己会亲自查看,也会支使余龙飞和李诀做一些园丁的杂活。
三个男人很快聊起交流花园里的情况。
贺屿薇提着书包在旁边极其尴尬地站着,她想,自己得回去写作业了吧?该怎么办?
她小声地咳嗽了下。
“你俩回去。我和龙飞再单独逛逛。”余温钧吩咐李诀。
李诀叫了贺屿薇一声,两人朝着来路走回去。远远的,又听身后余龙飞问兄长今晚留不留在家吃饭。
余温钧回答的声音很轻。
“比起晚饭,听说——你到处跟别人说我的脑子被切了一块?”
什么脑子?
余龙飞对自己的古早玩笑还没反应过来,但看到他哥哥的眼睛顿时哆嗦了一下,他想装傻,但他哥已经钳制着他的脖子,拽着他往花园的最深处走去。
第51章 降温
李诀今晚也留在家里吃晚饭,他甚至亲自下厨炒了两道菜。
他们把贺屿薇也叫下来一起吃。
贺屿薇从小被教育“要大大方方”的,可是,她从来不知道怎么做。因为余龙飞和李诀都是对余温钧身边状况极其敏锐的人,她在餐桌上用尽全部力气,才能伪装没有异样。
吃饭中途,余温钧随口说家里会给贺屿薇添一套餐具,就按当初李诀的标准去采购。
添餐具,不是加一双筷子的事。
代表一种“登堂入室”的许可,贺屿薇曾经帮厨房洗过碗,余家三兄弟都有自己的专用餐具,根据器皿材质分成六套。
而只要碎了一角,整套餐具都会全部更换。最贵重的两套西式餐具是纯金银镶嵌的(墨姨说要手洗,绝对不能进高温洗碗机)。
李诀曾经也在余家住过几年,他也有专用的三套餐碗,分别是陶瓷,玻璃和骨瓷的。而刀叉筷子也有10头。
余龙飞对他哥的这些豪奢细微之处持鼓励态度,毕竟,他自己也能享受。
但……给小保姆准备这些,凭什么啊?
贺屿薇不是应该照顾完哲宁,就直接滚蛋吗。还是说,她就是他的便宜表妹。
余龙飞心中疑窦丛生,但他抬起头,环顾四周——李诀只是漫不经心地吃饭,小保姆依旧耷拉着肩膀吃她那小小的一碗饭。
他摸了摸头上的肿包,也就嘟囔一声。
*
吃完饭后,三个男人坐在吧台前,他们注视着贺屿薇磨咖啡豆。
这是余龙飞提议的,让盆栽姐做杯咖啡,当饭后甜点。
最开始,贺屿薇实在有些紧张,润纸和烫杯的时候,手指都在发抖。但进入状态后就以娴熟的手法三段式注水。
经过反复的练习,她已经完全掌握快慢和出水的大小量。很快的,咖啡的特殊香气就弥散开来。
“别的不说,她现在的手冲咖啡也算做得有模有样。”余龙飞喝一口,罕见地表扬一句。
李诀也举起咖啡杯,闻了闻,结果他的眼镜片儿糊了。
三人之中,只有余温钧没有碰眼前的杯子,他正看着沫丽递过来的ipad。
余温钧没有主动聊工作,李诀和余龙飞便先识趣说一些轻松的话题。
贺屿薇不幸就成为这个“轻松的话题”。
李诀说墨姨下周就回来,家里的人手充足,她也就有时间学车,
余龙飞则假意问一些她学校的问题,实际拐着弯骂李诀。
“盆栽姐在重点班待着很不容易吧?我跟你说,小眼镜儿当初也是成绩烂得要命,极其勉强才能读完高中,都没读大学,被送到新加坡留学一年。他的最高学历完全取决于哥的钞能力。我记得,小眼镜儿每天要我哥帮着辅导做数学和物理作业。我和哲宁从小都没被哥辅导过功课,哎,这辈子也从来没听过他能这么频繁的叹气。”
李诀面无表情地说:“是吗?但钧哥每次聊起你的时候,都是我们几个秘书在办公室里最轻松的时候。”
余龙飞得意地咧嘴一笑,很快回过味来。
轻松是什么意思,哥哥在背后骂自己了吗?
贺屿薇有些新鲜。
她以前总跟在余哲宁身边,而余哲宁和他哥之间涌动着古怪的客气与疏离,兄弟俩关系很僵,余温钧每次说完正事就断然离开。而除非工作安排,也从来不会跟低级佣人们闲聊。
她便认为,这男人身边的气氛极为压抑的。
但余龙飞和李诀却敢当着余温钧的面,彼此挖苦了足足二十分钟。
他们斗嘴的时间,余温钧在一旁抓紧时间看完了家中最近的日程,无非是园林团队的春季修剪计划,家中购买新的花种,建筑物的外墙需要修缮等等。
宅邸后勤一般都是墨姨负责。但沫丽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也把宅邸诸多杂事处理得颇为利索。
余温钧把沫丽叫过来,轻声夸赞了几句,再让她离开。
随后,他自己一动不动地思考了片刻,突然就抬头跟贺屿薇说:“你刚才说,班里的另一个转学生叫什么?”
贺屿薇正跟余龙飞和李诀说,老师给她和同是转学生的同桌发了校服云云。她不用再穿着余家的工服上学了。
余温钧每次开口,焦点就会毫无争议地回到他身上。
他读报告的时候也听到他们刚才说的话了啊,贺屿薇吓了一跳,但还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回答。
“于凌峰。”
随着她说出名字,气氛立刻变得不对劲。
余温钧望了李诀一眼,李诀快步走到远处打电话。余龙飞脸色沉下来:“没准儿是同名。凌峰这傻名字又不稀奇。”
没两分钟,李诀走回来。
“我问过墨姨,就是那孩子。他原本在英国念书,但汪柳眼睛不好,他从去年就回国读高中,说决定在国内读大学。嫌私校吵,就突发兴起转到公立学校。也真没想到就那么巧,他能和小贺进入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
余龙飞立刻跳起来。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迁怒余温钧:“哥,你不提前说这事?”
“坐下。我每天都过得都很闲吗?”余温钧淡淡地回答,“确实有人跟我说过凌峰那孩子转学了,但当时没留意。也是刚刚才想起来。”
贺屿薇在旁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还是余龙飞不耐烦地解释:“你那个傻叉同桌是我爸那边的孩子。上次在阿那亚,你不是见过他?哦对了,你当时不在场。不过你是傻子吗?都姓余?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无法预料的巧合让贺屿薇目瞪口呆,她一直以为,余凌峰的姓氏是“于”。
她忍不住盯着余龙飞,但怎么看,都不觉得余龙飞和余凌峰五官像。按理说,同父异母的兄弟应该有点相似之处吧。不过,他们说话都很傲慢就是了。
余温钧的态度波澜不惊,看不出对第三个“弟弟”抱有什么样的态度。
贺屿薇在震惊之余也别扭极了,一想到同桌居然也和余家有关,就觉得上流圈子也太小。
她就逃不开余家人了吗?
余龙飞也凶神恶煞地盯着她:“我看你刚刚提到男同桌时就是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你是吃我家喝我家住我家的保姆,别叛变了啊。”
贺屿薇被说得颜面无存,她盯着桌子:“我和那个同学没怎么交流。只知道他也是转学生。从今以后,我也绝对不会在班里和他说话了。”
余龙飞冷哧说:“告诉你,汪贱人生的贱种有种贱气,本少爷就不能听这名字。这事儿太他妈添堵,我忍不了。明天你就去学校办退学,反正你的
成绩都不配进重点班,本市的高中那么多,再选个别的地方上。”
贺屿薇再次一惊。好不容易适应了新学校的环境。
……可是,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事。
“没到那一个程度。”余温钧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平静地反对,“家里的恩怨不需要把外人也牵扯其中,她该怎么上学就怎么上,该怎么和同学相处就怎么相处。又不是哲宁,一言不合就转学。”
李诀顺口打岔:“话说回来,小贺,你私下里还和哲宁联系吧?”
李诀居然当着余温钧问出这种问题,有一种类似于……被捉奸的感觉。
贺屿薇的脸立刻发热。除了熟悉的慌乱和尴尬,又产生一种心虚。
她细如蚊鸣地回答:“偶尔,发一下微信。”
“我再重复一遍,我们余家的私事不需要让他人去站队。还有,薇薇可以联系哲宁,放学后可以去见哲宁,当然,需要提前和司机报备下行程。”余温钧的声音还是轻描淡写,“龙飞,你最近没见哲宁?”
“前段时间不是刚吃了顿饭。两个男人不需要天天联系吧?”余龙飞嘟囔。
余温钧也懒得搭理他,再转头问贺屿薇:“哲宁的脚恢复得怎么样?又该做复健了吧。”
她的脸顿时涨红了。
“那个,我,我也不知道。我白天在学校不能用手机,回家后也要写作业。我和余哲宁在微信上其实没怎么说话,他就问了我在家里住得怎么样,我说挺好。他说家里花园是不是很多树开花了。我说对。他说周五回来,问我想不想要一些瑰夏咖啡豆。我说不用了。”
贺屿薇把她和余哲宁微信内容复述出来,语速很快,不知道试图想让谁相信她。
她笔直地望着余温钧,双手紧握着桌面。刚才那些话绝对没有一句谎言。
虽然贺屿薇反复思考着怎么离开余家,但是,她不想牵扯其他人。
“我和余哲宁真的什么话都没多聊,你不相信的话,可以看我手机!而在学校,我和余凌峰也就只说过两句话!”
余温钧从她着急的脸上收回视线,他颔首:“我在了解情况。”
说完后,再拍了一下依旧愤愤不平坚持让贺屿薇转学的弟弟后脑勺。
余龙飞痛苦地跳起来,说怎么今天总是打人
“哥,你就不管——”
“安静点。我现在没有办法说,告诉你怎么处理余凌峰转学的事。因为目前并不造成什么问题。如果今后成了问题,我必然会有办法处理。懂我意思了吗?龙飞,别一提到爸家的事就这么毛躁。”余温钧再扭过头,平静地说,“你,做完咖啡就先回自己房间。”
贺屿薇临走前再稍微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