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钧无声地叹口气,勾拨几下,她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用牙轻咬住他肩膀。
“薇薇想要的,我哪个没答应。做完这次就出去。是想去老城逛逛呢,还是去赌场的商场。”他缓慢地说,“我们再去香港挑辆车?”
她也没听清,意识又陷入软绵绵的盲区,好像不停叫着他的全名,又好像是不停地接吻和拥抱。
快乐到了尽头,便是无法终结的痛苦。不知道多久,她听到余温钧喘着气低喃了一句:“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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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屿薇在他怀里浅浅地睡了会,再醒过来,她已经在床上。
落地窗的天还亮着。
她的嘴里和身上还残留他的味道,胸和大腿都隐隐发痛。旁边揉得狼藉满目的枕头上没有人。
贺屿薇轻微地呼唤两声,余温钧从卫生间施施然走出来。
男人的衣服已经穿得整齐,又在刮胡子。
“穿裤子出去。”他说。
她这才意识到他们可以离开床了。谢天谢地!
余温钧说要带她去澳门逛逛。
“这里应该也有进口的书店,想去吗?”
余温钧是没有翻过她买的R18耽美漫画,仅仅看封面,就觉得里面必定有不太妙的内容。他的管理原则向来是抓大放小,她的人在他眼皮子下,她平常喜欢看什么书都随她吧。
贺屿薇却摇头。
小黄书就要自己偷着买才有乐趣,她可不想带着余温钧和保镖去书店挑R18。
“想吃澳门蛋挞。”
贺屿薇简单地提要求,再回忆起香港报纸上还说这里有一个对着赌场的大炮台,也想去看看。
余温钧看贺屿薇坐在床上只有动嘴皮的意思,显然不准备自己在网上做攻略,便给酒店打个电话,让礼宾做个简单的路程规划。
贺屿薇在这段时间把衣服
缓慢地穿上,却看余温钧拿着西装外套头也不回就往外走,她忙说:“我还没穿完衣服,等等。”
余温钧顿住脚步。
他说得先去趟赌场找李诀。
“把一个赌徒从牌桌前拉走,比要他自己抠出眼珠子还难。必须要先打断一下氛围,让李诀内心产生一个过度期,才能把他顺利拽走。”他说,“你不需要着急。四十分钟后,我在一楼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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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场向来是销金窟。布景的设计、耗材和人工都是用钱堆出来。
黄金位置的一整条走廊,都被瀑布般的繁花妆点着,全部是紫色系,两边一排大得惊人的绣球花,一把一把的落日珊瑚,比贺屿薇在余家见过的品种还要大一倍,用色特别大胆以至于以为是假花,稍微触碰,才感到柔嫩的花瓣真实触感,走入其中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保镖介绍,这是法国的花艺团队设计的。
“正好是落日时分,住店客人可以不需要排队,直接坐缆车。”
贺屿薇因为浑身酸软也没什么兴趣,就摇摇头。
赌场一楼附近有奢侈品店面,以供赢钱的人能直接大手大脚地购买奢侈品,而在这些僵尸般的人之间,还有不少衣着鲜亮的美女。
贺屿薇靠在墙边安静地看着看着行人,突然之间,她揉揉眼睛,总觉得眼花了,看到一张面孔特别像栾妍。
还是微黑而健康的皮肤,阳光明媚的气息,栾妍穿着一身洁白网球裙,满身的香奈儿。
她的身边围绕一个同样穿着运动短款服饰,但发丝都打理得极为精致的年轻女孩,她们拎着袋子,说说笑笑准备坐酒店缆车。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不经意地交接一下。
也许因为贺屿薇气质变了,不再穿着灰扑扑的衣服,也许因为栾妍根本没想过余家的小保姆能出现在澳门,总之,她完全没认出贺屿薇,正和她朋友一起离去。
贺屿薇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或五味陈杂,就听到熟悉的声音斥责:“把他的嘴堵紧。”
栾妍立刻扭过头。
贺屿薇的心也堵到嗓子眼。
余温钧面色如常地从拐角的暗门里走出来,他还是很随意地穿着花衬衫配纯色西装,在他几步之后,几个戴口罩的彪悍黑衣人正拖着一个胡子拉渣的赌客。
如今,只有通过那套布满褶皱的西装才能勉强地认出,对方是李诀。
他正不停地扭动手脚,嘴里透过塞满的布条而骂骂咧咧的。
第97章 台风路径
余温钧也看到栾妍了。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继续往贺屿薇站立的角落里走,倒是栾妍身边的朋友问她怎么回事。
栾妍不假思索地朝着他跑来:“喂!余温钧,你在假装不认识我吗?”
余温钧这才站住脚步:“失陪。我有急事要立刻处理。”
栾妍慢半拍,看到余温钧身后跟着的那群面色不善的黑衣手下。
她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畏惧地退后一步,可是现在不叫住余温钧,两人恐怕没有机会再见面。
栾妍硬是笑吟吟地说:“你的宝贝弟弟又跑来找我告白了。不过,我也再次拒绝他了。”
余温钧不以为意,他看到贺屿薇迟疑地站在不远处,便朝着她招了招手:“还记得薇薇吧,她也在。”
难挨的几秒沉默里,栾妍转过头,几乎是震惊地看着余家那个曾经如同鬼魂般的小保姆。
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栾妍一寸一寸地打量着贺屿薇的衣着和服饰,脸色越来越阴云弥漫,目光中讽刺的意味越来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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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妍再张口,声音很轻很危险:“哦,她还被你带在身边?你不是说,她的小保姆工作做到五月就走?怎么,对她上瘾了,还是——”
余温钧稳重地打断她:“虽说是你俩弄坏了我书房里纸鸢,但在此之前,你从她身上偷走五楼电梯卡,对不对?”
栾妍和贺屿薇俱是一怔。
……纸鸢?
哦哦,余温钧的书房墙面上挂有一个收藏多年但又被弄坏的精美纸鸢。栾妍和贺屿薇并没忘记这场事故,但她俩也同时感觉,那是已经发生很久的事情。
“没有再提,不代表我忘记此事。想当初,在未婚妻和佣人之间,我必然会选择维护一下未婚妻的薄面。然而现在的我和栾小姐没有任何关系。假如类似的事再发生一遍,你知道已经彻底得罪我了吧?”
栾妍左看看右看看,也有点弄不清楚这两人的关系,她还是嘴硬:“哈哈,得罪你有什么了不起?莫非,你要吃了我?”
余温钧没有理会她的眼波流转。
“栾董事长应该教育过你,小姑娘出门既要开开心心地玩,同时,也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总是稳定得像插了电一样的男低音,很磁性悦耳,但只要语调稍微变冷,听在耳朵里也会带有极度的攻击性和危险。
余温钧说:“别在不熟悉的地盘得罪一个你既不知道实力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的人。为逞口舌之快,把自己卷进无穷的麻烦里。栾小姐,你最好先搞明白这一点,再好好想想现在应该用什么样的口气,跟我、跟我的人说话。退一万步说,就算整个栾家要和我作对,你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追着男人跑。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是特殊的。”
一阵沉默。
贺屿薇看到余温钧双手插兜,略微俯身,又在栾妍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绝对不是什么好话,栾妍的脸由青变白。
余温钧将她戴着的草帽取下来,转手戴在他旁边平头的私人保镖脑袋上,对方阴阳怪气地说了声真漂亮。
栾妍哆嗦着嘴唇后退,差点撞到余温钧身后保镖胸脯上,她往右躲,对方却同样右堵,不允许她离开。
几秒后,余温钧闪身让开一条道,栾妍低下头颅冲出去,拉过不远处的朋友,落荒而逃。
眨眼间,修罗场就彻底结束。
余温钧以毫不拖泥带水的手段驱赶了前任未婚妻。转过头看着贺屿薇,依旧惯常的语气:“走吧?”
贺屿薇也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某个瞬间,她冒出一个想法:这是一个在世界上没有对手的狠人。
余哲宁曾经说过,他哥哥活得像个假人。她一直都不太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余温钧明明就是一个很有血有肉有手段,只是很善于隐藏情绪的人啊?
但现在她似乎懂了。
余温钧的内心是没有任何白月光和理想存在的。
他没有对手,因为这男人从来不会刻骨铭心地去恨着谁,也从来不会掏心掏肺地去爱谁。他的身边只放着和他利益相关与共的人,和两个共同血缘的弟弟。
再换句话说,余温钧只会对“属于他的人”投入情绪。
余龙飞和余哲宁恐怕都已经认清这一点,除了血缘,他哥哥瞧不太上两个弟弟们所做的任何事,倒是李决,余温钧觉得他挺有意思,但一旦李决背叛他,余温钧也不会留恋逝去的任何东西。
她爱上的……是个危险人物啊。
“又发呆。”余温钧再次说,“累了?”
他们所站的是游客涌动的景点,赌场保镖还在牵制奋力挣扎的李诀,不少路过的人偷偷地看过来。余温钧似乎也有点不快,但他还是耐心地等她发呆。
余温钧沉吟片刻:“再给我五分钟时间。处理好李诀再来找你。这附近有几家能买的店,你进去挑点珠宝。”
她回过神:“我想跟你一起走。”
“好。”他从容地回答,
将一直插着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来,贺屿薇却没有敢当众牵住他手的勇气,只是低下头。
这时,她发现余温钧的手腕上有一处新鲜的伤口,忙说:“我的书包里有创口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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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赌徒只要上了赌桌可以半个月不吃不喝不拉在裤子里上厕所,天皇老子降临也不能把他从牌桌拉走。
李诀就是如此。
澳门赌场vvip房的关系错综复杂,李诀又明显是一条能送钱的新鲜肥鱼。即使是余温钧也得亲自和赌场高层打招呼,付了一大笔钱,又请几个赌场保镖用暴力把赌红眼的李诀强制带走。
过程中,他自己也被李诀咬一口。
酒店套房里,黑眼镜秘书就像烂泥塘里捞出来的不明生物,倒在地毯上打滚,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呻吟哭泣,又因为严重脱水而只剩干嚎,根本看不出是曾经的精英男形象。
余温钧的手腕处贴了一个黄色皮卡丘的创口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