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吞吞地系着腰间绳带。
但知道也不影响她害怕。
那天,萧楚沉那只手,轻轻一拧就能把人脖子拧断。
洛笙一想起来,又觉得喉间有些窒息的压迫感,
那一次在山林里,他握着她的脖颈把她拉过去,那时他没用力,但是同样的感觉。
洛笙后知后觉,那会儿萧楚沉应当是生气了。
因为她把他认成了萧楚淮。
那谁让他们俩长得一样啊。
洛笙想到萧楚淮,又是一阵烦乱。
她转头问含双,“那宫中有没有再提我和五殿下的婚事?还是说……”
含双闻言犹豫了下,“我听说姑娘你和五殿下的婚事,陛下那边一直有疑虑,和皇后娘娘、五殿下都没谈拢,当下宫中事务繁多,应当是搁置没有再提。”
含双将新衣物拿过去,帮洛笙穿上,“但刚刚来的掌事大太监说,陛下如今是私自答应了宸王。”
没有答应萧楚淮,但是答应了萧楚沉。
皇帝的心思其实不难猜,无非是那天曲江池边,皇帝被萧楚沉吓到了,想要安抚他。
就跟将萧楚沉安置在宫里,赏赐许多财物,派遣了许多侍卫守着一样。
先稳住他,别让他出乱子。
何况本身就不是一个受宠的皇子,在皇室也没有任何权势,眼下萧楚沉娶谁并不重要,他顺心了最重要。
这么看,萧楚沉此番因为她暴露,的确是把自己放在了非常被动的境地。
“最近宫里事多,陛下虽答应了宸王殿下,但还都是在筹备,没有公之于众。五殿下那边主理祁王谋逆的事情,大抵是不知道的。”
洛笙心下如一团乱麻,轻叹一口气,换好衣服慢悠悠地挪出了房间。
她的院子里大大小小摆了许多箱子,随意一个翻开看,就是珠宝首饰和丝绸锦缎。
洛笙心不在焉地走动着。
隔壁洛诗怡路过她的院子,探头看见她出来就快步进了院子,“堂姊!今朝来看你了!”
洛笙还反应了下,而后看见祝千帆站在她院门口。
洛笙看见他,颇为自然地唤了声,“今朝哥哥。”
祝千帆听到这个称呼,正要递东西的手一僵。
他动了动唇,不知为何没敢应,一时间只能略过了这个称呼,“这个是上好的金疮药,涂抹外伤好得快一些。”
洛笙想着自己跟祝千帆也不是很熟,偷偷看了看洛诗怡。
洛诗怡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异样,顺手拿过祝千帆手里的金疮药,“这回,今朝与五殿下带兵平乱有功,陛下赏了他好多好东西。这东西他还多着呢,不要跟他客气。”
洛笙接过来,“多谢。”
祝千帆欲言又止,终是没说多余的话,“五殿下近日在忙祁王谋反一事,无暇分身,托我给你带句话。三日后晚,他来接你,有些要事要谈。”
洛笙听到萧楚淮,心里咯噔一下,握着瓷瓶的手不受控制的沁出一层薄汗,“什么要事?”
“洛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洛笙点头,“好。”
她正好,也得跟萧楚淮说清楚。
萧楚淮是个好人,总不好一直这样不明不白地拖着他。
洛笙歇了两日刚巧也歇过来了,除了身后的划伤阻碍她只能有些小幅度动作以外,身上也没有其他的不适。
她一向是个容易想开的性子,这些困顿也不至于让她总是劳心伤神。
她且就当是当初想要从萧楚淮身上探消息一样,只不过如今转移到阿澈身上,哄着他点让着他点,起码不至于让家里出现太大的乱子。
对,她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希望家里所有人都平安。
相比之下,洛笙自小在青楼长大,她浸染在薄情寡义的风月场所。
从来不对婚事什么的抱有希望,夫妻之间也多见各取所需的过日子。
感情祈愿,在尘世纷乱中,都是奢望。
眼下也无非是跟从前送去个官老爷家讨生一样嘛。
何况阿澈对她还不错,那天也是为了救她,才提前暴露了身份。
他对她如今应当是有些不寻常的情分在,不至于那么血腥粗暴。
洛笙心想着,她连萧楚淮那个冷冰冰的木头都能哄好,只图她爱他的萧楚沉又有什么不好哄的。
不行就床上努力一点,她最擅长了。
洛笙想清楚这些就没什么不开心的。
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萧楚淮。
洛笙叹了口气,决定不然还是到时候带个礼物送过去给他。
也算是她赔罪。
洛笙左思右想着带什么礼物去,又想到其实萧楚淮什么都不缺。
礼物重在心意。
洛笙想着送他一对护心镜。
护心镜多是武将准备的东西,萧楚淮应当少用,但皇室之中危机四伏,有总比没有强。
洛笙翻看了一些护心镜相关的书卷,上街打听了一番,才回来画了个花样送去打。
于第三日晚拿到收好放在盒子里,随身带上了马车。
洛笙此番是自己去的,也没有让含双跟着。
毕竟这种事情还是她自己去解决的好,有谁在都不太踏实。
深秋时节,枯叶遍地,马车碾压而过,地上残破的枝叶碎末迎风飘散。
再来景王府,院内花草凋零,但是有一片红枫林,被养得很是好看。
洛笙裹紧了自己的斗篷下车,按照王府侍女的指引朝着府苑深处走。
王府正殿内灯火氤氲出一片暖黄微光,沉翦将萧楚淮批复好的密信收敛起来,“难为殿下忙着祁王的差事,还要分神准备婚事。”
“也不算准备婚事,不过是先把前障清扫掉。”
“之前祝千帆的军功其实够了,但入京加封重点在洛宗。父皇就压了压他的功名。我将这次平乱主要功勋放在他身上。等日后论功加官进爵的时候,应该能定个永安侯。”
“此次叫她过来,是想让她看看,愿不愿意认亲。”萧楚淮平静地将备好事宜薄拿出来,“如果愿意,剩下的就好办。”
沉翦听着,“只要洛姑娘今晚同意这件事,剩下也就是您跟陛下提婚事,陛下答应后,跟洛府谈,之后开始走三书六礼。”
然后他们就有小王妃帮他们磨这位爷的倔脾气了,沉翦很高兴。
他抱着东西出门,迎面碰上洛笙过来。
沉翦笑盈盈地行礼,“洛姑娘请,我们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洛笙站在门口,顺着沉翦的指引示意,看见屋内的人影。
她还是很紧张,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自己来时打好的腹稿。
沉翦心领神会。
他懂,谈婚论嫁都紧张。
沉翦开开心心地走了。
洛笙迟迟没有进门,在门口踟蹰不安,正要鼓足勇气踏进去时,却碰上萧楚淮从屋内出来。
洛笙望着他,刚打好的腹稿一下子都忘了个干净。
萧楚淮视线从她身上略过,只道,“院子里的红枫林那边来了几只松鼠准备过冬,要不要去看?”
“啊,”洛笙无措地眨了眨眼睛,“哦,好啊。”
萧楚淮听她应声,便径直往一旁红枫林那边走。
洛笙跟在他身后。
院内月落霜华满地。
红枫林落了些许枝叶,铺在干枯的草地上。
萧楚淮的声音在这般环境下显得很是干净清朗,“伤如何了?”
“好多了。”洛笙低头,拿出来自己带来的礼物盒子,“这些时日,多谢殿下照拂。”
洛笙伸手,将木盒递过去。
萧楚淮接过,“这是什么?”
“护心镜,刚打的。”
“旁人有吗?”
“我没给旁人。”洛笙抿唇,觉得这话眼下说有些暧昧,但却又只能这么说,“只给你打了。”
萧楚淮多看了两眼手里的盒子,声音很轻地应了一声。
洛笙踟蹰着开口正要说什么,眼尾余光瞥见身旁树干上跑过一个黑影,打断了她的思绪。
洛笙转头看过去,正看见树洞里,探出一个小脑袋。
真的是一只小松鼠。
萧楚淮走上前,那毛茸茸的小脑袋立马缩进了树洞中。
他顺手在树洞边放了几颗松果,“这院子养得好,也清静,这些小东西爱来。”
放下之后萧楚淮走回来,那只小松鼠察觉不到危险,就又探出头来,伸着爪子将松果抱进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