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屿薇说到这里,突然忍不住弯着眉毛,噗嗤地傻
笑了一下。
余温钧还在深深地看着她,他根本就没明白这一个笑点在哪里。
哼,他们之间果然有代沟。
“我发过誓,这辈子不喝酒,也打算用一生来执行诺言。这也包括,我对自己的另一半有相同的要求,那就是,他也绝对不能喝酒。”
贺屿薇看着余温钧,他从她眼中,读到某一种无法撼动的坚定和悲伤。
“我知道,身为生意人总会面临喝酒的场合。我也知道,你平常喝酒也只是小喝怡情,你不是像我爸爸那样糟糕透顶的酒鬼。但……说老实话,我已经不想在你嘴里尝到任何酒味。假若你想和我在一起生活,就不能喝酒。”
##
不能喝酒……
余温钧重复这句话,虽然他理解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的含义,但是,这个底线还是很奇怪。
过了会,余温钧平静地问问:“是一滴酒都不能喝?”
“嗯,对。酒精巧克力也不准吃。”
“任何场合也不能喝酒?”
“不能!就像,回民这辈子不能吃大肉,你和我在一起,后半辈子就不能喝酒。但,这件事也需要和你商量。如果你做不到,希望你诚实地告诉我。我就算再爱你也会结束这场关系。因为,我把‘不喝酒’看得极其重要。”她说,“我希望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对人生的清醒。”
#####
余温钧也陷入思考。
他能理解贺屿薇说这些话的立场,但,终生戒酒和终生吃素一样其实是一个大决定。
言出法随,余温钧不是为了哄女人开心,就能随便答应要求的人……
像上流社会一样,余家的珍贵藏酒一点不少。更别说,南非还运营着几大酒庄以及在国内普通酒的代理。
很多重大商务场合都是要饮酒的,而酒也是一种男人独特的社交工具。
余温钧大脑还在缜密思考这些,嘴巴说:“可以不喝。”
贺屿薇睁大眼睛:“你今后再也不喝酒了!真的吗?”
余温钧说出来后,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
戒酒,也是能直接影响到他自己的生活和工作的。而他,要为一个女人放弃乐趣。
余温钧自认是自控力和执行力都不错的,而酒,也是在高压环境里放松心情的方式。
他不讨厌喝酒,甚至,是喜欢的。
但“不讨厌”和“喜欢”在贺屿薇面前没有力量。因为,他现在就是这么爱着且需要她。
余温钧长舒一口气。酒,可以将就。女人不可以。
“戒酒,和我刚刚说结婚的那句话,都是真的。”他说
“你可以做到?”贺屿薇瞪大眼睛看着他,她像个小傻子似的,顿时又哭了。
余温钧情不自禁地用手掌贴上她的眼角。
内心深处的某种感情会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也泄露出去,他觉得心疼极了:“别哭了,如果这件事对薇薇你很重要,我不会再喝酒了。”
贺屿薇主动吻上他。
*
嘴唇轻轻触碰嘴唇。
这是浓烈情欲的边缘处,非常淡、如同蜻蜓点水的几个吻。他们肌肤相碰,却只是重复着触碰的动作。
“我保证,以后我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也不会在我身上闻到酒味了,好不好?”
余温钧捉住那纤细的身体,将她圈进手臂里。
好爱这个小女人。
余温钧的胸膛依旧有一种熟悉渴望,想把她四肢和脖颈拷起来,锁进自己的笼子里。
贺屿薇却抬起头。
“——你真的能做到不喝酒吗?”
她到底要反复问多少遍?余温钧耐心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嗯。”
“那你要跟我发誓,即使以后去外国出差也不能趁着我不在就偷偷喝酒,即使我感冒的时候闻不到酒味你也不能偷偷喝酒,即使我去澳大利亚打工一年也不能偷偷喝酒。你这辈子都不准再喝酒。”
余温钧皱起眉。
这左一句“偷偷”长的,右一句“偷偷”短的,词也太难听了。
“既然答应了,这就是一个承诺。我会把家里剩余的酒也清掉……”
余温钧突然间停止抚摸她头的动作:“等一等,澳大利亚打工是什么时候的事?”
贺屿薇却把她抱着的枕头扔掉。
旁边灯光照射下,余温钧免不了就能看到,她的脖子、胸口和小腹都是他留下的青红咬痕。他立刻拿起被子,把她的身体盖上。
随后,贺屿薇又把脸上贴着的纱布揭开,露出红肿的伤口。
“我被你前女友和继母欺负了。我也被你弟弟们欺负了。我还被你欺负了!”
余温钧眉毛不禁轻轻一抽。
贺屿薇趁他一走神,手臂用力,天旋地转,这次,是她把余温钧按在床上。
“我要去澳大利亚打工。”她宣布。
余温钧立刻醒悟,自己陷入了一个很被动的谈判沼泽里。
他焦灼地等着她,费心地重新找回她,两人刚刚做完爱,她刚逼他戒酒,他答应了,她却又说要去澳大利亚打工——这不是让他守寡么?
怎么可能放她走。
但是,贺屿薇的长头发垂到他精壮的胸膛,发丝刮着肌肉,痒痒的。
余温钧心中又升起一种特别精微又复杂的情感。
他,舍不得。
舍不得她受伤,舍不得折断她的双翼,他倒也想看看她自由飞翔的样子。
“我申请了打工签,想去澳大利亚打工一年。虽然是异地恋,但在此期间,我希望你当我不喝酒的男朋友,而且,你最好能帮我出机票钱……”
贺屿薇首次听到余温钧从胸膛里发出“哼”的一声。
等了半晌,他沉默地侧着头,不肯看她。
“余温钧,你看我的眼睛。”
贺屿薇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硬是把他的脸捧起来,两人鼻子贴着鼻子。
“我真的……不是缺心眼儿。我,是藏在这个身体里的成年人。我会给你幸福,而你也答应过要给我幸福的。我们是能克服一切困难的。对不对?”
余温钧被迫看着她,他的眸中照出她的模样,只觉得头都开始痛起来。
安安静静的小姑娘,究竟什么时候变得像五百万只鸭子似的那么吵了?
又倔强又很吵。
“……厉害,挺厉害。”过了会,余温钧终于冷冷地说了两遍,他语气嘲讽但又有些无奈,“还真是沉得住气。先勾着我上床,又在床上跟我玩指东打西的花招,贺屿薇,你可绝对不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了。”
第144章 寒潮
上海某律师事务所——
本合同为机密文件。
……(十八)尽职调查内容
律师在完成尽职调查后,需要向信托公司提供法律意见,说明委托人的合规性、信托合同的有效性及潜在的法律风险。委托人财产金额或价值应不低于人民币1000万元,委托人交付的财产可以为现金财产及有价证券、不动产、动产或非现金形式。
裴琪敲了敲门,走进来。
“明天是圣诞节,法律牛马也要休息的。”
“费主任传染上甲流,今天中午眼睛急性感染,被送到华山医院说视网膜要脱落了,”合伙人的桌面上搁着厚厚的一沓橘色文件,让她拿起来看,“周二要飞趟北京,也和我一起去见委托人?这是一个传奇人物。”
合伙人伸出三根手指,在空气中做了个旋转的搓钱手势。
两个人交换心领神会的目光,哦,不光是高净值客户,是那种有
背景的人物。
裴琪读完资料后不满地抬起头:“要增加一个家族信托受益人?作为监察人,把报告给到信托公司就行了。”
“再看看这沓资料。”合伙人耐心解释,“客户准备给孩子设立一个新的信托,但财产构成过于复杂,光是境内不动产、人寿保险、商标收益权、大型设备和代持投资权益,国内的经营性家族信托就没法实现他的财产分配要求,所以增设两个民事性家庭信托。委托人会公证境内资产并立一份新的遗嘱——这算不算大活?”
“没到四十岁就立遗嘱?有健康问题?嗯,本年度的体检报告在这里——看起来没事啊”
“健康状况良好。委托人认为大陆的家族信托主要是配置保险,需要增加遗嘱作为补充的法律效力——总之,今晚要加班。”
裴琪叹口气,继续翻看文件:“余温钧,三十六岁。两个同父同母的弟弟,一个在北京,另一个在河北省正定县基,哼,公务员啊。还有一个继母,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里面有一个叫贺屿薇的。”
“有疑点吗?”
“不,我只是好奇,李诀和贺屿薇居然出现在他的遗嘱里?老天拥有全部现金和保险,那个李诀也是她的托管人之一。新信托明显是给这个贺屿薇留位置的吧?”
“又是一个八卦——听说,余温钧最近要和一个高官家的女儿订婚。当事人大概想趁这段时间隔离婚前财产,又能把过去的风流债处理好。”
合伙人烦躁地摆摆手,“我也是刚接到费主任转的case。好了好了,趁现在星巴克没下班,让实习生订十杯美式。年关在即,裴律和我一起给本所冲冲业绩。”
#######
中央美院的校区在望京,校区非常小,灰色的建筑群窄窄的,走入期间,也并不是典型国内大学的氛围。
它还有一个别名,叫做朝阳区花家地艺术专科学校。
木雕课安排在下午,
雕塑系的学生们站在领转台和人像架之间,其中包括贺屿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