僖嫔字字句句扎心刺耳,叫温嫔眼睛都气红了,恨不得直接上去扯烂她那张臭嘴,可是她不敢,她没忘了这里是坤宁宫,刚刚一时失言还能说听错了,如果当众动手那简直就是找死,皇后肯定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禁足,她可不像惠嫔和僖嫔那样有儿子兜底,万一皇上装聋作哑自己岂不是就完了?
惠嫔这时也回过头来,目光冰冷地看着温嫔,漠然道:“若是温嫔手上真留着害人的玩意儿,还是尽快处理了吧,免得害人终害己。”僖嫔的话直接戳中了她的肺管子,慧妃夺了她的儿子不算,还不好好养着,硬是把好好地孩子给养没了,她对慧妃的恨意简直天高海深,只在赫舍里氏之下。
温嫔见惠嫔也来落井下石,不由得气冲天灵盖,干脆也不装了,直接道:“姐姐当年入宫就是妃位,家族给的妆奁太多了,本宫一直好好存着,点选一遍怕不是就要大半个月,何况死者为大,还请诸位嘴巴放干净点。”
“死者为大?这句话从温嫔你口中说出来,可真能让本宫笑死,据本宫所知,这宫里头奴才折损最高的宫苑可不正是翊坤宫吗?”这时护着肚子跪在地上的淑嫔发话了,她怀着孕却要遭此无妄之灾,心情糟糕透顶,加上她宫里头没那么多污糟事,自然说话颇为硬气。
“你!”温嫔被淑嫔的话直接怼到了喉咙前,偏偏她说得都是事实,但是她心中很是不以为然,冷哼道,“那些奴才伺候不周,难道不该死?不过贱命一条,也值得你在这里抱不平?也不怕失了自己的身份。”
这话一出口,宜敏可就不沉默了,慢慢地重复了一遍:“不过贱命一条?”她深深地看了温嫔一眼,“你可知道宫里头伺候的可都是上三旗的包衣,她们祖上也曾经为皇家牵马坠镫,血战沙场,他们是爱新觉罗家的忠仆,可不是你钮钴禄氏的下人,他们并不下贱,说到底钮祜禄氏也是皇上的奴才,难道也身为下贱?你温嫔能使唤得动他们,完全是因为你是皇上的妃嫔,否则你也配?”
掷地有声的话语让整个正殿都陷入了安静之中,在场的嫔御小主有不少都是包衣出生,周围伺候的奴才也都是内务府包衣,听到这些话,他们心中的震撼简直无语言表,无数视线偷偷摸摸的看向大殿最上方的那道高贵人影,身为皇后的她已经是大清最尊贵的女人,居然认为他们这些奴才并不下贱,简直颠覆所有人的想象。
温嫔直接被这话给砸蒙了,完全忘记了规矩,抬头直视高高在上的那个女人,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你也配,你也配,你也配”的话语,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她何曾想过会被人这样当面羞辱?她可是出身满洲最古老的钮祜禄氏一族,她的阿玛可是一等公遏必隆,她额娘也是红带子家族出身,论身份高贵整个后宫没几个比得上她,面前这个女人居然拿她那些下贱的包衣奴才相提并论,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呼吸急促,颤抖着嘴唇,往日里的沉着淡定都被她抛之脑后,她只觉得今日马佳氏就是故意要针对她。从一开始借着成嫔宫里的事落她脸面,后来又借着打杀奴才的事羞辱整个钮祜禄氏,真当自己的手心里的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是吧?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把到了嘴边的怒骂压了下去,冷冷的道:“既然皇后连钮祜禄氏都不放在眼里,想来马佳氏也高贵不到哪去,毕竟同样也是皇上的奴才不是?何况皇后为了几个奴才这般兴师动众,难道不成钟粹宫这些年不曾惩罚杖毙过奴才,您高贵的手中难道不曾沾染人命?”既然马佳氏这般针对,那自己也不比太客气,皇后又怎样?他钮祜禄氏是又不是没有出过。
侍立在凤座旁边的尚嬷嬷一听这话顿时眉毛倒竖,就要张口呵斥温嫔的无礼,这是赤裸裸的顶撞皇后,便是掌嘴也不为过,却被宜敏一抬手阻止了。
宜敏丝毫没有被激怒,她只是淡淡的一笑,从容不迫地颔首:“不错,马佳氏确实不比其他人高贵,因为我马佳氏儿郎凭本事养家,靠军功立族,不媚上,不欺下,心中坦荡,不惧人言。本宫亦是马佳氏,幼承庭训,入宫至今十余载,扪心自问从未因公废私,亦不曾因一时喜恶而枉纵过一条人命,所以本宫有资格坐在这里主持公道,若是温嫔你能将你处死那些奴才的原因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只要有理有据,本宫便为自己先前所言致歉,如何?”
温嫔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般哑口无言,其他众女也是噤若寒蝉,既是因为温嫔的大胆顶撞,也是为了宜敏话语中无比的自信与气魄,一些曾经参与那场选秀的女人似乎又看到当年那个鲜衣怒马,背负夕阳飞驰而来的强大身影。
第298章 母仪天下(四十七)
宜敏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底下的人,声音坚定肃然:“本宫希望你们知道,无论主子还是奴才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奴才们伺候的不好,有宫规可以处置他们,若是有人胆敢徇私逃避责罚,那便是他们自己找死,本宫绝不宽纵!
但是,本宫不允许后宫有草菅人命的事情发生,你们既然入了宫,一言一行便代表着皇家的颜面,若是一个个都飞扬跋扈,动则害人性命,天下人会怎么看待皇家?长此以往,难道底下的人不会出现怨愤吗?
紫禁城是天下最尊贵的地方,也是最不容许任性的地方,无论你们在家中是何等的金尊玉贵,对下人生杀予夺,但是一朝选在君王侧,尤其是有幸成为一宫主位的,本宫希望你们能够谨言慎行,一举一动皆为后宫表率,不负皇上给尔等的封号,明白了吗?”
“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娘娘金玉良言,嫔妾等定牢记于心,恪守宫规,不负娘娘厚望。”六嫔与身后众人都是拜俯在地,无论心中作何感想,面上都是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即使是刚刚被杀鸡儆猴的温嫔也摆出一副受教的模样,丝毫不敢扎刺。
“今儿本宫该说的都已经说尽了,接下来就看你们如何做了,本宫最后强调一点,这后宫主位有德者居之,否则即便出身再高,家族势力再强,本宫也不会让其身居高位的,希望尔等引以为戒。”
宜敏并不在乎她们是不是口服心不服,反正她已经有言在先了,若是还有人想要顶风作案的,那她也有充分的理由收拾对方,目的已经达到的宜敏不想再浪费时间,她摆了摆手道:“行了,都跪安吧!”
“谨遵娘娘懿旨,嫔妾等告退。”六嫔早已经跪得两腿发麻,恨不得早点告退,一听这话简直如蒙大赦,纷纷真心实意地谢恩跪安,尤其淑嫔谢恩的声音最为响亮,她今天可算是遭老鼻子罪了,自从怀孕之后她就很少行过大礼,结果这几日简直是将几个月的份一起补齐了。
宜敏扶着尚嬷嬷的手起身,直接离开了正殿,等明黄色身影完全进入内殿之后,众嫔御小主这才相互搀扶着站起身,端嫔刚好跪在淑嫔后面,见她起身艰难便顺手扶了她一把,换来淑嫔感激的目光。
端嫔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心中有些后悔自己手贱,大庭广众之下她一点也不想跟淑嫔扯上关系,毕竟在外人看来董氏和郭络罗氏那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任谁也不会想来两人已经结盟了。
这是跪在端嫔身后的德贵人却有些不好,她的月份可比淑嫔大多了,虽然她得了皇后懿旨可以安心休养,但是后宫第一天请安她也不敢不来啊,结果就遇上皇后给所有的主位下马威,跟着跪了半天,她满心思都是害怕伤了孩子,别的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这会好不容易请安结束了,她努力了半天也没能爬起来,身边的贵人常在更是冷眼旁观,压根没人肯伸手扶她一把,不是她们冷血无情,而是德贵人那是出了名的易孕难产,万一这时好心扶她一把,后面出了事却被赖上怎么办?
就在德贵人瘫坐在地上难以起身,尴尬得几乎要钻进地缝的节骨眼上,一双手穿过她腋下,将她半扶半抱了起来,德贵人转头看到了一张清秀带笑的脸,是皇后身边四婢中的檀儿。
德贵人腿脚酸软地倚靠在檀儿身上,感激地道:“多谢姑姑援手。”这可真是及时雨啊,不然她可就要出大丑了,更可怕是万一皇后以为自己想要借此坑她一把,那可就冤枉大发了。
檀儿面带笑容地答道:“小主客气了,是主子让奴婢用肩舆送您回承乾宫,也派人去清太医了,到时候让太医好好诊诊脉,以免动了胎气。”主子行事向来不愿落下把柄,刚刚那种情况不可能单独让德贵人免跪,那就只能事后描补了。
德贵人面上露出感激涕零的模样,朝着内殿方向拱手一礼,谦卑地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奴婢铭感五内,这便回去好生休养,决不让娘娘操心。”她知道皇后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没看一旁淑嫔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吗?显然是被皇后的差别待遇气到了。
檀儿对着在场众人微微一福身,开口道:“诸位娘娘、小主还请自便,奴婢奉旨办事,便先行告退了。”说完将德贵人交给刚刚传唤进来的两个宫女搀扶,然后一同走出了大殿,上了已经停靠在外头的肩舆,一行人扬长而去。
淑嫔气得牙痒痒,德贵人有孕在身,难道她就没有吗?凭什么皇后给了德贵人各种恩典,自己却无人问津?不由得扼腕不服,早知道自己也在地上多坐一会了,没准也能蹭一把坤宁宫的轿子。
不过淑嫔知道这种事自己也就是想想罢了,她可不是德贵人那个孱弱兮兮的奴才秧子,身为骑射全能的满洲姑奶奶,不过跪一跪罢了,顶多觉得腿麻,再多就没有了,她还不至于矫情到没事装病的地步,没得晦气不说,还会让皇后对自己心生嫌隙。
于是她挺直了腰杆子,当先走了出去,嘴里却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真是小姐身子奴才命,偏她矫情。”
周围听到的人都有点忍俊不禁,这淑嫔在后宫里向来以心直口快著称,但是人缘却不坏,很快永寿宫的勒贵人、新常在就跟在她身后出了大殿,随风飘来几人用蒙语谈笑的声音。
僖嫔对淑嫔的性子做派已经十分熟悉了,对她当先走人的事情完全不在意,两人共主一宫多年,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从没撕破脸过,勒贵人、新常在都是蒙八旗的贵女,跟淑嫔向来交好,而布贵人和马常在则跟僖嫔更处得来。
本该走在最前头的惠嫔看着永寿宫两嫔的作为,不由得摇了摇头,她来到成嫔面前,面带微笑地道:“成嫔妹妹见谅,刚刚皇后娘娘交代本嫔负责调查永和宫之事,还请妹妹配合一二,择日不如撞日,咱们这便去内务府走一遭吧?”
成嫔跪的时间最久,这会腿还酸呢,没好气地瞪了惠嫔一眼:“本宫没什么好说的,事情的经过刚刚已经在皇后娘娘面前回过了,至于尸体慎刑司已经拖走了,姐姐既然这般能耐,便自己去查吧,本宫恕不奉陪了。”
她恨极了惠嫔刚刚落井下石的举动,想踩着自己在皇后面前邀功,没门!那拉氏虽然是大姓,但是惠嫔家却这代没什么能耐人,最高不过四品官的破落户罢了,这会趾高气昂,等会到了慎刑司,她就会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了!
惠嫔脸色有些难看了,她自诩为六嫔之首,今日却屡屡被无视,不由得也露出些许不悦之色,沉声道:“皇后娘娘可是金口玉言要本宫调查此事,成嫔若是这般推三阻四,说不得本宫只能如实禀报娘娘了。”
“嗤——皇后只是让你办事,可没让拿着鸡毛当令箭呀!”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温嫔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拱火,“成嫔这是天降横祸,遭了贼人不说还失了左膀右臂,结果这会还要被当成犯人来审,这叫什么事儿啊?”
成嫔对此却不领情,她讨厌惠嫔落井下石,但是对于温嫔这个始作俑者更没有好感,于是面无表情地道:“对于此事,本宫确实不知更多内情,惠嫔若是能够明察秋毫,揪出其中内幕,本宫感激不尽,至于其他的恕难从命。”
说完直接甩手走人,经过刚刚那么一下,成嫔也想明白了,反正她又没干伤天害理的事,不过是发现身边人有了二心,想要揪出幕后黑手罢了,被查出来大不了也就背个御下不严的名头,其他的也休想栽赃到自己头上。
温嫔脸色比惠嫔更难看,她自以为给成嫔解围示好,刚刚也是为了她丢了大脸,这会成嫔居然给自己甩脸子,压根不接话茬不说,居然连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简直岂有此理,这态度像是要结亲的样子吗?结仇还差不多吧?
“好好好,一个个派头可真大呀!本宫算是长见识了。”惠嫔看着甩手就走的成嫔和怒气冲冲而去的温嫔,她回头看了看内殿的位置,不由得深深吸了几口气,才把涌到喉头的怒火硬生生压了下去,这里可是坤宁宫,不是她能发泄怒气的地方,等着吧!她早晚要踩在所有人头上,给这些女人好看!
内殿里,宜敏躺在美人榻上,嘴里吃着雀儿喂得果子,耳边听着莺儿描述外头的场面,不由得心情极好地勾起嘴角,感觉连伤口都不怎么疼了。
莺儿绘声绘色地重复完外头的对话和情景,有些好奇地道:“主子今儿为何突然拿对成嫔和温嫔这般不留情面?”平日里成嫔最沉默,温嫔最桀骜,而且都是不怎么得宠的那种,主子基本很少理会她们,今天却摆明了找她们麻烦。
第299章 母仪天下(四十八)
宜敏心情极好地吃了口剥好的葡萄,慢条斯理地道:“成嫔呀,是个懦弱没主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改主意的人,本宫不过是拿她做个由头罢了,这宫里头着实有些太安静了,个个都关起门来各自打着小算盘,本宫可不喜欢局势脱离掌控,所以得让她们动起来才行。
如今正好有几个妃位在前头吊着,本宫只要从中添把火,这些人彼此之间本就不和睦,稍微制造点矛盾就会互相猜疑,她们不能也不敢再等下去,除非她们想要被死对头踩在头上羞辱,不然就要想方设法阻止其他人上位。”
两人一脸恍然之色,雀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主子是想让她们互相扯后腿?只要她们动作起来,那么各种诡计必然接踵而来,只要稍微闹出点动静,必然瞒不过皇上的耳目,只要皇上去查,那么她们的所作所为自然会一一浮出水面哪怕皇上原本有给她们晋位的想法,到时候也不得不打消念头。
而主子从头到尾只是冷眼旁观罢了,甚至还一再强调要求她们恪守宫规,不可肆意妄为,这可是她们自己把晋位的机会给作没了,与主子何干呢?不愧是主子,本来奴婢们还担心这些女人本就不安分,一旦位分高了,怕是更要给主子找麻烦了,如今倒是用不着担心了,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即可。”
莺儿却面带思索地摇了摇头:“恐怕主子的用意不止如此,今日看似温嫔自己跳出来找不自在,实则应是主子言语引导的结果,否则以温嫔往日里的城府,不该如此喜怒形于色才对?
只是奴婢不解,这温嫔值得主子这般慎重其事吗?依奴婢这些年的观察,皇上对钮祜禄家的女人向来不怎么垂青,连子嗣都不曾让她们诞下,论威胁性怎么也比不上那几个膝下有阿哥的吧?”
宜敏这回是真的笑了,她点了点莺儿的额头:“你这丫头倒是敏锐,不错,不枉本宫多年的培养。的确,目前整个后宫没有人能够威胁到本宫的地位,但是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皇上并非仅仅因为当年慧妃的所作所为才对钮祜禄氏不待见,而是出于忌惮才敬而远之。
不管温嫔这个女人得不得宠,她出生于钮祜禄氏是不争的事实,这个家族的底蕴着实太过厚重,在八大姓里头首屈一指,即使马佳氏与瓜尔佳氏两者相加,也顶多与之旗鼓相当,甚至在朝堂上势力还要略逊一筹。
终究是遏必隆的女儿,她们可能没有子嗣,也可以没有宠爱,却绝不会没有地位。你们也看到了,即使皇上再不待见钮祜禄氏姐妹,她们的位分终究也都是一宫主位,这就是家族背景强大的好处,她或许不是最有威胁的,但却是绝不容忽视的。”
尚嬷嬷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这时才见缝插针地问了一句:“皇上莫非不仅仅打算晋封温嫔为妃吗?”除非皇上的想法不止于此,否则她想不通主子为何会突然针对温嫔。
宜敏脸上笑容微微淡了下来,重新靠回美人榻的靠背上,颇有些无奈地道:“嬷嬷总是这般了解我,你猜的不错,皇上直接点名温、惠、淑、僖四嫔为妃位,直接就是直接占满了呀!想必已经思虑良久了。”
尚嬷嬷皱起眉头,有些不解地道:“虽然皇上把温嫔放到了妃首位,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温嫔的出身确实冠绝诸嫔,她膝下无子,到了妃位怕就到头了,为何主子这般如临大敌?”
宜敏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温嫔虽然膝下无子看似劣势,但换个角度来看却也是最大的优势。皇上即使许以她高位,她也威胁不到皇权,因为她没有儿子,而皇上却能借此拉拢钮祜禄氏为其卖命。
反之若是温嫔生下了阿哥,她对本宫的威胁性反倒不高,因为最为忌惮她的人便成了皇上,毕竟钮祜禄氏一族历来就不是保皇党,所以当皇上提出温嫔必得妃位的时候,本宫就知道皇上是不打算给她孩子了,她将是另外一个佟妃。”
莺儿和雀儿面面相觑,却丝毫不敢插嘴,就听尚嬷嬷道:“既然主子觉得皇上打算拿温嫔接替佟妃的作用,为何还要如此忧心?这些年佟妃就是个出头的靶子,吸引了全后宫的忌惮与怨恨,有这样一个挡箭牌,何乐而不为呢?”
宜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因为今时不同往日呀,有了皇后的后宫如何还能容许佟妃这般横行肆意之人存在呢?那打的可是后宫之主的脸呀!而温嫔既然是钮祜禄氏的牌面,本宫若是要收拾她,自然会引起钮祜禄氏的不满,而马佳氏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两大家族自然就对上了。
别忘了其他三妃也都是有背景的,皇上只要从中拉拉偏架,怕是八大姓谁也别想独善其身,皇上这是打算在后宫玩平衡呢,本宫当皇贵妃的时候,他可以放心让钟粹宫一家独大,可是皇后为嫡妻,膝下还有两个嫡子,若是一家独大,其他家族看不到希望,又凭什么为皇上卖命呢?
尚嬷嬷听到这里已经是大惊失色,她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地道:“主子是不是想多了?这大封后宫乃是惯例,人选也是从六嫔中选出来的,也许只是巧合呢?皇上也许并没有那么多心思呢?”
“是啊,主子,这十多年来皇上与您如胶似漆,便是民间夫妻也难有这般恩爱的,皇上怎么可能会针对您呢?您可莫要胡思乱想了。”莺儿也有些花容失色,她连忙安慰着自己主子。
雀儿倒是没有开口安慰,她一向以宜敏马首是瞻,主子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从不会反驳和质疑,她只是担心地看着宜敏,生怕自家主子伤心难过。
宜敏面上并无半点失落之色,她反而噗嗤一笑:“你们呐,这是操哪门子心呢?皇上无论心底如何爱重我,并不妨碍他玩弄平衡之术呀!在皇上看来,他已经给了本宫世间女子最高的荣耀,待本宫已经仁至义尽,身为皇后自然该为其所用,甚至必要时做出一些让步也是理所当然的。”
看着尚嬷嬷和莺儿无言以对的模样,宜敏笑容更灿烂了:“皇上终究是一国之君,他心中更多的是装着江山社稷,儿女情长不过是国家大事之外的点缀罢了,若是本宫知情识趣那就该好生平衡后宫,以便于更好地用后宫妃嫔乃至皇嗣影响或控制其背后的家族,否则这皇后又要来何用呢?”
尚嬷嬷动了一下嘴唇,眼里满是心疼,她宁可自家主子不要看得这样透彻,至少能沉浸在幸福中更长久一些,可是主子是如此聪慧且清醒,否则如何能够在后宫身居高位,甚至登上至高凤座呢?
莺儿抿了抿唇,试探地道:“既然主子将皇上的心思看得这般清晰明了,为何还要针对诸嫔设下陷阱呢?难道这样真的能阻止皇上封妃的决定吗?但是一次不成还有下次,这后宫主位终究不可能一直空着的呀!”
宜敏略带惊讶地看着莺儿,理所当然地道:“本宫怎么可能如此天真?这妃位给谁不是给?大清世家何其多,没了这几个,将来也会有其他人,本宫何必跟皇上对着干呢?”
这下子连雀儿都惊讶了,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那主子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既然没打算阻止皇上封这几人为妃,偏偏又刻意搅乱局势,花了许多功夫最终结果却没有变,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宜敏掩唇一笑,凤眸光芒流转:“本宫可以一切如皇上所愿,但是不妨碍本宫给皇上找点不痛快呀?与其粉饰太平,给皇上后宫一片和谐,姐妹情深的错觉,还不如让皇上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的妃嫔都是些什么货色呀!”
只要一想到康熙知道了这些女人根本不是表面的温婉和顺,而是私底下各种勾心斗角、心狠手辣,却只能捏着鼻子将其晋封为妃,还要在圣旨上写下各种溢美之词,就不由得心中畅快,要不是怕意图太明显,她都想把两个贵妃都叫这些女人给占了。
身为皇后最怕的是什么?不是后宫有宠妃,而是既得宠,又有子,最终还位份高的,这不是妥妥的逼宫是什么?未来世间还很长,她无法保证会不会有这样的女人出现,所以她只能未雨绸缪了。
这十多年来后宫真正身居高位的就没几个得宠的,淑嫔只能算是矮子里面拔高个,虽然她打算让这些人先把位份占住了,但是她也不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该使绊子的时候也不能手软,尤其是温嫔这个铁定能凭身份升到贵妃的女人更是不可轻忽。
这些女人既不得宠,那么唯一能够抓住的就是地位和子嗣,她们自然会不遗余力地打压后来者,尤其是未来出身好又得宠的女人更是首当其冲,想威胁到皇后,问过众多主位了吗?
而宜敏只需要稳坐钓鱼台,偶尔出手主持公道就够了。试问一个内能稳定后宫,待宽子嗣,外能结交诰命,安抚蒙古的皇后,难道不是妥妥的千古贤后吗?
第300章 母仪天下(四十九)
尚嬷嬷等人见宜敏依然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都是松了一口气,她们都是陪着宜敏一路走过来的身边人,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看似一路平步青云,实则背地里废了多少心血,做了多少谋划,方能举重若轻地掌控全局,她们最怕的就是皇上与自家主子离心,到时候不说功亏一篑,至少也是无数心血付诸东流,怎么看都是血亏。
“主子,永和宫那头真的不管了吗?惠嫔虽然有几分本事,但是慎刑司的水太深,单凭她一个怕是镇不住那些牛鬼蛇神。”尚嬷嬷沉吟了一会,还是有点怀疑惠嫔的能力,生怕她撬不出内里的秘密,导致主子的算计无法顺利进行。
宜敏伸手拿起榻上没看完的书卷,翻到夹了书签的地方,准备继续阅读,无所谓地答道:“惠嫔能不能查到都无关紧要,该暴露的东西总会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反而,倘若时候未到,那么只能怪她运气不好喽。”
尚嬷嬷闻言终于放心了,她对着莺儿和雀儿道:“你们这些时日定要照顾好主子,尤其是伤口未愈之前切不可沾水,更不能做激烈的动作,否则伤口撕裂将来是要留下疤痕的。”
说完又转头叮嘱宜敏,“主子可莫要掉以轻心,女人的肌肤必要时时注重保养,方可青春常驻,尤其手心这等位置,稍不留神就会牵扯伤口,您可别仗着底子好就不当一回事儿。”
“是是是,嬷嬷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本宫一定把自己照顾好,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动口绝不动手,行了吧?”宜敏哭笑不得地听着尚嬷嬷的唠叨,心中无奈至极,嬷嬷年纪越大是越爱操心了。
尚嬷嬷起身福了一礼:“那奴婢便家去了,明儿准备登门问候老爷福晋,不知主子可有话带到。”她如今已经是半荣养状态,得了恩典可以每旬月便回家几日,只是她很是懂得规矩,除了带些问候口信,从不带任何物品出入宫禁,以免落人口实。
“代本宫问候阿玛、额娘身体安康,听说前些日子老祖宗病了一场,你帮本宫进去看看是否好利索了,就这样吧!”宜敏想了想又接着道,“明儿本宫会让人把抄写的经书送到皇觉寺供奉,家里人若是有祈福的经文也可以一同送去,好为老祖宗祈福,祝她老人家富宁康泰。”
自从郭尔罗斯氏百岁寿诞之后,府里人对她的称呼就改成了老祖宗,就连宜敏也跟着改口了,毕竟辈分高了,底下的孩子们也多了,尤其隔房的都已经有第六代人了,曾太祖母,太曾祖母,曾曾祖母的,一到年节孩子们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干脆统一称老祖宗得了。
“嗻!老奴一定把话带到,主子放心便是。”尚嬷嬷笑着应下了,她很是乐意去探望那位老祖宗,那可是活着的祥瑞,大清目前已知最高寿的人了,身上的福气别提多大了,便是能挨着一点边都足够凡人受用不尽了。
等莺儿送尚嬷嬷出门后,雀儿期期艾艾地凑上前道:“主子,明儿送经书到皇觉寺的活儿能交给奴婢吗?”
宜敏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难得你肯开口求本宫,这等小事自无不可,只是本宫很好奇,你平日里就怠懒出门,这回怎么突然勤快起来了?”雀儿不像莺儿长袖善舞,她一直都是默默做事,有了空闲便研究各种杂学,尤其是医药方面更是从未落下,长年累月都不踏出宫门半步的。
雀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上个月见家人的时候,说是奴婢嫂子终于给家中添了个大胖小子,奴婢想着去皇觉寺上柱香,借着主子的福德庇佑那小侄儿无病无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