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京城里风头最盛的无疑是清平真人,百姓们都在暗自揣测,新的国师会不会就是他。
“我看不会。”
有个书生摇着折扇,指点江山道:“清平真人往来皆是权贵,身为国师,当以天下福祉为重,求的是国泰,是民安,岂能一心只为权贵而谋!”
“这国师啊,他还不配。”
“听到没。”
顾知灼坐在二楼雅座,瞪着清平道,“师兄你呀,就是少了这份公心。”
清平不满地翘起小胡子:“什么叫作往来都是权贵,也只有权贵会特意请我上门啊!普通人都是自个儿去观里的。”
他这回来京,也是应了人所请,过来看风水的。普通人谁会特意找他看风水啊!
“此言差矣。”
有人在底下反驳那位书生道,“清平真人待人和善,但凡有人去太清观求卦求符,从不拒绝。”
对对。清平连连点头,回瞪了小师妹。
“你在观里事事皆应,有多少人看见?”顾知灼指点道,“该招摇的时候就要招摇、作势。”
“蒙着脑袋,谁又会知道师兄你做了什么。”
“你想成为国师,你就得有站在万人之上的气魄,懂不懂?”
好、好有道理。清平傻愣愣地点头。
“这才对。”
顾知灼拍拍胸口,自信道:“师兄,你听我的准没错!”
成为国师是清平师兄两世最大的心愿。
“所以,”清平挠挠头,不太确定,“是要去城楼上占卜吗?”
顾知灼:“……我说了什么,会让你想到去城楼上占卜?”
“不是吗?”
清平真诚地看着她,一双细小的眼睛,瞳孔黑亮清澄。
顾知灼:“……”
城门的方向传来了喧闹的响声,晴眉提醒了一句:“大姑娘,来了。”
顾知灼迫不及待地移步临街的窗户,双手撑着窗沿朝外探头探脑。
“谁来了?”
“我哥。”顾知灼说着,补充道,“我哥去西凉为三皇子迎亲去了。”
哦哦。清平也坐过去看。
谢应忱没有亲迎,只派了礼部官员去接,一行百余人沿着京城主道进了城门,为首的就是顾以灿,顾以灿鲜衣怒马,煞是招摇。
顾以灿的信提前三天到了,说好了今日会回京,顾知灼一大早出门,就是为了接他。
现在还不到午时。
跟在后头的是谢璟和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男子穿披甲衣,披散着的乌发绑了几根小辫子。看打扮应当是凉国的大王子多棱。
后头还有两匹马,一白一黑,白马上是一个异域风情的少女,落后她半个马身的是季南珂。
额,季南珂?她怎么也在!
一行渐行渐近,顾知灼随手丢了颗核桃,顾以灿反手抓住,一抬首见是妹妹,冲她笑得阳光灿烂。
“等我,一会儿就过来!”
谢璟和多棱也循声看了过来。
“咦?”
清平悄悄指着多棱,“那个人,气运不错,日后必为草原之王。”
顾知灼竖了个大拇指,夸他:“师兄相面的功夫更老道了。”
上一世,凉王死后,继位的就是多棱。
那个时候,因为谢启云怯战,多棱步步逼近,西疆岌岌可危,朝上已经在商议割地了。公子用计挑拨了多棱和凉王,凉国内乱,顾不上西疆,最终退了兵。
后来,赢的是多棱,也元气大伤。
公子去世前,凉国都没能再进一步。
清平摸了摸下巴:“还有一股肃杀之气,不简单。”
他摸出了放在袖中的算筹,随手起了一卦。
底下的人已经走远了,顾知灼扭头看去:“师兄,你在算什么?”
“气运好的那个。”清平头也不抬,“贫道瞧他眉心略有黑影,近日会有一劫。”
“你快说说。”
清平用他的尾指理了理翘起的胡须:“坎为水,土克水,遇土不吉。”
说着又重新起了一卦。
顾知灼凑过去一看,沉吟道:“困龙得水。”
此卦大吉。
清平的第三卦是,行险而顺。
见顾知灼看完了卦象,清平收拾起了算筹,说道:“此人气运极佳,遇事呈详,唯有三个月内会有一劫,此劫若是应上了,是死劫。但只要避开,此生再无大劫,日后必为草原之王。”
懂了!顾知灼打了个响指,意思就是让他赶紧死,别拖延。
顾知灼在意的是第三卦。
行险而顺。
它和“困龙得水”一样,属于吉卦。
顾知灼用罗盘补了一卦,推过去给他看:“行险而顺,九紫离火运。”
清平盯着罗盘,“九紫离火运”一般都会与国运相关。
他沉思着连连掐算,起卦,但卦象太大,千丝万缕各有变化,一个时辰都算不明白。
“师兄。”顾知灼双手托腮道,“都事关国运了,你应该好好闭个关,把卦象看透了。”
她颇有气势地一举手:“到时候,一出关,彩霞漫天,仙乐飘飘,国师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清平越想越有道理,摸了摸胡子,觉得赶紧回去闭关为好,还得请教一下师父。
“夭夭。”
轻快的脚步声蹬蹬蹬地上了楼,推开了雅座的门。
“师兄。”
顾以灿先是跟清平打了声招呼,又往顾知灼的身边一坐:“妹妹,我回来啦。”
他的右臂往她肩上一搭,凑过去看:“你们在算什么?”
“国运。师兄想当国师。”
顾以灿捧场的鼓掌:“师兄卦无一失,肯定可以!”
清平被他的捧得老脸微红:“胡闹。贫道先回去闭关了。”
“一块儿走。”
顾知灼说着还不忘给顾以灿倒了杯温水:“你进宫了?”
顾以灿一口喝完,抹了把嘴说道:“对,在含璋宫见到皇上了。先不回家,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也跟着下了楼,把清平送上马车,再肩并肩往回走。
“快说说,西疆现在怎么样了。”顾知灼拉着他的手臂走得蹦蹦跳跳,顾以灿脑后的马尾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姜有郑有些本事,西疆治理的还不错,他问你什么时候再去,他带你四处走走玩玩。”
“明年去!”
上回去西疆,只匆匆走了个来回,也没好好看看。
而且她还想去趟上虚观,问问祝音咒。
大启尊道,人间事不涉道观,因而并不会因为长风的过犯查封上虚观,但朝廷的文书会把长风的罪状送到上虚观中公诸于众。
“然后呢?谢璟跑了,你们知不知道?凉王应了没?”
顾知灼一口气问了好几问,想到什么问什么,问完又兴奋道:“是糖人,我要吃,你去买。”
好嘞!没一会儿,顾以灿拿回来了两个糖人,一只狸奴一只孔雀,顾知灼挑了狸奴,在它的尾巴上咬了一口。
喀嚓。
很脆,也很甜。
顾以灿一口吃掉了孔雀尾巴,说道:“刚进西疆没多久,谢璟说京城有事要回去一趟,办完了就赶回来,我懒得管他,随他去了。 ”
这事对顾以灿来说小的不能再小,连写回家的信里都懒得带一笔。
“我见完凉王,威胁……不对,是友好的说服了他。”顾以灿斟酌了一下用词,“我们相谈,那个,甚欢。”
“迎了亲,我们都快要走了,谢璟才回来。”
“季南珂怎么也在……灿灿,买那个。”
顾知灼指的是海棠糕。
她还是头一回在京城看到有人卖海棠糕。
“快快,只有两个了。”
顾以灿的速度足够快了,还是慢了一步,跑过去的时候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再起一炉得等一盏茶。
“我们一人一半。”
顾知灼用油纸把海棠糕一掰为二,给了他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