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这些个东西王氏根本带不走,将证据一摆,她占的这些东西裴芸自得让二房一五一十地吐出来。
待两人走近,裴芸留心观察着李姝棠,见她精神气儿已然好了许多,不禁放心了些,前一阵她拿着被踩破的灯笼来琳琅殿时,扑在她怀里哭了许久。
即便她不说,裴芸也清楚这宫里能这般欺负她的只有一个。
果然,李姝棠哭累了,才抽抽噎噎同她道了原委。
那日,李姝棠兴高采烈,原打算提着自己添了花样的海棠灯来寻裴芸,不想半路却遇着了提前解禁出来的李姝蕊。
得知她与裴芸亲近,又出宫去了元宵灯会游玩,李姝蕊心下气不过,就狠狠踩碎了那盏海棠花灯。
李姝棠难过不已,哭着跑回了自己的寝宫。
可李姝棠的母妃月嫔是个不得宠的,想着的唯有息事宁人,不敢得罪那位祖宗,一个劲儿劝李姝棠好生忍下,莫将此事闹大,李姝棠本欲遣人告诉裴芸她不去了,可她实在委屈得紧,又无处诉说,到底还是跑来了她这儿。
“后日,我欲去东林狩猎,明日且先去马场练会儿马,棠儿可愿随我们一道去?”裴芸问她。
李姝棠显然感兴趣,但仍是迟疑了一下,“可三嫂,我不大会骑马……”
“无妨,臣女会啊。”裴薇自荐道,“臣女可喜欢跑马了,平素闲来无事,常去京郊跑马的,不若明日臣女就教二公主骑马可好。”
“好啊。”李姝棠登时喜笑颜开,“那便拜托三姑娘。”
“扑哧。”
这厢其乐融融之际,就听一阵突兀的笑声传来,这笑声里还带着几分嘲讽。
“朝朝你瞧,一帮子最无用、最讨厌的人聚在了一块儿,当真有意思。”
裴芸抬眸看去,便见李姝蕊满脸讥讽,朝这厢走来,身后跟着沈家六姑娘沈宁朝。
沈宁朝眉头紧锁,并未答李姝蕊的话。
即便在这般境况下,她仍不忘礼数,同裴芸和李姝棠一一福身施礼。
经先前一事,李姝棠似是有些怕了她这个皇姐,见了她,同耗子见了猫一般,竟是垂下脑袋,往裴薇后头避了避。
裴薇却是不怕这位不可一世的大公主的。
索性先头惹也惹了,再令她多厌恶几分又有何妨。
她扯唇冷笑了一下,“既得我们这些人如此讨厌,大公主殿下当离我们远些才是,又怎能纡尊降贵与我们说话,岂非脏了您的嘴。”
“你!”李姝蕊被裴薇猛地一噎,一时哑口无言。
她实在厌极了裴家这对姐妹。
既得对付不了裴薇,她干脆看向裴芸,没好气道:“你们裴家便是如此教养女儿的吗?以下犯上,全然不知礼数。”
裴芸却是不恼,反笑了笑,风轻云淡道:“我们裴家如何教养女儿,大皇妹的确管不着,但大皇妹方才这话,可敢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再说一遍?”
李姝蕊面色微变,气势一下弱了几分,“你少拿三哥来压我。”
“原大皇妹也是晓得怕的,那看来心里应当清楚我是你三嫂,也该明白长幼有序的道理。”裴芸敛下笑,目露寒芒,逼近两步,“还是说大皇妹自觉那禁闭未关够啊……”
李姝蕊被这轻飘飘的几句气得牙痒痒,末了,狠狠瞪了裴芸一眼,“莫得意,你以为上回三哥是喜欢你才帮你的,换了旁人都一样。”
说罢,拂袖而去。
这么多年,李姝蕊用以伤她的,说来说去无非是那些话,裴芸早听乏了,自是不痛不痒,她转头看向李姝棠,叫她莫怕,她越是畏惧,那李姝蕊就越会欺到她头上。
裴芸在外头同裴薇几人用罢晚膳,回到寝宫时,太子已然回了西侧殿,谨儿也睡下了。
他今日和几个年岁相仿的孩子玩得疯,几乎是一沾了榻便睡熟了。
裴芸去看了他一眼,替他掖了掖被角,才回了正殿沐浴更衣。
她本欲等太子,待他处理完公务就禀她去骑马狩猎一事。
然直等到近亥时,她实在熬不住了,想着大不了教底下人传个话,兀自上了榻。
可人还未睡熟,就听见太子回来的动静。
裴芸原想着,他还得洗漱一番,恐还需一会儿,但很快便见那湖蓝绣花床帐外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
大掌撩开帐幔的一刻,裴芸抱着被褥慢慢坐起来,轻声唤道:“殿下。”
李长晔怔愣了一下,旋即皱眉,“可是孤吵醒你了?”
裴芸摇头,“臣妾才歇下,还未睡着。”
就算她睡着了,他哪里吵得醒她。
他夜间声响极小,跟鬼一般,从来不曾将她吵醒过。
李长晔在榻沿坐下,“今日怎歇得这么迟?”
“臣妾有事要禀。”裴芸道,“臣妾明日想去马场骑马,后日再去东林狩猎,这两日恐都要回来得迟些。”
李长晔点了点头,“好,孤会命常禄备一副好的护具,再挑选个经验老道的马夫替你牵马,骑马时务必慢些,莫要受伤。”
听得这话,裴芸朱唇微抿,提醒道:“殿下,臣妾会骑马。”
她何止会骑马,就连水性也是极好的,她父亲还在世时,从不拘着她和嬿嬿,要求她们和其他高门大户的姑娘一样端庄规矩,上山跑马,下水摸鱼,这些她幼时都干过。
哪里还需要马夫替她来牵马的。
“孤知晓。”太子淡淡道,“只你多年不骑,难免生疏。”
裴芸懵了一下。
她本以为太子会惊讶,不想他竟如此平静且笃定地道出一句他知晓。
可他怎会知晓的?
分明嫁入东宫后,她再未碰过马,也从未说过她会骑马。
且他说,多年未骑……
这话听着,怎好似他曾亲眼见过她骑马的样子一般……
第24章 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然裴芸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事很是正常,不管怎么说,她父兄带兵打仗,她一个将门出身的孩子,又长在邬南边塞,会骑射也不足为奇。
太子恐一开始就认定她会骑马吧。
“是,多谢殿下。”
裴芸含笑谢恩,却见太子凝视着自己,眸光灼灼。
少顷,那只大掌竟是缓缓向她肩头伸来。
裴芸下意识闪避,那手却快她一步,落在了她身上,她眼见太子手指轻抬,挑起她自肩头滑落的小衣系带。
粗糙的指腹在她白皙细嫩的肌肤上擦过,刺刺痒痒,惹得裴芸微一战栗。
她耳根发烫,慌忙整理自己松散凌乱的寝衣。
“孤先去沐浴。”
裴芸点了点头,心下只觉丢人,适才她还以为太子是要碰她,原不过是觉她衣衫不整,看着碍眼罢了。
也是,今日也非合房日,太子怎会碰她的。
前世这一年,她记得合房的日子原是定在回京后。
可因得春狩最后一日出了事,太子忙于调查,自也没了兴致。
且再不久,太子就因南边大旱而匆匆奉旨离京,足足两月才归。
裴芸复又躺下,却因方才那出已然没了睡意。她辗转反复,直到听见太子回来的动静,忙阖上双眸假寐。
不多时,床榻突然下沉了一些,衾被亦被稍稍扯动了一下,但很快便彻底安静下来。
裴芸等了片刻,悄悄睁眼窥去,便见太子平躺着,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裴芸打了个哈欠,终是生了些睡意,合眼没一会儿便沉入了梦乡。
她自是不知,枕边人在她熟睡后幽幽睁开了眼。
床头的烛火闪烁着微弱的光,映照在裴芸恬静昳丽的睡颜上,李长晔看着盖在她身上严严实实的衾被,可脑中不断闪过的仍是她适才神色慵懒,衣衫凌乱的模样。
她斜下半边身子,薄如蝉翼的寝衣和其内的小衣系带一道自光滑白皙的香肩滑落,露出的小半边丰腴,在葡色小衣下若隐若现。
他几乎是下意识伸出的手,李长晔清楚,他原不是想替她捞起系带,只是在最后时刻,重拾了理智,硬生生忍住了。
日子还未到,他尚不能碰她。
翌日起来时,不待裴芸吩咐,书砚书墨便取来一身劲装,道是昨日太子殿下特意吩咐人寻来的,还有好些个护具。
洗漱罢,两人伺候裴芸换上,蓦然盯着裴芸,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裴芸一头雾水,难不成她穿上这般不好看吗?
书砚抽了抽鼻子,“娘娘,奴婢只是……只是看到您这幅打扮,想起了老爷,和从前在邬南的日子……”
书墨闻言,也默默抬手去抹眼角的泪花。
听书砚提及她父亲,裴芸不禁失了笑,她这一身骑术和射箭的工夫正是她父亲裴嗣征手把手教出来的。
历经两世,过了那么多年,裴芸甚至对父亲的长相都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生得人高马大,魁梧壮硕,似能永远站在她身前为她遮风挡雨。
而裴芸的不幸,似乎正是从她父亲的战死开始,兄长代父镇守邬南,她只能带着父亲棺椁和母亲妹妹北上回老家苍州,自那以后,世间的风雨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向她袭来。
裴芸在心下低叹了口气,到底不想这般凄凄哀哀,抬手便在书墨书砚头上各扣了一下。
“你们这两丫头,哭什么,我今日心情好,可莫害得我掉眼泪。”
草草用了早膳,裴芸脚步轻快地出了寝宫,一路往行宫马场而去。
马场设在一大片碧波荡漾的湖水畔,待裴芸赶到时,裴薇已然在教李姝棠骑马,只李姝棠的骑术着实不大好,紧攥着缰绳,在马上晃晃悠悠,似是十分害怕。
裴芊则牵着一匹马,默默跟在两人身侧。
见了裴芸,裴薇笑着冲她挥手,“阿姐,你可算来了,快,且先去马厩挑匹合适的。”
裴芸点了点头,转身去了马厩,管马厩的马夫见得她,当即迎上来,自最里头牵出一匹。
“娘娘,这是太子殿下吩咐奴才替您挑的马,性子很是温顺。”
裴芸抬手摸了摸那马的脑袋,却是道:“的确温顺,但不适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