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满脸的不知所措。
陆郴说不上来他今夜为何会在此处,也不知为何在听到梯子的动静之后心中那几乎要爆开的心喜。而当他见到慕容卿那一副可怜神态,他在欣喜之中又生出了许多许多的不忍心疼与自责。
是他不好。
陆郴将手里的暖炉隔着梯子给其递了过去:“天还不算暖,用着。”
慕容卿接过,小心翼翼看着他:“特意给我带的么?”
陆郴点点头。
“郴哥哥如何知晓我今夜会来?”
陆郴弯了嘴角:“明日你生辰,你在前夜总是容易高兴得睡不着,碰碰运气罢了。”
这话一出,慕容卿先是笑了,然后那眼泪就跟什么似地,她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念着你结业考,所以才没想着叨扰。”陆郴取了帕子给她擦着泪:“小心泪皴了脸,别哭了可好?”
慕容卿仰着脸,任由陆郴给她擦,她闭着眼道:“那郴哥哥可还生气吗?”
“你看着我说。”
慕容卿是有点心虚,她上一封信写了那么多不好听的话,不过还是乖乖睁眼。两人一处这么久,她当着她看陆郴该是习惯,可眼下还是被陆郴容颜晃了眼。
只见夜色朦胧,他白衣轻纱,发间玉簪处凝成了一点光芒,心上人温柔含笑,眼似水含情。
怎不算男色动人?
陆郴有些笑不可抑,这妮子很多时候都会看得他失神,也不知他若不长成这样,她可还会这般欢喜他?
也让他庆幸,幸好自己生得如此,否则她这般去看了旁人,难受的就该是他了。
“我回回生了气还不是回回都好了。”陆郴敲了她脑袋:“倒是你,可别是因了明日红枝楼的事儿这会儿才如此这般。”
慕容卿的脸就红了,她侧了脸继续擦泪,语气很是不好意思:“还是因着太想郴哥哥了,生辰宴的事儿是顺带。”
陆郴也没想逗她:“明日你下了学直去就是了,早给你留好的了。”
慕容卿一高兴,笑了:“那我的生辰礼呢?还有及笄礼呢?”
“都备上了。”
慕容卿可再怨不起陆郴这一月的冷漠,她揉着帕子偷偷看了眼脚下的拙燕黄鹂,见她二人没死死盯着自己,又上了一级阶梯。
陆郴抬手想护着她,刚想张口说她,嘴上猝不及防被亲了一下。
慕容卿心跳如雷,双颊粉红,羞涩得再不能待,看都不看陆郴,双脚登登登地下了梯子。
倒是陆郴,情不自禁地摸了嘴唇,哑然失笑。
便是第一次...也略仓促了些。
他没着急走,在梯子处看着慕容卿慌里慌张隐没在府邸长廊才抬头看了看月亮。
陆郴觉着许是也可以早些向皇帝求了赐婚,不必太执着于面子。
这一夜,陆郴睡得极好,慕容卿也不再纠结梦,想着陆郴和生辰,后半夜睡得香甜。
只沈止,醒了之后,盘腿坐在床间摸着紫玉手捻直至天亮。
他不喜人近身伺候,等外头月见与夕雾摇了玲他才道了声进来。
两个丫鬟放下理好的官袍与放了水的铜盆自觉去了门口站好。
沈止起身洗漱完,看了看门口的两个丫鬟,他蹙眉思索了片刻,还是召了两人近前来。
杜逡不靠谱,那问问同为女子的月见夕雾呢?
第019章 生辰日
沈止有些难以启齿,两个丫鬟却是大气儿不敢出。
对于她二人来说,大公子虽不算难伺候,但也实在算不上好伺候。一是不允人近身,二是将大理寺那套带到了内院,整个听松院板正得都算得上衙门了。
无趣又压抑。
月见夕雾当着大公子要说她二人什么,结果两人低着头半晌,就听着了一句:“若是唐突了一位姑娘,那姑娘流泪不止,该是如何道了歉意才能让她消气?”
两个丫鬟猛地抬头,眼睛唰地一下亮了。
这意思她们大公子还是欢喜女子的?终于近女色了?
太好了,她二人在这两年里头早断了能成妾室的念想,只盼着听松院能早早迎来大少奶奶,这般她二人的婚事才有着落。
否则等着大公子能想到此事,怕是此生无望。
月见问:“是个什么性子的姑娘?”
沈止道:“貌若仙,神若灵,纯粹至极,那双眼睛似会说话,看着你的时候便会觉着...她行事端庄,为人大方,守礼克制,对上敬重,对下和善,心怀怜悯,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两个丫鬟在脑子里思索了一下,上京里能够得上这几句话的姑娘似只有白家二姑娘白双双,但这位可论不上和善,不但算不上和善,与纯粹二字更搭不上边儿。
不过貌若仙还能是谁?听这描述也不像烟花之地的女子。
月见夕雾互看了一眼,后者胆子大便问了句:“这姑娘可是将门之后?”
沈止点了点头,更感叹果然还是得问了女子,这反应比杜逡快多了。
月见想到白双双那性子,觉得很是难为。若是唐突了她,那这事儿就麻烦了,那位便是上门负荆请罪都未必能原谅你的主儿,只能是担起责任,上门求娶才不会那般伤心了吧?
不过她家大公子怎么就和白双双凑到了一起去,这位可不是好相与的。不过作为治家主母倒是合适,也没听说过什么苛待下人的传闻。
“奴婢觉着,唐突女子无外乎是觉着于名节有碍,直接求娶最是稳妥。主子年岁合适,何不去求了主君与夫人上门提亲?”
沈止磨了磨手捻,转身欲走,跨过门槛儿回头冲着二人道:“不许多嘴。”
两人忙点头,头一回大公子有事儿问她二人,哪里敢乱说。
沈止则匆匆去上了朝,待早朝完毕也不走,又去御书房守着道是有事儿同皇帝说。
皇帝是真的烦他啊,主要是这人一板一眼,话里一点错处能立马给你揪出来。这样的人或许适合当个重臣,但绝不会是个宠臣。
反正皇帝一看他就烦。
“沈少卿何事这般急切?”
沈止很是郑重跪地道:“臣想请求皇上替臣赐婚。”
关于沈止不近女色的传闻皇帝多少也听到些,他父亲还为此唠叨过几句,没想到直接求到了他跟前儿,那看来此女不是一般的女子,否则直接上家中长辈上门提亲便是。
皇帝没着急回他这话,而是问:“何家女子?值当你跟朕说道?你父母亲可知晓?”
“臣心悦那女子已有多时,但因其身份贵重,和家中长辈说了定然不准,才斗胆求到皇上跟前。”
皇帝眉毛跳了跳。
果不其然沈止行了大礼下一句就道:“臣沈酌渊想求娶康宁郡主慕容卿为妻,求皇上允准。”
“放肆!”皇帝拍桌而起:“康宁自幼与陆修撰交好整个上京谁人不知!朕也只待康宁及笄结业之后就要赐婚,你哪里来的胆子敢求娶康宁!”
“臣之愿,虽有违道义,但酌渊无愧于心!”沈止说得铿锵有力:“臣曾有一梦,道是康宁郡主嫁与臣,便能破了批命。”
“放你娘的狗屁!”皇帝自觉此话失了分寸,他也是压不住火就是了,不过他本也就是野路子被养大,旁人并不稀奇。
皇帝饮了杯茶,坐回去深吸了口气才道:“不论其他,你与陆修撰乃是生死之交,你横刀夺爱乃是不义!你置沈家颜面何地?这是不孝!你还敢拿做梦之事来诓骗朕,乃是不忠!你既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之徒,朕哪里敢放心委你重任?”
“臣所言句句属实,臣发誓,今日所言若有半句谎话便让臣不得好死。”
皇帝知晓沈止不是妄言之人,他说得这般郑重,倒让皇帝心里有点打鼓:“你无需再言,此事不许再提,朕不允。”
“臣此生非康宁郡主不娶,望皇上成全。”
这下是彻底给皇帝惹毛了,直接一茶盏砸到了沈止头上,杯子碎片四溅也扰不乱沈止之心。
“你打一辈子光棍儿干朕屁事!少拿这种话来威胁朕,还不快滚!”
沈止还不动,太监上前愣是给人拖了出去。
这桩事儿不肖半日在朝臣间传得到处都是,细节不知,只晓得沈少卿要求娶康宁郡主。
平地一声雷自然也传到了陆郴与杜逡的耳朵里。他二人同在翰林院,杜逡听闻了消息之后,啧啧两声,他是如何也没想到沈灼渊欢喜的人竟是康宁郡主。
杜逡长了一张不值钱的嘴,早些时候沈灼渊向他请教如何讨了女子欢心他扭头就和陆清川说了去,这会儿两人正在一处,搞得他相当尴尬。
“清川,对不住,对不住,我真不知晓酌渊心里那姑娘是康宁郡主。”
陆郴面色不太好看,摆了摆手:“不怪你。”
杜逡摸摸鼻子,找了个理由溜了,打算一会儿下职了家去了一定要和妹妹杜若好好说道说道这事儿,真是...真是...真是太有意思了!
再说女学一处,慕容卿今日在女学里行了及笄之礼,正是高兴的时候。
她老早前儿就和其他三个说了今儿要去红枝楼用饭。
待下学的钟声一响,四个小姑娘凑到一处叽叽喳喳,直奔着马车就去了。
杜若道:“难为你了,竟能抢在这日里头定上红枝楼的席面儿。”
慕容卿笑眯眯:“拖了郴哥哥的福气。”
尤诺笑她:“都不想说你,上回武斗坊闹那么厉害,你倒好,人家不过在自家府邸里隔着墙见你一回,你就什么气性也无了。”她拿手狠狠戳了慕容卿的额头,“当真没出息。”
宋令仪笑着去推尤诺赶紧上马车,坐定才道:“她一直都这般可不少次了。”
慕容卿被说得相当羞愧:“你们这话真教我无地自容。”
“可别说她了,她今儿及笄,想来赐婚的旨意不用多久也会下来,你们还老说她作甚。”杜若没在此事上多言,反倒冲着宋令仪道:“上回武斗坊那事儿不是故意不喊了你一同,只是想着你出门不大方便,我们去的也着实算不上什么好地方,便没喊你。”
“我省得的。”宋令仪笑得腼腆,打趣儿了一句:“阿若你和尤诺手肿了那些日子才消,我心里只觉得你们对我好呢,不然我的手也要那么高了。”
尤诺吐吐舌头:“挨打就挨打了吧,见过那场面也值了。”
慕容卿嗔她:“那江湖少年吓死人,也就你一点不怕。”
“你不觉得他还挺俊俏的吗?”尤诺回想了回想:“他要是没对你动手,我都要佩服他了,那么大的战镰,劈得虎虎生风;沈少卿也是,身手简直不像凡尘中人,竟...那般...那般迷人。”
杜若在其身后掐了她一把,尤诺便没在此事上多言,说了些别的。
车轮驶过长街,在酉时三刻到了红枝楼门口。
待进了雅间儿,四道矮桌,桌面上都放了锦盒,唯独右上角的桌子上放了两个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