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皎攀着长梯爬上了墙沿,看着底下几丈高的墙生了退缩之意。
“这怎么……啊!”
她话没说完,腰被谢宴揽到怀里,便从墙沿一跃而下。
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苏皎吓得脸色都白了,缓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宫人来往奔走忙碌,没人来冷宫这样远的地方,谢宴拉着她走了一会,便随意寻了一处台阶坐下。
“我腿上的伤还没好,你想去别处走一走吗?”
苏皎迟疑。
“不会被发现?”
“不会,今夜宫中忙碌,没人会注意这里。”
他这番话使苏皎很是心动,这两日她心中始终烦闷得厉害,若能出去走一走,自然是好的。
台阶上的谢宴自上而下将她的神色收至眼底,他摩挲了一下指腹,又对她笑。
“想去便去走一走。”
片刻后,谢宴看着苏皎离开的背影,嘴角的笑缓缓收起。
“引去了吗?”
长翊悄无声息地出现。
“那位和苏大公子已在前面废殿见了面,正好是皇子妃途经之路。”
他几不可见地一颔首,形单影只地坐在台阶上,似乎在等着什么。
苏皎从永宁殿一路往外,雨后的皇宫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她长舒出一口气,特意选了人少的地方走动着。
越过前面一处废殿,一阵低低的交谈声便传入耳中。
“你送去的那一堆东西里,我只找出来一个镯子,送来的时候又摔碎了,我瞧那女人身上有一个一样的,便取来了。”
“确定一样?”
再次开口的人语气含着几分不悦,苏皎的步子骤然一顿。
这是……她哥哥?
“错不了,不都是她的东西?”
“这东西是我要拿给皎皎的,她对我母亲的东西十分熟悉,若错了……她该有疑心了。”
对面的人嗤笑。
“一个镯子罢了能起什么疑心?我若是你,在将那女人送来的时候,就给你妹妹直接喂了假死药,管她愿不愿意。”
苏惟似有不悦。
“这是我和她的事。”
“你和她的事我当然不管,可在皇陵那女人,你尽快将她弄走。”
苏皎心中怦怦直跳,借着大树的遮掩透出一双眼睛。
两道身影隐在窗棂后面。
“还有我今日冒险前来为你送镯子,这一回可算苏公子欠我的情了。”
“是欠么?我瞧您也乐意来得很。”
苏惟嗤笑。
“如何乐意?我可是已经死了的人,出现在这,给任何人发现了都是死罪。”
“殿下精通机关与缩骨术,三年前便能死里逃生,今夜来此故地重游,心中难道不痛快吗?”
苏惟意有所指。
“今日正是三年前您身死的时候,您死里逃生,如今皇上正为稚儿的出生而举国欢庆,怎会想到他亲自下令处死的人正出现在他皇宫之中,甚至不久的将来就要……”
“苏惟。”
对面的人止住了他的话,却不难听出他的语气的确是愉悦的。
苏惟笑。
“提前再来看看您日后将要执管的江山……不好吗?”
对面的人晃动了身子,便从苏惟的遮掩下露出一双眼。
他如同护国寺那日一样带着面巾,可那熟悉的眼……
苏皎的心霎时便要跳到嗓子眼。
是大皇子!
三年前,皇上亲自下令处死……真是大皇子。
他果然没死?
她心中越想越乱,正逢大皇子越出窗棂,苏皎连忙隐去了树后。
苏惟紧接着从废殿出来,面上已隐去了笑,手中摩挲着一个白玉镯子。
那是……她娘亲的。
偷听到的这一番话使得苏皎心中乱极了,长翊今日回禀的话再次浮现在她脑海。
所以,她娘果然是被她哥哥带去了皇陵,她娘的事……也是她哥哥一手造成的。
苏皎指尖抠在手心,刹那便鲜血淋漓。
她没想到,她相处了十多年的哥哥,竟然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
她娘被他藏在皇陵里,是生,还是死?
苏皎心口一窒,那白日里的抉择再次出现。
她却知道自己再没有选的路了。
*
苏皎顺着小路回去的时候,又开始下起了细雨。
来来去去的人着急奔走着,有宫女注意到她形单影只地走在风雨里,路过时便顺手塞了一把伞给她。
苏皎捏着伞,脑中乱得厉害。
如果今生娘的死是哥哥造成的,那前世呢?
前世她以为的心绞,会不会其实也不是心绞?
她乱糟糟地想着,不期然抬头,恰好看到依旧坐在台阶上的谢宴。
许是膝上的伤还没好,他一直未曾挪动,淋在雨幕中,反衬得那眉眼清冷,见得她来,他弯唇一笑,又多出几分无害。
她蓦然喉咙一涩,又想起了苏惟对面的那人。
那是谢宴来永宁殿蹉跎了三年又两年的原因,曾为了兄长的死顶撞君父得了厌弃,一个意气风发的皇子,硬生生磋磨了最好的几年待在冷宫,如今却说……那位皇子非但没死,还潜伏在背后,意图夺位?
如此看着谢宴,他们隔着雨幕对视,想起方才废殿外听到的那番话,一个是她的哥哥,一个是他的兄长。
苏皎看着他,蓦然觉得他们如今的境况何其相似。
她想张口,想将今日看到的都和他说出来,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说了他会信吗?如今的他,又能承受得住这样残酷的真相吗?
心中倾轧难抉,她看着如今,虽然时有阴晴不定却依旧重情的年轻皇子,头一次生出了犹豫和不忍。
她在谢宴的注视下一步步往前走,大雨淋湿了她的身子
,越走近,到了他跟前,一把长伞罩在谢宴头顶。
“下雨了。”
谢宴顺势与她一同拢着伞,遮在两人身上。
沾了雨水的冰凉指尖和苏皎的缠在一起。
“回吗?”
他眉眼弯弯,露出几分无害。
心中的天平渐渐坍塌。
苏皎阖上眼,任他拉着往前走。
罢了,反正如今的她短时间是走不出去了,既然他依旧还是前世此时的模样,又何必在这会就将这样的残酷告诉他。
身边的人靠在他身侧,谢宴无声在雨幕下弯起个幽暗的笑。
直到她回来的这一刻,他便知道今晚做的这个局是极好的。
她不会走了。
拢住苏皎手指的刹那,谢宴如是想。
第22章
花汁往下流动,没入那雪……
夫妻两人顺着往回走,安静的小道上忽然响起一阵尖叫和嘈杂。
“不好了,有刺客,快来人护驾!”
漆黑的路上骤然亮起无数火把,各处涌出御林军,将小道也照得灯火通明。
苏皎连忙拉着谢宴往前走。
“咱们快些回……”
“三皇子,皇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