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儿里慕容卿对着尤诺嘀咕:“你说这么些人得打多久啊?咱们明儿还那么多课业呢。”
“等阿若说了吧,她说什么时候回再回,她不说你就给我熬着。你瞎琢磨都能琢磨一宿,看人比武你别和我说你熬不住。”
慕容卿还真是多操心了。
比擂第一场就是个至多十三四的少年,只一招,就将对面的瘦高个踢下了台。
连着半盏茶的功夫都没用到。
尤诺还没看清楚呢,就没了。
“这男娃也忒厉害了。”慕容卿忍不住感叹。
二人以为这少年不过运气,碰上的对手不行,直到他打败了其他所有人成了今年第一要和沈止打擂,慕容卿才揪着尤诺激动得不能自已。
“这是不是就是话本子里头写的!天纵英才!”
尤诺样子和她差不多,双手把着栏杆就差摇旗呐喊了。
两人可算是长了回见识,蹦踏得是颂林颂溪都忍不住上前,生怕两位主子稍不留再从栏杆上翻了下去。
比武台上话事人还在说话,隔了几个雅间儿的帘子却被翻了起来。
慕容卿侧头去看,这人可不就是沈止。
他这回打扮换成了一身儿窄袖窄脚长靴的利索衣裳,慕容卿扫了好几眼,可算是分辨出上头绣了些暗纹,颜色也成了藏蓝。
深色被他穿尽,无甚新意。
沈止远远向她二人颔首。
尤诺转头问慕容卿:“他什么意思?认出我俩了是么?”
“你真蠢,咱俩后头大哥的人站着呢,而且你没瞧见那雅间儿里头我大哥坐着呢么?阿若也在。”
尤诺是个顾前不顾后的主儿,既被认出来了,朝着沈止猛挥手。
慕容卿一个没设防,就听她扯了嗓子喊:“沈少卿还不飞身下去迎战!”
嚷得慕容卿耳朵都发鸣,她羞恼得扯了尤诺:“你真是的,作甚呀,这么多人呢。”
“脸捂着,谁知道,管那么些,我尽兴才是真。”
一声锣鼓喧天响,慕容卿见着有人来请了沈止,他也没真如尤诺和坊里起哄的有什么高调之举,只亦步亦趋地“乖乖”从楼梯处走到了比武台上。
这就是最后一场比武了。
坊里声响逐渐安静了下来。
那少年向沈止作揖:“听闻少卿乃是修习了失传已久的绝妙武功才能力压众人,连星奉师父之命特来讨教。”
慕容卿问颂溪:“这少年什么来头?小小年纪武功这般高超,总归是有点名声的吧?”
颂溪作了个难为表情:“郡主,这人师从武林败类,虽是武功奇绝,但他们的名号不听也罢。”
好奇归好奇,可眼下比武台上两人已是动起了手,慕容卿与尤诺心思立马就被揪了过去,没功夫再问。
高手对决,赤手空拳仍见力道激荡。
且招式路数太快,平常人根本瞧不出个所以然。
但见二人手上脚上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慕容卿抓了栏杆的手都有些发汗。
再看坊内众人无不是屏息呈惊叹状。
比武台上设兵器架,两人凌空一掌正面硬刚,那内力无处扫荡,激得两人身后兵器架无端断裂。
二人飞身向后,沈止取一炳长剑,连星少年却是取了与他身量不符的长炳大镰。
那大刀形状奇特,以混金铁长棍为炳,首端为镰刀之状。
尤诺嘶了一声:“那是个什么兵器来的?怎瞧着那般瘆人?”
可惜都看入迷了,无人搭理她。
这是沈止比擂至今,唯一一次用了兵器,坊内的人见这架势吞了口水,胆子小些的眼睛尖些的已经退远了些。
那比武台都有了隐隐裂痕,当真殃及池鱼可就不美。
连星面上儿没了初初比武的傲气,他单手将战镰在手里挽了几个来回像是顺顺手,同时向着沈止道:“今儿我若不赢你,回去也少不了师父折磨。既如此,就算不能赢你,与你同归于尽想来该是可以。”
十三四的少年嘴里说出这般生死好似跟杀个鸡崽子一般的话,慕容卿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当着人家都要同归于尽了,沈止总该说些什么了吧。
可没有。
两人再度动起手来,而原本在沈止雅间的白一方已经带着杜若回了来。他面上儿还有着担忧,可他也没见过江湖高手过招不想扰了众人兴致。
只身形方位站得巧妙,方便当真有何事好护着她们。
全坊内所有人视线都盯着那战镰与长剑,后者不占优势,可沈止手中那长剑在其手中出神入化。
战镰杀气极盛,连星出手招招式式要人性命,可仍不能将沈止如何,他心内着急,猝不及防一剑攻来,他反应极为迅速,飞身借力蹲身在了栏杆处。
比武规矩只要双脚不落比武台之外的地上,就不算输。
连星轻功不差,稍有不对就退远,如此反覆,在场的看客都开始为了沈止着急。
直到连星一次落在了慕容卿这处雅间儿的栏杆上,他即刻就察觉到了沈止的不对劲。
从不离开比武台的沈止一剑破长空,吓得连星立马换了个地方蹲。他顺着沈止眼神看去,知晓那三女里头定然有沈止在意之人。
小小年纪,心中恶意顿起。
与此同时,陆家马车徐徐驶来。
第015章 武斗坊(三)
陆郴揉了揉太阳穴处,他今儿被杜大学士拖了太久,聊那么些聊得他心生不耐。
而今夜是灼渊比擂,陆郴神思疲惫,还是想来看看好友大放光彩。
他二人相识就是在这武斗坊,以往比武他都在,没道理今夜不在。
这方陆郴尤自不耐,那方沈止更是心生焦躁。
连星多次试探,回回避开了他的攻势都落在慕容卿那处,怎能让人不恼火。
白一方自也是瞧出来了,当下就要拉了三个丫头走。
除却杜若,慕容卿与尤诺正在兴头上,哪里拉得走。
杜若也是感觉有些慌,上前劝,可尤诺死死拉着慕容卿,死死盯着比武台。
若这两人不是一处,早就听了话走了,可有了对方作陪,心安理得地的在这“耍赖”。
沈止攻势逐渐密集,连星再次退身守招,退到慕容卿这处栏杆之地。他回头看了一眼正瞧得入迷的尤诺,两人四目相对。
尤诺很是天真地眨了眨眼,连星手上一扬,尤诺幕蓠就被掀飞,她还没反应过来,白一方就冲了上来。
可他身手哪里是连星对手,一招不过,就被连星踹到了心口处。
连星这一脚没用内力都踹得白一方脑子发昏。
慕容卿见状张开胳膊护到了她大哥身前,很是生气朝着连星道:“你和沈少卿比武,踹我大哥作甚!”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今夜是康宁郡主也来这方凑热闹来了。
沈止飞身跃起,已是在其身后,连星犹自不急,咧嘴一笑,一掌掌风掀开了慕容卿幕篱。
身后气息有些紊乱,连星便知沈止在意之人就是这位紫衣姑娘了。
沈止不敢用剑,在栏杆处就和连星打了起来,那栏杆受不住力,直断了往比武台落去。
慕容卿再没了看热闹的心思,转身着急忙慌地将白一方扶起,就要离开。
连星当然不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拽了慕容卿的辫子,直扯得慕容卿头皮发痛,身子连连向后,尖叫不停。
尤诺杜若喜鹊等人皆要伸手去拉,可连星速度太快她们几个根本跟不上。
栏杆已无,慕容卿害怕地没了神智,扯开嗓子喊着娘亲爹爹皇帝伯伯救我,彻底将场子炸向了高潮。
康宁郡主诶!这还得了!
要是这等贵人在武斗坊出事,他们这武斗坊只有关门大吉的份儿!
话事人紧急从人群里窜出来,刚敲响锣鼓,就见着康宁郡主从栏杆处掉了下来。
吓得话事人双膝一软,脸面都不顾了,竟是跪了下来眼泪鼻涕一处嚎喊着:“快救康宁郡主!”。
刚踏进坊内的陆郴听到这声尖叫,心口一窒,他脚步匆忙拨开人群,就见着了让他目眦欲裂之幕。
只见慕容卿身形从栏杆处落下,连星腾跃半空,那战镰就要朝着慕容卿劈去。
若这一刀劈中,慕容卿那小身板儿就会被劈成两半。
白一方武力不及却也抽了颂溪手中佩刀飞了出去对战。
沈止身形一闪,横身挡在连星与慕容卿中间,他伸手缆了慕容卿的腰身儿,来不及回首,只紧紧将人搂在了怀里。
他在半空,右手一转,十成十内力用出,两人攻刃之力扫荡一片。
可怜白一方还没靠近,又被这骇人力道逼得撞到了二楼雅间儿里。
沈止落地,他左手搂着慕容卿,右手中长剑一扫,比武台瞬间裂了一块。
连星笑眯眯地蹲身在栏杆处,扛着战镰调侃:“沈少卿这才是比武的样子,只你这杀气因这女子而起,啧啧,当真英雄难过美人关。”
慕容卿吓得浑身发抖,抓着沈止衣袖根本不敢去看那恐怖如杀神的连星,她也感觉到了沈止肌肉紧绷,可怎么办?她根本不敢动,万一连星再举着镰刀往她身上劈可如何是好?
连星可不管那许多,手中战镰一挥,竟是这两人性命都想要。
沈止护着慕容卿闪开攻势,直落到了比武台之外,他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丢:“沈某认输。”
言毕护着慕容卿转身就走,后背空门大开也不顾了。
连星不明白他,可也没打算逼迫,他打不过沈止他知晓,用了诡计也无妨,赢了完成师命就行,他一脸笑嘻嘻地揪了话事人出来:“黄金呢!”
话事人这会儿还没从惊吓里回神,哆哆嗦嗦地指了一处雅间儿,连星嫌金子不好扛,掏了话事人一大把银票玩世不恭地给自己扇风。
还道:“这武斗坊今年擂主是我连星!各位可都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