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卿这将近一月里头没再做了稀奇古怪的梦,每日和尤诺二人对着课业抓耳挠腮。
加之白双双怕她无法结业又私下加塞了许多功课,白日里被夫子骂,夜里被二姐骂。
慕容卿可怜巴巴都反应不过日子溜得这般快。
若不是三月十八是她生辰,慕容卿还犹自沉浸在功课的痛苦里不能自拔。
不想起陆郴则已,想起了她就好生难过。
慕容卿缩在马车里一言不发,白一方来接她下学看她这德行逗她:“今儿夫子是又用了哪个典故骂你啊?给你骂得委屈都生不出来了?”
“大哥,你说郴哥哥最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呵,我当着你脑子里缺的那根筋长出来了,合着是又断了两根。”
“你说话可真恶毒。”
白一方敲她脑袋:“我因为你都被革职了,你竟还说我恶毒,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只晓得陆狗是吧。”
慕容卿不乐意了:“大哥我不许你那么喊他,太难听了。好歹为人臣子你怎能整天狗啊狗啊的地喊他。”
白一方不以为然:“我如今白身,他能拿我如何,且他在我这儿还不如条狗儿可人。”
越说越离谱了,慕容卿闭嘴再不和她大哥搭腔。
她气鼓鼓地回了府邸,白一方乐得把人送回去都没进去自个儿去听曲去了。
近来他和沈止走得近,也不知道为何这被人说古板冷清的人也愿意和他们一道出入风月场所。
转了性儿不成?有点意思的。
慕容卿晚食时候同荷花夫人告状:“阿娘你管管大哥,他近来不用上职每日游手好闲,那张嘴愈发讨人厌,还老跑去不三不四的地方。”
白双双也如此觉得:“既大哥已无官职在身,不若就送他去军营好了,从最末等兵将做起。”
荷花夫人对此事自有考量并不应两个女儿的话,反倒是点了点慕容卿的额头:“只有告状才来我这陪我一道用饭是不是?平日里都见不到你人。”
“还不是二姐下手太狠,我手都快写断了。”慕容卿神色夸张,瞥了白双双好几眼。
“你无需作怪,若我不推你一把,怕你是要成了女学开院至今唯一个无法结业的学生,你丢得起这个人我都丢不起。”
慕容卿反驳:“怎会!还有尤诺陪我呢!”
惹得屋内众人一顿好笑。
她被这么一折腾又将心里难受劲儿给忘了,到临睡前才想起陆郴曾答应过她要在她生辰时候留了红枝楼的雅间儿。
也不知明日红枝楼会不会差人来白府知会一声。
慕容卿着实太累,尽管脑子里还有许多事儿没顾上想,可还是入了梦。
许久不见紫竹林,林子似长得更高了些。
那木桥处溪水潺潺,鱼儿的尾巴都长得更大。
慕容卿说不上来缘由心境,只默默在桥这处等着沈止出现。
她甚至再想梦中人又要同她说了什么吓死人的话,
低头间,白生生如藕节一般细腻白皙的胳膊映入眼帘,慕容卿才有点慌了。
大意了,屋里地龙还没撤,今儿夜里又贪凉,只穿了件儿肚兜。
慕容卿前后正找着有没有什么能往身上遮一遮的东西,就见前方身影若影若现。
她有些紧张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念头间,沈止已朝着她走了过来。
距离武斗坊那日,已有一月未见,慕容卿一直不想去回想那日被他所救场景。
可她不得不承认,在其凌空横身过来,替她挡住攻势之时,她心中尤为震撼。
慕容卿双手拢着身子,想尽力让身子少露点肌肤,可沈止站定到她面前,慕容卿就觉得自己这般也太痴傻了些。
他身量那么高,从他那角度看后背肩颈岂不都是一览无余?
他不言语,慕容卿也自觉尴尬。
说是梦中人,可到今日她都没习惯这梦里只是幻景而已。
她是墨绿色的肚兜,串了金链子束在脖子上;同色的撒娇裤底处,是两只脚交叠一处似很扭捏。
这一身儿丝毫刺绣也无,衬得她皮子白得过于惹眼。
且双手交拢胸前,让本就长得好的胸口在挤压之下生了无端情.欲之态。
她抬头模样,面色懵懂。
慕容卿想说话,她话多受不了寂静,便道:“我今儿穿得不得体,你能不能别看我啊?”
她还等着沈止言语,猝不及防,就见他眼眸微微一动。
在下一瞬,沈止已是五指抚住了她的后脑勺,吻了过去。
第018章 爬梯子
慕容卿一时怔愣住,待唇上的柔软湿濡有越发往里深入之时她才想起来反抗。
她心内厌恶之感顿起,愧疚往心里狠狠扎根了下去,自己被玷污的感觉更是如同蜘蛛网激得她只想使劲儿将沈止推开。
她支支吾吾,可惜沈止恍若未闻,她双手力道更是小到如同蚂蚁妄想推倒大树。
慕容卿额角都出了汗,她睁着眼,眼里空洞地流下了泪。
那泪酸涩,顺着她的脸颊滑到了这吻间。
涩得人一惊。
慕容卿没了力气,被放开之时她连连退后,脚步不稳直接要倒在地上。
沈止要去拉她,被她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停在半空,见慕容卿泪流不止,双手拢着身子的模样像是他已是对其做了什么不耻之事。
若说这会儿他已是后悔不该,当慕容卿瞪着他那眼神里的深深厌恶更是让沈止觉得自己真是个蠢货。
沈止解了自己的寝衣想替慕容卿披上,可手还没伸过去,就听慕容卿吼道:“你走!”
慕容卿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甚至都觉得自己恶心,怎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梦见沈止,还竟然觉得沈止救她之时很有男子气概。
郴哥哥从小与自己互通心意,可这么多年来,他从未逾矩。拥她之时拥得轻,最过分也只是是亲亲她的额角。
多年情意尚且如此,沈止如何敢?
慕容卿自觉此番是奇耻大辱,她擦了擦眼泪扶着栏杆起身,指着沈止言语决绝:“我虽不知我为何总是梦见你,我更不知梦里的你和平时的你到底是不是一人。但!既你以沈少卿面容出现,你二人定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为君子,便是梦里也不该放浪,可见你这人骨子里便是下流。今日算我倒霉就当被狗咬了,但愿往后再梦不见你!”
言毕,转身就走。
慕容卿不管沈止眼里透出的无端无辜无措之态,做了就是做了,理由找得多好都是借口。她与郴哥哥都从未如此过,第一回 就让旁人夺了去。
她越想越伤心,手指不断擦着嘴,擦得双唇血红,生怕留下一点痕迹。
沈止身形在后,他想道了歉意,结果他朝着慕容卿追过去的路上,渐渐消失。
梦醒,慕容卿睁了眼,她先是长叹了一口气,再起身重重脚步地找了外袍穿起。之后便是坐在与人高的铜镜前看着自己的脸。
她这模样自然惊动了守夜的拙燕与黄鹂。
两人拢了衣裳上前:“郡主,这是怎的了?”
慕容卿半晌每回应,待两人又问了好几遍,她才侧了头一副期期艾艾模样:“我想去找郴哥哥。”
“当然不行!”拙燕自觉声音大了点儿,才又哄着:“郡主,先不说这会儿夜已太深陆修撰该是睡下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和黄鹂护着你去了,可这不合规矩。郡主和修撰迟早都会成亲,是以平日里主君夫人那处与外头不相干的人才不会说道些什么,但私下里也是有人嚼过舌根儿的。自郡主年岁大了些,修撰那处都越发注意,郡主忍忍呢?”
慕容卿只哭,她知晓的,她都知晓的,可这会儿她心里难受得厉害。将近一月都没有郴哥哥的消息,做个梦还被人欺辱。
她觉着自己等不了了,可拙燕的话还是让她点了点头。
她无意让谁为难,也得顾及着白家的脸面,只道:“那你们陪我去墙角那处待会儿吧。”
拙燕与黄鹂对视了一眼,皆是松了口气,这要求自然也就应了。
慕容卿披好披风,趁着月色脚步匆匆,出了静雅堂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只去那墙角看看就好,能让她看看陆府,能感受到陆郴就好。
这般她就不会那么慌乱,也不会心里那么的没底。
慕容卿想着,这么多年来,她总怕陆郴不欢喜了她,若梦里的事儿被陆郴发现,她觉着陆郴肯定就不会再娶她了。她不安,更多还是内疚,那是她的梦,总梦见沈止,怕也不光是沈止的缘由,多少也有她的。
可到底是为何呢?
慕容卿不敢再去探究,她生怕那原因里头会有什么冥冥之中的天意要阻断她和陆郴的缘分。她不要,她想和陆郴在一起,想嫁给他为妻,想照顾陆郴直到自己死的那天。
左不过她这辈子不过短短三十年,那何不顺了自己的心?
她只想爱着陆郴,也只想被陆郴爱着。
旁人再好,都与她无关。
月色清冷,光色倾洒一片,让少女的裙摆都在月光之下生了凉意。
慕容卿在墙角站定,看着两府相连的高墙之处,两架长梯的首端越出。她看着这梯子,心里的惶恐安定了些。
“我上去看看。”慕容卿提起裙摆,就朝着梯子爬了上去。
小时候总是如此的,很多时候两人相见都不大方便,便会约了时辰在这处梯子上说说话。
有时候郴哥哥会给她带些吃的,有时候也会拿着他被陆爷爷夸了的字句来给她看。
可自打陆爷爷也仙去之后,郴哥哥便再没爬过这梯子了。
慕容卿爬到了最高处,怕拙燕黄鹂害怕,没再动。
她想着陆郴,思念之情就如一把把钝刀一样搓磨着她。以前从未觉着想着念着陆郴是一件多么难熬的事儿,可当下慕容卿却觉得思念二字原是这么的让人疼。
她都觉着,如果她早早去了,郴哥哥在这思念里头该多么难熬。
慕容卿想活得很久,越久越好,最好是守着郴哥哥到白发苍苍,看着他老死,然后才是她。她不忍心她的郴哥哥再受一点死别之痛。
她之情爱,纯粹热烈得让人叹一句痴傻。
慕容卿不觉得自己痴,坦然承认自己的心,这很好,如果连这都不敢,那才是活得苦。
她还尤自沉浸在月色里不安难过着,丝毫没听到自己面前那处梯子的动静。
至到陆郴的身影冒出了半个头,慕容卿才打了个嗝,她的第一反应是想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