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见面,甫一见面,多多还没认出。
站在徐致柯身边没靠近周颂宜,但眼睛却一直盯在她的身上,似乎在嗅她身体散发的气味。
终于,确定了眼前人后,它变得格外兴奋,一直往她的身上扑。徐致柯牵着绳子的手,险些攥不住。最终也就随它去了。
他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和前几天略有点儿不同,原本长长一点的头发被剪短,不过也还没到板寸的地步。
没进工作室里,目光在院子里环视一圈,问:“还在做这些吗?”
“嗯。”周颂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正盯着绑在架子上、拉展绷紧,等待阴干的牛皮,“一点兴趣。目前还在练习阶段。”
徐致柯笑一声,将视线拉回,垂眸盯着不断围绕她打圈的多多。
蹲下身,摸了摸它柔顺的毛发,“我的行为是不是有点儿过去突然了?”
“啊?”她没反应过来。
“毕竟下周一就要离开了,将它放到你这儿的事情,也是临时和你提起的。”
周颂宜:“没事。我本来也想见见它,只是一直没机会,这次也正好。”
徐致柯顺毛的动作一顿,将多多引到自己身边,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嘴,“是因为他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和他没有关系。”周颂宜倒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他答应过我,不会再插手我的事了。当初的事,是他做得不对,我替他向你道歉。”
“为什么?”再次望向周颂宜的目光变得探究。
松开手,视线投掷在她那张清水芙蓉的脸颊上。
她敛着眉,目光胶着在金毛的身上,似乎没听见去他的话。
不动神色的,他又问了遍,“你替他道歉做什么?”
轻笑道:“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如果非要细细算下来,应该也是靳晏礼先出手的。小宜,你知道的,我们明明可以不分手的。”
“我明白你有你的理由,我也选择尊重你。但我的尊重是给予你的,不是给予他靳晏礼的。至于原谅,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原谅与被原谅这一说,自然就不用说这些。”
这大概是逃避话题后,两人第一次将话题摊开摆在明面上说。
不过戳破了也好,悬在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不必一直在心中纠结。
周颂宜抿了抿唇,却忽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一年时间过去,大家好像抛去嘘寒问暖,单独相处时竟然也会产生无话可言的尴尬感。
“你今天工作忙吗?”他突然开口。
“啊?”
徐致柯:“不忙的话,介意进去喝一杯茶吗?”
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看着逐渐凋敝的玉兰花,“虽然现在不再是恋人关系了,可算来自从我离开新闻部,我们好像也许久没见面了。”
沉思了一下,而后望向周颂宜的眼睛里含了笑意,“满打满算,也有一年了。朋友身份?同事身份,这次总不过分了?”
“哪有。”周颂宜有点不好意思,“是我一时忘记了。工作室里有点乱,我没有收拾,我们还是去旁边的厢房聊吧。”
“也行。”
两人并肩走着,周颂宜三步一回头,直到小金毛迈着腿冲到她的前面,她才堪堪收回目光。
随口问:“你呢,想喝什么茶?”
“都可以。”
周颂宜其实刚问完徐致柯,就想起来一事。不过听他这样说,也就没再提起,“那就白牡丹吧。我这儿只有白牡丹,我记得你以前喜欢这个品种的茶。虽然也是很久前的事了,不知道你的口味有没有改变,但你既然都说了随便,那就它了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徐致柯敛下眉睫,让人猜不透心思。
在他沉默中,周颂宜也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自己心下也怔愣了。
现在看来,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矣。
“习惯真是一件挺可怕的事情,有时候习惯了,再去适应其他的,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徐致柯叹了一口,“你走之后,我也尝试过其他口味的茶,可不论哪一款,都比不上当初的哪款。”
“试过很多茶,最爱的还是白牡丹。”他的语气里有轻微的嘲弄。
“可能是我泡茶的手艺不精,为了不让自己的味觉受委屈,倒是要向你讨教一番泡茶的技巧了。”
不知有意还是无心,周颂宜听进心里去了,情绪也有点低。
她说:“一定。你要是问我,我肯定知无不言。”
话落地的那刻,刚好走到尽头,周颂宜推开隔扇,“走吧。”
知道她有意转开话题,徐致柯看出来了,却也没戳破。
以两人如今的身份,自然无法再想从前那样谈天说地、高谈阔论。话题落在地面上,气氛就冷了场。
最终,品完周颂宜泡的白茶,他主动提了告辞的话。
徐致柯看着脚边一脸兴奋、不断围绕两人打圈的金毛,对周颂宜道:“这段时间就麻烦了你。”
“应该的。”周颂宜说完,顿了下又补充道,“那就提前祝你戛纳之行旅途愉快。”
他低低笑了声,“好。”
*
周颂宜将院子外边的铁门关上,将金毛放在院子里自由撒欢,自己则是待在工作室处理工作。
她向来处理工作都是在这,不喜欢将工作带回家,嫌闷。
事情处理完,也没急着回去,在院子的石凳上坐着陪金毛玩了一会。
过了一会,掏出手机,给家里的住家阿姨发了条消息,让对方准备一点宠物用具。
事出突然,有些东西还没准备好。
晚饭没回去吃,点了一份外卖,坐在院子里,一边吃饭一边将前几日看剩的剧集一口气追完。
外卖盒扔进垃圾桶。日色渐暮,橙黄的落日霞光弥散在山林间时,她牵着宠物牵引绳,驱车回了和靳晏礼的那个家。
靳老太太寿宴前一阵,两人其实都挺忙。
单方面的冷战,周颂宜不大想搭理靳晏礼,恰好那阵子飞江西进行地方文旅宣传活动。也乐得自在。
靳晏礼则是在碾转于实验室和公司,每天忙得天昏地暗,还得抽出时间参加座谈会。
两人夜里见不上面,忙里偷闲的时间里,他爱给周颂宜打视频通话。
但大多数时候她都不会接,或者将视频通话转接为语音通话,然后草草聊了几句,便结束了话题。
她和靳晏礼之间的相处,没有正常夫妻间的那么多话闲聊。
那些亲昵的话语对于寻常夫妻来说是感情的调和剂,但在她这就觉得腻歪。
感情没到深处,应对起来就稍显敷衍。
周颂宜不喜欢靳晏礼给自己汇报他所有的行程,这对她而言是一种无形的窥视。
她不喜欢靳晏礼掌控自己所有的行程,换而言之,也并不想了解到他的。
-
晚上回到家里,只有阿姨在打扫卫生,见周颂宜回来,其中一个阿姨走上前,问:“周小姐,晚饭是现在做,还是晚点等先生回来了再一起做?”
“晚点吧。”
周颂宜看了眼客厅墙上的钟表,“现在没有其他的事情,你们可以去休息。要做晚饭的时候,我会让人知会你的。”
“好的。”阿姨见周颂宜的腿边跟着一只狗,心里虽然纳闷,但良好的职业素养告诉她,这是主人家的私事,不该过问。
过了一会,另一位住家阿姨走了过来,“周小姐,您让我准备宠物用具,这边都已经准备好了。需要看看吗,如果有遗漏的,我立马联系采购人员。”
“嗯。”
她手撑在沙发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待会。”
*
周颂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将挂壁液晶电视打开,拿着遥控器特地给金毛搜索动画片看。
以前还没工作的时候,逢周末下雨,她就喜欢窝在家中客厅,抱着金毛一起,陪它看它爱看布鲁伊。
现在也不例外。
习惯是刻在记忆里的,一时之间难以更改。
周颂宜顺着它头顶的头发,陪它一同观看动画片。
它很安静,看得很入神,她忍住逗弄它的心思,埋下脑袋趴在琉璃茶几上,侧着脑袋看它。
慢慢的,困意来了。
周颂宜阖上眼睑。
不知道什么时候,玄关的房门传来开合的声音,她猛地醒来,努力撑开眼皮。
还没瞧仔细,阿姨已经走过来对她说,“周小姐,先生回来了。”
“嗯。”她懒散应了声。
靳晏礼在玄关口换了双黑色的皮质拖鞋,将车钥匙搁在柜台面,去一旁的岛台拧开水龙头净了净手,而后对一旁的阿姨道,“工作处理完,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先生,晚饭……”
靳晏礼眉脱下西服外套,随手扔在椅背上,“晚饭我来处理就好。”
“好的。”阿姨也乐得自在。
将屋里的东西收拾完后,几个阿姨就出了门。
临走前,对上周颂宜落过来的目光,眼带微笑地稍点头,“周小姐,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周颂宜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几位阿姨出了门。
说实话,这家的工作算是最为轻松的。
虽说是住家阿姨,可当男主人和女主人同时在家时,她们就不需要再在这儿呆下去。
每天的任务,最多就是打扫打扫卫生,偶尔做做晚餐。如果有额外需求,男主人或者女主人会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