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你继续盯着长春宫,依本宫看来,皇后是拧不过皇上的,这宫肯定是要搬的,延禧宫那边的人手可要交待好了,千万要看紧了皇后,可别让人寻了短见,不然他们就准备跟着殉葬吧!”赫舍里对康熙的心思有多重,宜敏心知肚明,这回康熙的作为可谓一刀捅进了赫舍里的心窝里,难保赫舍里不会想不开,她可不想事到临头才功亏一篑!
三人连忙应了下来,飞快地出门分头行事,宜敏独自留在书房中,静静地看着夕阳落入天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这些年康熙对她的好,她看在眼里,若没有前世的记忆,说不定她早就沉溺在康熙的柔情蜜意中不可自拔了吧?可惜她偏偏是重生一世的人,太过清醒地知道康熙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敢信他!
如今康熙对赫舍里的作为只是更加坚定了她的心罢了,后宫的女人对康熙而言,不过是棋子而已,而皇后不过是更高级一些的棋子罢了,还是那种一旦没有利用价值就必然被牺牲掉的棋子!尤其前世康熙三位皇后上位和薨逝的时间太过巧合,几乎全都死在最恰当的时候,由不得人不怀疑。
仁孝皇后为辅臣索尼之孙女,在四辅臣全都过世之后,隔年就死于难产,留下一个初生的太子,让康熙轻而易举地将索尼一系的官员拢在了手心里。
孝昭皇后上位是在平三藩如火如荼之际,为了平定后宫各系人马的争斗,康熙封了钮钴禄氏为后,又让其亲兄长法喀承爵,再次借此收买人心,隔年三藩战场局势好转,孝昭皇后崩,康熙将遏必隆一系的势力收入囊中。
至于佟贵妃上位期间,正是汉军旗势力膨胀最为厉害之时,无论是平三藩还是收台湾,重用的都是汉人将领,为此,康熙抬举汉军旗出身的佟氏统领后宫,偏偏又只给了皇贵妃之位,借此安抚满洲大族,以免激起满八旗的不满。
而后台湾收复了,汉人的势力大涨,佟氏的存在逐渐动摇了满八旗的地位,所以佟氏很快消失在后宫的阴谋算计之中,并在死前封后抬入满洲镶黄旗,变相地打压了汉军旗的地位。
此后康熙再未立后,只因之后三征噶尔丹,平定蒙古需要借重的是蒙古四十九旗的势力,而康熙又不愿让蒙古妃子再度上位掌控大清后宫,是以后宫形成了以皇太后为尊,一贵妃与四妃互为牵制的特殊局面,满蒙汉势力在后宫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一切唯康熙马首是瞻。
若非宜敏经过前世四十余年的冷眼旁观,今生又经过无数次的反复推敲,亲身经历康熙对赫舍里态度一而再、再而三的转变,她恐怕也不敢做出这样大胆的猜测,那就是前世康熙的克妻之说也许就是他自己的手笔!而三位皇后之死纵然有巧合的因素在内,但他肯定是知情的,其中说不定还有他一手推动的功劳!
想通了这一切,宜敏就彻底收起了自己渐渐柔软的心,面对康熙那样不动声色间就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掌控力,面对那样瞒天过海、陷人于无形的帝王心术,宜敏不止一次的毛骨悚然,每次面对康熙她都要提起十二万分的警觉,再也不敢轻易在康熙面前耍手段,更不敢轻易表露真心,她努力扮演者一个手段厉害却心怀坦荡的女人,以直言不讳的态度面对康熙才是最安全的,毕竟只要不涉及切身利益,康熙还是极有容人之量的!
但是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对宜敏无疑是种巨大的折磨,有时候她宁可觉得自己太过疑神疑鬼,宁愿相信自己猜测的一切都是巧合,但是她的理智让她无法相信世上会有这样多的巧合!她不敢去赌,她也赌不起!纵使宜敏再多活一世,恐怕也难以匹敌康熙这种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本事!
康熙天生就是做皇帝的料子,别人需要费尽心思筹谋的事情,对他而言却宛如吃饭喝水一般信手拈来,他不需要刻意去计划,却永远能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而宜敏不同,她能够一步步走到今天,靠的是殚精竭虑的筹谋算计,靠的是那越来越不可靠的先知先觉,靠的是事事谨慎、步步为营,仗着两生两世对康熙的了解,更是占了康熙还不够世故老辣的便宜。
但是随着康熙年岁日长,他的威严日盛,心思也越来越深沉难测,宜敏也越来越如履薄冰,这些年康熙带给她的压力越来越大,她不知道自己哪一天就会崩溃,一旦露出破绽,那就是万劫不复!所以她唯有先下手为强,先除去孝庄和赫舍里这两个压在自己心中的魔障再说,这样她才能全心全意地应付康熙,只因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
第127章 近忧
“凭你们这群奴才就敢阻拦哀家?谁给你们的胆?”孝惠冷冷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下,面对着以一副强硬姿态挡在御帐前的阿尔泰,不由得眯起眼睛掩住眸中的寒光,难道她这个皇太后已经没有威信到了这等地步,连区区一个禁卫副统领都敢阻拦她了?还是这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阿尔泰单膝跪地,直挺挺地杵在孝惠面前,身后跟着一群值夜的御前侍卫同样如此,硬是将孝惠死死地拦在离御帐三十步远的地方不得寸进,阿尔泰面无表情地拱手道:“皇太后恕罪,不是奴才有意冒犯,实是圣命难违!皇上正与裕亲王爷及军中将领议事,颁下严令任何人无诏不得打扰,违令者杀无赦!”最后一句说得是杀气四溢,那股子血腥气镇住了孝惠身后蠢蠢欲动的宫人。
孝惠顿时一口气噎在胸口上不得、下不去,阿尔泰这狗奴才竟敢那皇帝来压她这个太后?难不成她这个皇太后给人的印象就真的这么好唬弄?什么皇命难为!什么议事不得打扰!她可是让人打听过了,皇帝已经一天没有出过御帐了,有什么议事能够议上两天一夜不出营帐半步?难道裕亲王和那些将领们全都夜宿御帐了不成?
想到这些日子自己心中隐隐感觉的不对劲,孝惠不愿就此放弃,反而更是坚定了要一探究竟的心思,她深吸了口气,上前一步冷声道:“既如此哀家也不让你难做,只要你去为哀家通报一声,就说哀家有要事与皇帝商议,请皇帝拨冗一见即可!”说着凌厉的目光盯着阿尔泰,似乎他只要敢说出一个不字就给他好看一样。
话说到了这等地步,即使阿尔泰再不动如山也不由得背后渗出冷汗,按理说皇太后身份尊贵,又是长辈,她亲自前来,无论如何康熙也该出帐迎接才是,只是阿尔泰很清楚此时御帐之内根本就没有皇帝的踪影,这让他如何敢进去通报?没有皇帝出面,他们这些个奴才又能挡得住皇太后多久?如果这位铁了心要闯一闯御帐,难道他们还敢动她一根汗毛不成?
就在阿尔泰这边正急上火的当儿,忽然听见身后的御帐中传来一声案几落地的巨响,然后兀地一声暴喝传来:“滚——!”短短一个字中包含的愤怒和狠戾让闻声之人身子都一哆嗦,很多人都听出了这分明是康熙的声音,孝惠也不由得为之一愣,难道自己猜错了?
不一会就见明黄色的御帐帘子掀了开来,裕亲王福全和一些将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御帐中依然持续不断地传来瓷器落地声,显然康熙是气得狠了,将议事的人赶出来不说,还砸起东西泄愤起来。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本欲发作的孝惠猛地冷静了下来,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被赶出来的这些人,裕亲王福全就不用说了,其余的几位将领都是康熙的绝对心腹,再加上康熙刚刚那声怒喝,孝惠心中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难道真是她太过多疑了,皇帝莫非真的是在与臣下议事?
福全一群人惊魂甫定地拍了拍胸口,互视一眼喘了口大气,一抬头就看见明晃晃地一群人立在眼前,不由得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连忙一溜烟过来给孝惠见礼。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奴才等参见皇太后!”
“免礼!你们这是怎么了?这样一副狼狈模样?还惹得皇帝发了那么大的火气?”孝惠这时候已经重新挂起了温和的笑容,不着痕迹地试探起来,她自认对康熙的性子颇为了解,知道他素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很少出现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还是对着心腹兄长和臣下发脾气,不由得好奇起来。
福全很是乖觉地上前搀扶孝惠,苦笑着压低声音道:“皇额娘有所不知,这几日皇上一直全力调查刺客一事,只是事情并不顺利,何况还查出……”说到一半福全突然警觉地闭口不言,惹来孝惠疑惑的一眼。
福全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转移话题道,“总之许多事凑到一块,皇上难免心情欠佳,加上随行的大多是武将,商量了许久也没能拿个可行的章程出来,这才惹得皇上发怒,恐怕稍后皇上还会传召我等觐见!不知皇额娘有何急事找皇上?不妨跟儿臣说说,由儿臣去跟皇上讲讲,如何?”
孝惠闻言心中暗自怀疑,福全说了一半的话语让她心中一动,难道皇帝查到了什么不成?不会的,皇额娘早就跟自己说过了,皇帝没到草原之前决不会动手,如今京城肯定还没发动……那么就是为了刺客之事了?
孝惠不动声色地瞄了眼已经安静下来的御帐,她自然听出了福全规劝之意,明显是不想让她撞到康熙的火头上,这样的表现倒是让她放心了,毕竟康熙和福全两兄弟自小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对她素来孝顺有加,也这说明皇帝的怒气并没有针对她,不然以福全谨慎的性子,岂会这样大意地差点说漏嘴?
想到这里,孝惠不由得松了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拍了拍福全扶着她的手,温和道:“哀家并无什么要事,只是担心皇帝整日整夜的操劳,想来提醒皇帝注意歇息罢了,如今看来竟是为了国家大事操心,那就不是哀家能置喙的了,既如此哀家就不进去打扰皇帝了,你毕竟是皇上的兄长,还要多多为皇上分忧才是!”
福全自然笑着应下了,心中不由得重新审视起这位皇额娘来,这位嫡母从小到大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恭顺木楞的,万事不出头,即使当初被人当面讥讽嘲笑都做出一副有听没有懂的样子,说实话先帝宫里真没几个人把这位皇后当回事,直到当今的皇上登基才开始慢慢受人尊敬,但大多是看在皇帝对她颇为敬重的份上,而对这位皇太后本人,多数人都是经常性地忽略她的。
福全同样如此,虽然平日里对这位皇额娘颇为尊敬孝顺,但是他有自己的生母要奉养,对这位不过是面子上的事儿,如今想来倒是他疏忽大意了,同样是科尔沁的公主,被废的静妃是何等不好惹的存在,这位又岂会是省油的灯?若非康熙临行前找他深谈了一次,将很多事情细细与他分说,恐怕他至今还被这位宽和老实的表现蒙在骨子里,将她当成了弥勒佛一般的慈善人了。
“皇额娘,这更深露重的,还是儿臣送您回銮吧!”福全殷情地要亲自送孝惠回去,却被孝惠摇头拒绝了,她道:“不必了,既然皇帝随时会召见你,你还是留下来吧,哀家的营帐离此不远,不过一点路能有什么大碍?偏你爱操心!替哀家转告皇帝一声,明日若得空闲就到哀家那里坐坐,别累坏了身子才好。”说着放开福全的手,改搭着贴身嬷嬷的手款款而去了。
福全远远地看着皇太后带人远去的背影,心中狠狠地松了口气,同时又皱起了眉头,和身边的众将互视一眼苦笑不已,这会太后倒是被唬弄过去了,可是明日该怎么办?如果皇上再不回来的话,他们能拦得住太后一次,难道还能拦得住两次、三次不成?那毕竟是皇太后,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那种可以轻易打发的对象!
眼见皇太后的人已经走得不见踪影,梁九宫立刻麻利地掀开营帐,小跑步来到福全身边,恭声道:“王爷,两位阿哥请您入内叙话。”福全闻言点了点头,径直掀开御帐帘子钻了进去。
梁九宫接着对一群领军将领点了点头,悄声道;“至于几位将军,大阿哥吩咐你们可以各自回营歇息了,待天亮之后各带一队兵士出营,往十里外迎接御驾回营!”康熙临行前给了承瑞两人几只飞鸽随时保持联系,刚刚才收到飞鸽传信,说是康熙已经连夜往回赶,相信明儿午时就能到,是以承瑞才做了如此安排。
这些将领闻听康熙回营自然喜形于色,却又有些担心道:“大阿哥有命,奴才自当遵从,只是皇上回驾之前,若再有人来该如何是好?”康熙临行前可是三令五申要他们一切听从两位阿哥和裕亲王之命行事,尤其不能让除他们之外的人发现御驾已经不在出行队伍之中,如今只剩最后一夜,他们可不想功败垂成,到时候皇上不会动儿子和兄弟,他们可就不一定了。
梁九宫看了他们一眼,嘴角不着痕迹地微微一撇,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道:“几位将军放心,两位阿哥说了,皇太后既然刚刚已经释疑离开,那么天亮之前必不会再来,即使皇太后当真再来,自有两位阿哥应付,几位将军无需担忧!至于随驾的娘娘……有不奉召不得见驾的规矩在,倒是不虞会出什么幺蛾子!”如今离京城可还不远,想必没有哪个会冒着被送回去的风险触犯规矩,即使耍性子也是要看时间和地点的。
何况两位阿哥可不是吃素的,谁有那个胆子敢在他们跟前横啊?梁九宫虽然觉得眼前这些将军太过杞人忧天,面上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毕竟这几位都是手握兵权的大将,不是他能够得罪得起的,何况里面还有阿布凯这位皇贵妃的亲兄长在,他一个小小的太监总管更要小心伺候着,不然不说被宫里那个主子知道了会怎么样,单单背后那两个小祖宗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了!
阿布凯可没空理会梁九功的小心思,他只是不着痕迹地观察几位同僚的面色,发现他们大多面色已经轻松下来,却有几人一脸不以为然和轻视,顿时将这几人记在心里,看来之前两个外甥的表现已经给大多数将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今稍一试探立刻就看出其中的差别来。
只是军队中毕竟只有实打实的军功才能让人心服口服,有一些硬茬没被收服也是可以理解的,当然也难保他们心中不是另有打算,说不定已经被其他家族拉拢了过去也说不定,自己还要好好观察一番才能下定论,不过他对自己的外甥有极大的信心,自家妹妹费尽心血培养的儿子岂会是易与之辈?
福全进了御帐立刻垮下脸来,对着正笑嘻嘻看着他的承瑞和赛音察浑没好气地道:“你们两个臭小子还敢笑,我倒要看看皇上回来了怎么收拾你们?”说着扫视一眼倒地的御案和满地的狼藉头更疼了,这些可都是皇上的心爱之物,等皇上回来发现自己心爱的东西都被砸坏了,就算不生气也肯定会黑脸,那位万岁爷闹起脾气来才叫灾难呢!
承瑞微笑着走到福全身边,调侃道:“幸会有伯父那一嗓子,不然哪能那么轻易瞒过皇玛嬷呢?至于这些东西不过是身外之物,想必皇阿玛是不会跟我们计较的吧?”当时不过是灵机一动让福全假扮康熙吼一声,没想到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裕亲王和康熙本就是兄弟,声音颇为相似,一句大吼足以以假乱真。
赛音察浑哈哈一笑,踩着满地的碎片对着福全竖起大拇指:“伯父那一句‘滚’果然霸气十足,不说能唬过皇玛嬷,就是咱们若不是亲眼看着您吼出来,肯定也以为是皇阿玛的声音,简直太像啦!”当时他可是真的吓了一跳,没想到裕亲王嗓门还真大,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那股子杀气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模仿的,唬住从不出后宫的皇太后那是绰绰有余了,若没有这一声镇住皇太后,接下来的事可不会那么顺利。
“你们啊!这回可害苦本王了!”福全苦笑连连,对着两个耍无赖的侄子毫无办法,他们倒是没事了,他可就麻烦不少了,冒充皇帝可是不敬之罪,即使事急从权、情有可原,但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造假,他肯定要给皇帝请罪的,虽然没有自称朕之类的忌讳之语,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可不想被皇帝猜疑呢!
赛音察浑拍了拍胸脯,大包大揽道:“伯父放心,等皇阿玛回来了,还有侄儿和大哥帮您说话呢,皇阿玛临走前可是交代过,非常之时行非常之策,万一皇阿玛真的生气了,大不了侄儿和大哥一起担着,嘿嘿!”他才不信皇阿玛会罚大哥和自己呢,肯定是雷声大雨点小,何况他们可是立了大功呢!
承瑞看着福全黑如锅底的脸色,不由得忍笑拉住赛音察浑,这个弟弟说话总是这样不经大脑,就是有他们在,裕亲王才难办呢!谁让裕亲王是长辈,有什么事儿肯定是自己担着,难道真的让两个年幼的侄儿顶上去不成?尤其他们还趁机砸了自己早就看不顺眼的一些东西,可以想象到时候皇阿玛的脸色会有多好看,不过额娘说了,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反正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和弟弟真的是事急从权而已哟!
第128章 远虑
“青娅,皇上那边还没什么动静吗?”孝惠斜靠在铺着貂皮的卧榻上,眉心紧锁地看向帐外,以康熙往日的行事作风,按理说今儿一大早就该过来请安了,可是如今都快日上三杆了还没见到人影,未免太过反常了,难道刺客之事当真如此棘手,让皇帝忙到连请安的空闲都没有?
青娅轻轻地锤着孝惠的小腿,摇了摇头道:“回主子,奴婢一直让人注意着营中的动静,除了晨间有小股人马出营的骚动之外,并无其他异常之处,皇上的御帐四周戒备严密,咱们的人无法靠近,只知道裕亲王昨儿又被皇上召见了一次,不一会那些将军就各自回营了,其余的就不清楚了。”
“主子,为何您这回对皇上的行踪如此关注?若是让皇上的人注意到咱们在监视那边,恐怕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青娅作为孝惠的陪嫁侍女之一,自然是最为了解孝惠的人,知道这位主子从来不会无的放矢,尤其窥视帝踪这种事更是犯忌讳的,无论哪个人都难以忍受自己被人监视,何况是一国之君呢?她可不希望自家主子破坏了好不容易才跟皇上建立起来的母子之情。
孝惠轻轻地叹了口气,抚着胸口道:“哀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几日胸口总是闷闷的难受,心中有股焦躁挥之不去,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加上皇上这两天行事怪异,这才……但愿是哀家多心了吧!”
她并没有责怪青娅的越矩,毕竟青娅是她身边仅存的陪嫁侍女了,当初她被董鄂氏那个贱人陷害,四个贴身侍女被顺治找机会硬是废了三人,差点成了孤家寡人,青娅还是她拼着被收回中宫笺表的代价才努力保下的心腹,份量自然不同于旁人。
青娅闻言顿时担忧起来,停下了手下的动作,对孝惠请示道:“主子,要不还是让奴婢为您把把脉吧?若是有什么不好也能及时治疗不是?”虽然不见得有人敢对太后下手,但是凡事无绝对,还是小心点的好。
孝惠对此自无不可,青娅见孝惠同意了,快速挪到榻前执起孝惠的手,微阖双目仔仔细细地摸着脉像,过了好一会,青娅才面容轻松地抬起头,安心道:“主子的脉息平稳,并无异常,身子很是健康!只是肝火稍旺,许是被之前的刺客惊着了,才会心神不安焦虑,主子只要放宽心好好休息即可。”
这话和之前康熙派院正来诊断的结果刚好吻合,孝惠闻言不由得放松了脸上的神色,对青娅的医术她还是很有信心的,当年董鄂氏掌权的情况下,她连喝杯水都要小心会不会着了道,若非有青娅在,她恐怕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根本活不到今日!
也许真的是因为之前的刺客吧?毕竟她这辈子就没遇到过这种事,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敢大胆到冲击御驾,虽然那伙人不是冲着她来的,但是依然给了她很大的震撼和恐慌,事后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连忙给太皇太后去信,希望能得到她的指点,只是一连几天宫里都没有消息传来,不免让她更加焦躁起来……
就在孝惠纠结于是不是自己多心的时候,外面传来奴才的通传声:“启禀皇太后,大阿哥、二阿哥来了!”守在帐外的宫人一见承瑞和赛音察浑的身影,不等两人近前就很是殷勤地大声通报,生怕慢了一步就人抢先了似的。
“快让他们进来!”孝惠闻言连忙坐直了身子,瞬间收起了脸上外露的忧虑,挂起了和蔼慈祥的面容,笑着吩咐道。
承瑞和赛音察浑身后跟着一群奴才来到了孝惠的太后金帐前,挥手命他们留在原地,只带着各自的贴身太监进了帐子,两人对着孝惠恭敬地行礼问安:“孙儿给皇玛嬷请安~!”
孝惠等两人行完了礼,才笑着对他们招了招手道:“快起来了吧,说了多少次了,你们俩孩子总是这般多礼,快近前来陪哀家说说话儿。”
承瑞和赛音察浑闻言不置可否,只是从善如流地坐到青娅亲自端来的绣墩上,正好一左一右斜对着孝惠的卧榻。承瑞首先端详了一番孝惠的脸色,笑着开口道:“皇玛嬷的脸色好多了,可见沈院正医术确实了得,不过两天功夫皇玛嬷就恢复了过来,依孙儿看,干脆让院正随行前往木兰吧?相信以院正的本事定能保得皇玛嬷一路无忧。”
孝惠笑容顿了顿,仔细看了看承瑞面色,见他似乎只是随口一说,这才含笑拒绝道:“大阿哥虽然是一片孝心,只是哀家的身子好得很,哪里需要这般大费周章呢?何况左右院判的医术也是极好的,有他们随行便足够了,宫里还需要院正坐镇呢!以沈太医那样一把年纪,哀家怎么忍心为了自己让他受一路颠簸之苦呢?”
她当然知道沈行济的医术首屈一指,又是个真正医者仁心的,所以她才千方百计地将他留在宫里,毕竟太皇太后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不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撑不住了,如今后宫又是皇贵妃的天下,万一皇贵妃对慈宁宫做什么手脚,到时候她可就鞭长莫及了,沈行济好歹也是皇帝的人,有他在太医院至少能让皇贵妃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也能更好地调养太皇太后的病情,所以她绝不会让沈行济随行木兰的。
承瑞闻言眉梢一挑,眼中闪过流光,心中了然口中却顺从道:“既然皇玛嬷如此说了,孙儿岂敢不遵?”看来皇太后果然一心防着额娘呢,可惜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她需要防备的人从来不是额娘,而是皇阿玛!从皇阿玛回京的那天起,太皇太后就已经完了!
不过不管皇太后是何想法都无所谓,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是确保沈行济回京,有他在宫里,就算太皇太后有了什么不好,谁也怪不到额娘头上不是?太皇太后那个老东西当初竟敢对额娘下毒手,差点害的他们兄弟与额娘天人永隔,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额娘奄奄一息的虚弱模样,那段时日的担心受怕一次就足以刻骨铭心了,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再有机会伤害额娘!
赛音察浑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接口道:“大哥,别忘了额娘和妹妹还在宫里呢,之前额娘可是把宫里大半的太医都派了过来,如今宫里的大小主子指不定连请平安脉的人手都不足!若是连院正都走了怎么行?万一谁得了急病重症,连个定方的人都没有,难道还要再把院正从木兰招回去?到时候指不定院正那把老骨头都散架了,还谈什么救人呢!”
孝惠听了这直白的话,不由得嘴角抽了抽,这小子越大越口无遮拦起来,什么话都敢讲,什么叫宫里有人得了急病重症,叫外人听了可不就成了咒人不好吗?对赛音察浑这个小子,孝惠还是疼爱的,不由得斥道:“你这小子说得什么话呢!叫外人听见了没得就是得罪人的事情,院正也是你能编排的?小心你皇阿玛收拾你!”
宫里的女人都知道太医院的人是绝不能得罪的,毕竟自家小命在别人手里捏着呢,万一被人在紧要关头伸伸手,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尤其院正和左右院判这等杏林圣手,更是只能拉着捧着,也就这个从小被宠坏了的孩子才敢这样胡言乱语,换了别人怕不是早就被记恨了!
赛音察浑闻言只是嘿嘿一笑,浑不在意地蹭到孝惠榻上撒娇打诨,哄得孝惠眉开眼笑,承瑞也在一旁笑着凑趣,看来皇太后倒是对弟弟有几分真心,若是说这话的人换成是他的话,皇太后肯定不会这样直言斥责,不过他并不在意这点子偏心,反正这世上除了额娘之外,其他人的疼爱奉承都是建立在利用的基础上,只要皇太后不要走上慈宁宫那位的老路,他也不介意在面上多孝顺她几分。
“今儿你们皇阿玛怎么没过来,莫非还在忙政事不成?”孝惠谈笑间突然出言试探,将政事二字说的格外重,试图出其不意地从两个孩子口中探出点风声来,她可是知道京城这两日的奏折并未送来,康熙不可能有那么多国事可忙,尤其忙到连出帐篷的空闲都没有,不免太过奇怪了些,两个阿哥自出京城就与皇帝形影不离,想必知道些内情才是。
赛音察浑一副惊讶的模样对孝惠道:“皇玛嬷不知道吗?皇阿玛今儿天一亮就带兵出营了!”那副吃惊的模样就好像孝惠不知道这事有多不可思议一样。他就知道这位太后的疑心没那么容易打消,幸好他和大哥一早就上门拖住她,不然她要是再往御帐一行,可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孝惠似乎没注意到赛音察浑的表情,只是皱了皱眉喃喃道:“出营了?有什么事需要皇帝亲自出营……”想了想她转而对承瑞问道,“你皇阿玛可曾说过去哪?”她可是知道康熙已经开始教导承瑞接触政务了,而赛音察浑偏爱武事,成天没心没肺地跟一群武夫混在一起,这事问赛音察浑还不如问承瑞。
承瑞嘴角噙着一抹笑,恭敬地道:“孙儿也不曾听皇阿玛提起过出营之事,昨儿皇阿玛大发雷霆,孙儿和二弟没敢往上凑,今儿一早才知道皇阿玛竟然带兵出营了,不过有诸位将军随身护卫,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还请皇玛嬷放宽心就是。”
赛音察浑连连点头,接口道:“是啊是啊!孙儿也是起身之后才知道这事儿的,听梁公公说,皇阿玛出门前还特地吩咐过,让我们过来陪着皇玛嬷,等他回营再来给皇玛嬷请安赔罪呢!”只要拖到午时,皇阿玛肯定能赶回来,到时候这事儿就算是圆过去了。
“哀家怎地没听说皇帝出去过?”孝惠皱起眉头眉,怀疑地盯着承瑞追问道,皇帝出行多大的事儿,居然一点消息都不透,那些探子全都睡死了不成?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承瑞见孝惠怀疑也不慌,毫不闪躲地直视孝惠的眼睛,慢悠悠地接口道:“这事孙儿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昨儿皇阿玛和诸位将军研究了一整天的行军路线,后来又跟二皇伯密谈了好一段时间,许是有什么机密之事吧?”
孝惠面对承瑞那温和又直接的眼神,忍不住偏过头去,避开了两人间的对视,口中淡淡道:“罢了,那些国家大事哀家不懂,既然皇帝身边带了人,那哀家就放心了!不过你们俩今儿可要好好呆在营地里,不要再像上次那样乱跑了,竟然跑到伤兵营里,万一过了病气如何是好?”她最不愿面对承瑞那双肖似宜敏的眼睛,会让她想起不好的回忆。
若说过去孝惠还觉得宜敏是个直肠子的爽利人的话,那么这些年下来足够让她知道自己是把老虎当家猫了,尤其孝庄和宜敏彻底撕破脸后,孝惠每次面对宜敏都会感觉异常别扭,尤其不敢面对那双宛若洞悉一切的眸子,那种透彻的感觉让她避之唯恐不及,所以她加倍疼爱赛音察浑,不仅是因为他的性子更加直白坦率,更多的是因为她想借着赛音察浑为自己争上一争!
即使赛音察浑是皇贵妃所出之子又如何?天家的亲情素来淡薄,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再说身为皇子阿哥,有哪个是真的没野心的?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谁不爱?只要赛音察浑生了那个心思,将来定会与承瑞出现嫌隙,偏偏两人一母所出,无论皇贵妃帮哪个都是错,到时候就是她的机会了!
赛音察浑若想跟身为长子的承瑞争那个位置,除非皇贵妃偏心小儿子,否则赛音察浑就只能寻求外力的支持,到时候她这个从小疼爱她的皇太后自然是最好的人选!即使赛音察浑生母不是出自科尔沁又如何?血统不过是块遮羞布,利益才是结合的关键。难道先帝爷顺治就不是科尔沁女人所出?结果呢?最后还不是跟自己的生母闹得反目成仇?
孝惠算是看明白了,如今的朝廷早已不是蒙古人说的算了,与其不自量力地跟皇帝对着干,还不如支持有竞争力的阿哥去争,输了大不了再扶持另一个,可若是侥幸赢了呢?一个偏向自己的阿哥登基为帝,到时候科尔沁在草原上的地位必将稳如泰山,说不定能保得几代人无忧!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何乐而不为呢?
虽然她心中并不看好太皇太后这次的谋划,不过她没有将这番心思告诉太皇太后,因为她知道太皇太后倔强了一辈子,心心念念要让科尔沁女人执掌后宫,这已经成为她的心魔和执念,所以她也不费劲去劝,她只是双管齐下,一边暗中实施自己的计划,一边按着太皇太后的安排来走,反正无论哪一种方法能奏效,对她来说都只有好处,不是吗?
承瑞对孝惠的反应已经习惯了,他同样移开目光,不再直视孝惠,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屋内的摆设,将话语权交给自家弟弟,只听赛音察浑道:“皇玛嬷,去伤兵营是孙儿的主意,当天刺客冲过来的时候,是那些将士用血肉之躯为我们挡下了刀剑,虽然皇阿玛事后给了他们封赏,但孙儿也不能没有表示不是?所以孙儿才想着亲自去探望他们,算是表彰他们的英勇作战了!”
孝惠无奈地点了点赛音察浑的额头,叹道:“你啊!别忘了你可是大清最尊贵的阿哥,那些军兵不过是奴才罢了,能有机会为你受伤那是他们的福气,哪里需要你这样纡尊降贵地去探望他们,也不怕折了他们的寿数?总之这次就算了,以后万不可如此了,知道吗?”
孝惠一出生就是科尔沁最尊贵的公主,长大后又当了大清皇后,虽然不受顺治待见,但是该享有的待遇从来不少,孝惠对那些卑贱的奴才自然是看不上眼的,只觉得赛音察浑的做法降低了阿哥的身份,很是不合规矩,故而苦口婆心地劝导起来。
赛音察浑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应承下来,他心中对孝惠的说法很是不以为然,他自小就酷爱兵书战策,额娘从来就没反对过,甚至极为支持他,还特地修书一封,让郭罗玛法送了不少兵书和作战心得给他,里面有马佳氏历代先祖征战沙场的经验和血泪,让他如获至宝的同时,也深深地了解到战场的生存法则完全不同于宫廷。
别看平日里不起眼的一个小兵,若是用得好,指不定就能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帮你捡回一条命,尤其随着他年纪渐长,他感觉到体内那股血气越加不安分,前些日子真实面对刺客突袭杀人的喋血场面,他就恨不能亲自下场冲杀一番,好发泄胸口的那股子杀机,偏偏时机不对,只能强行将这股冲动按捺下去,但也更坚定了他未来驰骋疆场的决心!
宜敏在出行之前给了赛音察浑一个任务,那就是实际观摩学习那些将领如何带兵?如何行军?对待下属兵士又有何不同之处等等,出京不过数日时间,混迹在军营里的赛音察浑已经学到了不少东西,很多兵书上原本不理解的东西豁然贯通,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心中对宜敏这个额娘更加崇拜信服,只觉得自家额娘不愧是世代武勋世家出身的姑奶奶,哪里是后宫那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可比的。
例如眼前的皇太后,明明什么都不懂就一副为你好的模样,真以为他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吗?想拿他当棋子和额娘博弈?想撺掇他和大哥去争?当他是个傻子不成?他对整天坐在御书房里批阅如山的奏折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宁可提着把大刀在练武场上耍一整天,也不愿意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政务,何况额娘可是早就跟他们两兄弟深谈过了,无论他们想做什么,额娘都会支持,更不会将自己的喜好强加在他们头上……
承瑞冷眼旁观着孝惠一头热地对赛音察浑指手画脚,心中暗暗冷笑,自家弟弟是个什么性子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绝对是个高傲自负到极点的孩子,除非你能让他心服口服,否则就别妄想能左右他的想法,尤其额娘说过弟弟修炼的功法极为特殊,只有经历沙场淬炼才能臻至大成,尤其这功法修成之后霸道绝伦,寻常人连接近身边都会感到极大的压迫感,更遑论想要压制驯服于他!
也唯有自己修习的功法能在先天上与之相辅相成,毕竟自古霸道过刚易折,唯有以王道补之,所以他从小就谨遵额娘的吩咐,时时不忘注意弟弟的情况,生怕他练功练出岔子,可是渐渐地,他发现弟弟的功法虽然霸道,但是体内总有一股生生不息的生机不停地温润他的经脉和五脏六腑,让弟弟练这套功法能够伤人却不伤己。
后来耐不住好奇一问才知道,额娘从他们出生起就不停地用自身真气为他们温养经脉,改善体质,额娘的功法没有什么攻击力,却充满强大的生机,本就是为他们而练的,有了额娘的功力做基础,避免了他们幼年修习强大功法所带来的反噬,也让他们的功力一日千里。
不过随着他和弟弟修为日深,性子不免渐渐受到功法的影响,他也就罢了,毕竟修习的功法中正平和,除了为人处事较为淡漠之外,倒是看不出什么异于常人之处,但赛音察浑却不同了,他不但天资极高,偏又是最为契合功法的体质,这些年进步之神速远胜于自己,体内的锋锐之气更是与日俱增,几年之内若不上战场进行淬炼,恐怕很快就会遇到瓶颈,所以额娘让他们借由此次出行,先行历练一番,最好找个机会见见血,也好为将来上战场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