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惟回过头,看清楚人的刹那,瞪大瞳孔。
“我恨他夺我的位,你恨他夺你的人——”
谢鹤朝他伸出手。
无声的默契与合作在此刻达成。
而后,谢宴登基前夕,云相将云缈从山中接回,与此同时,趁着谢宴登基前忙碌,他悄然与谢鹤的旧部勾结,策划了那场事变。
苏惟在事变中出手,欲要夺他性命,可他的蛊被苏皎挡去,一路从暗夜里杀出来,真做了帝王。
怨恨在那时疯狂滋长,一发不
可收拾。
苏惟百般在她面前挑拨却不得效果,再出宫与谢鹤见面。
“不要急,我会让一个人去,她一定有办法。”
“什么样的办法也拦不住我妹妹。”
“能的。”
年轻男人笑了一声。
“你说两个人的感情里,容得下对第三个人的愧疚吗?”
苏惟一怔。
于是中秋宫宴后,云缈身上掉下了谢鹤的玉佩。
接连试探,反复不得结果,谢宴正要放弃之时,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又将当年事变的流言推起,云相府喜宴那日,谢鹤千夫所指,云缈跪地哀求,无数人将那一幕观在眼中,使那一日成了死局。
而后苏惟就发现,他的妹妹,当真不理帝王了。
“云缈是你的人?
还是云相是你的人?”
“这都不重要,不是你该管的。”
“那我要与云相联手?”
“不——
你要与他争斗。”
争斗,才能蒙蔽眼睛。
而后两年,她与谢宴离心,愈发依赖苏家,朝堂之上,贵妃与皇后的母家斗的腥风血雨,无数人只感叹权势多么使人疯狂,却全然忽略了,他们背后有一条同样的线在牵引着。
三年盛夏,暴雨。
将事成前,苏惟道。
“我只要一个人。”
“那要看你的功有多少,你知道,此事之后,她会被推到万人唾骂的地步,我保下她需要费点功夫。
何况,你只是想要她吗?”
谢鹤看穿他的内心。
一个男人,一个正值盛年的男人,他想要的只有情爱吗?
苏惟攥紧手中长剑,反叛当日,苏皎信至他手中,他回。
“我会去接你。”
而后第二封信同样传入宫中,给了云相。
“这边事忙,脱不开身,唯独我妹妹,你替我保她一命。”
信被云相踩在脚下。
“今晚,皇后会出宫,西门的地方有暗卫接应,你去——
我抓她一个畏罪潜逃,当场诛杀。”
而后她被谢宴叫去乾清宫,又逃离,最终惨死在乾清宫里。
“随便丢出去吧。”
太监抬着她的尸体出去,侍卫正绑着那垂垂暮已的帝师往这边来。
错身而过,徐帝师苍老严厉的眼神望着她,叹息一声。
他伸手,侍卫警惕地去拦。
却见他只是,将手覆在她脸上,为她阖上那双久不瞑目的眼。
青柏色的官袍落在她身上,遮蔽了宫装上的血污,年老的帝师佝偻地往前走——
“大人自尽于和鸣殿前。”
“皇上驾崩——”
满宫大雨,钟声接连响起,遮掩住了这位帝师的悲泣。
与此同时,宫外铁骑踏过大门,这座皇宫甚至还没来得及悲伤,就迎来了新的主人。
苏惟受封大将军,苏父一朝越为国相,云相进为首辅,底下三子皆成国舅。
新一任的帝王居高临下站在台阶上。
“旧帝的尸体——”
“乱葬岗。”
短短三个字,轻描淡写结束了他的一生。
他往前走,底下有人忽然问了一句。
“若当年他真为殿下说过话——”
“不重要了。”
谢鹤弯唇,眉眼更凉薄。
“他成为帝王的那一刻,我们就站在天生的对立面。”
隔着多年后,谢宴蓦然阖上眼,心里囿了多年的执念,彻底消散。
五年的光阴,走马观花一般在眼前闪过,苏皎望着他被送出皇宫丢去无人之地,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
她带着对哥哥的殷切期盼死在宫中,死后却有人为她遮上双眼,而他将命还与当年的谢鹤,却依旧得了身首异处的下场。
天旋地转,昏过去又醒来的刹那,苏皎忽然明了。
她前世一直想,云缈若不入宫,重生后再想,若谢宴信她,可直到今天,她明白——
真正的死局从宫变的那一晚便已注定,他接了嘉帝的圣旨与血书,背负着元后的盼望,便注定要孤注一掷,站在苏惟与谢鹤的对立面。
除却皆死,原来前世当真没有更好的解局。
只要谢鹤与苏惟活着,只要他们皆是重情之人,就注定要踏入那场局,飞蛾扑火,千千万万次。
第67章
她宽宥了前世的所有
苏皎比谢宴要醒得早,她再睁开眼,依旧是徐稷守在那。
这回愣神的时间比上一次更久,她久久地,久久地看着徐稷。
一只手搭上她的额头。
“还有点烫,我再让人去熬药。”
徐稷眼底通红,松开她往外。
苏皎闭了一下眼睛,忽然起身往外。
摇摇晃晃走到了谢宴屋前。
“夫人。”
长翊躬身。
“他呢?”
“还昏迷着。”
苏皎推门走了进去。
隔着漫长的,五年的光阴与纠葛,她再一次看向谢宴。
蛊虫挑出来,他脸上的红血线已经褪去,恢复成俊美的模样。
昏睡中的他比以往更安静,眉目融合了五年后少帝的沉稳,可苏皎想起的,却只是今生无数回,他在她面前欢笑,剖白,就像十九岁恣意洒脱的三皇子,她从前是真没在他身上发现少帝的影子。
可他却的确有前世的记忆。
那在她不知道的无数日子里,他回忆起那些独自背负着难处前行的往事,又真能那么轻松地释怀吗?
连她也囿于此多日不得解。
抬步往前,再到榻前,她伸出手轻轻搭上他的脉搏。
沉稳的,会跳的,温热的手臂,是真正鲜活的一个人。
苏皎蓦然阖上眼,泪如雨下。
他这回昏迷,接连几日没醒,嘉帝的文书在第三天的晚上到了清水县。
“大人,夫人。”
长翊将文书递过去,徐稷接过的刹那就感受到了不对劲。
厚厚的,似乎夹杂着其他的东西。
他径自递给苏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