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定春搂过她的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夫妻二人慢悠悠回院儿去。
薛芝问道:“关于越怿和宣泷,你知道多少?”
“我想着,你到底比我年长,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罗定春知道的也不多:“你说他们夫妻二人是道士,这我倒是不知道,我想世人也不知。但我隐隐听谁说过,他们夫妻俩的儿子越蝉也是个道士。”
薛芝惊讶:“也是道士?”
她一脸若有所思:“那我们可以从道士入手去查,说不定能查到什么。”
“你没看见。”薛芝想起那夫妻俩的现状,不由叹了口气:“他们全然没了曾经的风华,如今变得……十分凄惨狼狈。”
罗定春:“我听说,早年间朝局动荡,发生了很多事情。说不定越怿夫妻二人便是那些变局中的可怜人。”
二人一路回了院子。
薛芝看见檐下站在丹书。
“不是还受着伤。”薛芝笑了笑:“怎么还在外边儿站着吹风。”
丹书沉默片刻,她提袍跪下,背脊挺得僵直,一言不发。
罗定春挑了挑眉,掀帘出来的小蛮也吓了一跳:“丹书姐姐这是做什么?”
薛芝垂眸,她看了一眼丹书,没说话。
“奶奶。”小蛮抬头看着薛芝,有些无措:“这是怎么了?”
一阵风过,罗定春心思几经变化,似是猜到了什么。
他一手搂过薛芝,一手掀开帘子:“外边儿风大,进屋去吧。”
留下小蛮独自面对跪着的丹书。
她在丹书面前蹲了下来,苦苦劝道:“丹书姐姐怎么了?你是犯了什么错吗?若真是如此,那你快进去给奶奶认错呀,在这里跪着算怎么一回事!”
丹书紧紧抿着唇瓣,眉眼之间带着小蛮没见过的决绝。
小蛮怔了一怔,她轻声呢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屋子里,罗定春替薛芝解开披风,倒了一杯热茶给她:“是不是饿了?想吃什么?我去做。”
薛芝捧着热茶,闷闷道:“什么都不想吃。”
罗定春摸了摸她的发顶,温柔道:“还是要吃的。”
“糟鹅掌鸭信可行?”罗定春建议。
薛芝嘟嘴:“那东西弄起来可麻烦了。”
“今日出门前我便让他们预备上了前菜,倒是费不了多少时辰。”罗定春蹲在她面前,牵过她的手,语气轻轻:“芝芝别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薛芝看着他清润包含爱意的眼眸,忽然就觉得耳根一阵发烫。她抽回手,别扭道:“要做就赶紧去。”
罗定春笑笑,他揉了揉薛芝的发髻,转身出去了。
薛芝想到跪在门口的丹书,心里便十分烦躁,怎么想怎么烦。
“奶奶。”致知在门口探头探脑。
薛芝一脸烦躁:“何事?鬼鬼祟祟做什么。”
致知进了屋来,讪笑:“奴婢不敢扰了奶奶,只是我们大人去哪里了?”
薛芝歪着身子看他:“有什么事我不能知道?”
致知叹了口气:“也不是不能让奶奶知道。”
“大人早在半个月前便做好了两盏花灯放在书房呢,只是今早的时候,书房的窗子没关,大风吹了进去,把花灯吹倒在地上,都跌碎了。”
薛芝愣住。
她问:“是什么样子的花灯?”
“一盏猫儿花灯,一盏莲花花灯。”
“奶奶别以为听着没什么意思。”致知兴致勃勃道:“那猫儿花灯还会走路呢,走路的时候灯身里还能燃着灯呢。”
“莲花花灯可以打开合上,打开的时候可以投出奶奶的身影,就坐在莲花花蕊上,合上的时候也可以看到投出的萤火虫呢。”
薛芝眼眶有些发热。
她故作镇定道:“罗定春忙活这么久,就做出来两盏?”
致知却夸张的哎哟叫:“奶奶这话若是被大人听了,别提多心寒了。”
“为了做那花灯,大人简直跑断了腿,去向木工讨教。雕刻花灯的时候,手上伤了不少地方哩!忙活这么久,大人也只是想在上元节的时候,送给奶奶两盏别出心裁的花灯。”
致知说到最后,有些沮丧道:“可谁知道,花灯竟然碎了,奶奶没看到,真可惜。”
薛芝沉默片刻,才轻声道:“你说了,我就看到了。”
致知眨眨眼,他挠挠脑袋:“奶奶这话什么意思?”
小蛮这时进了屋来,她眼眶红红:“奶奶,丹书姐姐是犯了什么错?她眼下还伤着,奶奶能不能饶了她这回?”
说着她便走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为丹书求情。
致知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奶奶平日里不是最疼爱看重这两个丫鬟吗?今个儿这是怎么了?
薛芝侧目看着炭盆里的银骨炭,平铺直叙道:“丹书小蛮留下,其他人出去。”
不多时,丹书进了屋子来,她依旧直挺挺地跪在薛芝身前。
小蛮陪在她身边,陪她一起跪着。
薛芝看向丹书,语气平静:“说说吧,你做了什么。”
丹书看她:“奶奶知道了是吗?”
薛芝颔首。
“什么时候知道的呢?”丹书慢慢红了眼圈儿:“为何一直没来找我质问?”
薛芝:“我以为,你自己主动来说,会好一些。”
丹书露出一个似哭非笑的表情,一时无言。
小蛮在一旁干着急:“到底是怎么了?能不能把话说明白?”
“凌山寺的刺客是我雇的。”丹书投出一个惊天炸雷,炸得小蛮晕乎乎的。
她反应了片刻,倏地睁大了眼看着丹书,失声质问:“你疯了不成!”
“她不是姑娘!”丹书哭喊出声:“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知道!”
小蛮愣愣看着丹书,过了很久,她才讷讷开口:“原来是为这事。”
“可我早就知道了。”
第49章 心存恨旧主仆情深
◎罗定春,是风把你的心意告诉了我。◎
这下不仅是丹书,就连薛芝也一脸错愕的看着小蛮,没想到她竟早早的看出来了。
“姑娘总是嫌我笨。”小蛮垂着脑袋:“嫌我吵闹。”
“我是后面才来的,姑娘总是更看重和她一起长大的丹书。”她笑了笑,神情放松:“奶奶和姑娘的性格大差不差,一开始我是没有察觉出什么来。”
“可是后来,奶奶没有把所有事交给丹书去做,而是也吩咐了我一些事,也让我去做一些重要的事情,让我知道一些重要的消息。”
“那时我就知道,奶奶不是姑娘。”
小蛮说完,她便笑中带泪看着薛芝:“奶奶是谁我都不在意,只要是奶奶就好。”
丹书怒极,她翻身将小蛮压在身下,二人扭打了起来。
“你这个混账东西!”丹书发出爆鸣尖叫:“姑娘对你那么好,却没想到养了个白眼狼!”
她到底有伤在身,很快便被小蛮压倒在地。
小蛮红着一双眼,她喘着粗气,死死勒着丹书的手腕,额角青筋暴起:“对我好?她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紧着你,我呢?那些脏活累活你不愿意去干,便拾掇我去干,冬天你不想守夜,让我去,这就是对我好?”
“我知道。”
她双目爆红,留下一行清泪:“你和姑娘从小一起长大,情谊非寻常人比得。”
“可我也是人。”
“我也想让姑娘重视我。”
“危险来的时候,姑娘只知道带你走。”小蛮冷笑连连:“我一再告诉自己,没事……你们情谊深厚,她合该先紧着你,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我也跟了她很多年。”
“她有事的时候我也难过,我也想为她分忧。”
“危险来的时候,她带你走,我不介意。可是她好歹回头看我一眼吧?哪怕就一眼!”
小蛮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目失神:“她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我跟她只有普通的主仆情分,再没有别的……如你和她那般的情分,我跟她之间……一分没有……”
丹书趴在地上,她身上的衣裳渗出血迹。
薛芝起身来,垂眸看她:“你身上的伤,是你自己划的吧,只是为了不引起怀疑。”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丹书趴在地上,费力地抬起头看她,一张脸通红。
薛芝低着头踱步,语气清淡缥缈:“无非就是为了康敏。”
丹书费力地扭过头去,看着小蛮:“她是薛芝。”
“她为了……她为了活过来,抢了姑娘的肉身!”
小蛮没说话,她只呆呆地望着薛芝。
丹书眼里的泪大颗落下,砸在地上,打湿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