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彩花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应下了。

　　季老二这会儿是想陪着娘的，但他习惯听老娘的话，也跟着一走了。他们两夫妻一走，病房更加的安静了。

　　季寡妇走到床边，看着睡着的儿媳妇和孙子，心里很苦涩。如果老大还在，看见他们娘俩肯定高兴，可现在……

　　季寡妇无声的哭了起来。

　　宁馨听着季寡妇的哽咽声叹气。

　　小说里，季寡妇先是儿子牺牲，再是儿媳妇难产死在了去卫生医院的路上，她也受到刺激瘫痪了，自己照顾不了孙子，又担心自己去了之后孙子没人照顾，就把孙子托付给了秦瞻。而现在因为她穿书的关系，这具身体没有死在难产的路上，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总归这具身体还没死。而季寡妇也没有受到双重打击，更是没有瘫痪，那么接下来照顾小男配的重任应该是在她和季寡妇的身上了。

　　宁馨觉得，自己如果在这具身体里活过来，她和这具身体有了因果，照顾小男配长大也是应该的。

　　可问题是，她也不知道在这个年代，她目前一个农村妇女的身份，要怎么照顾小男配长大。

　　对了，应该有抚慰金吧，军人牺牲，国家会有补贴的。

　　不过小说里因为是女主视觉，所以并没有写这个，宁馨也不知道有没有，如果有了，那会多少？这些抚慰金用来抚养小男配长大，以及给季寡妇养老，不知道够不够。

　　宁馨倒是不贪这个钱，那是原主丈夫用命换来的。她只是担心没有这个，自己醒来之后拿什么照顾老幼。

　　想起来又是一阵辛酸。

　　可不管怎么说，活着总比死了要好。她上辈子二十来岁，还是花一样的年纪，她也不想死啊。

　　带着乱七八糟的想法，宁馨觉得脑袋昏沉沉的，有点困了。

　　睡着前，宁馨还有一个想法，灵魂也会困的吗？

　　宁馨是被胸口传来的触觉闹醒的，胸口那湿润的、痒痒的触觉又来了，这触觉她已经经历了两回，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小男配又在吧唧吧唧的喝奶了。

　　而她经过两回，从开始的郁闷、羞涩、尴尬，到现在似乎坦然了很多。

　　不就是吸个奶吗？

　　宁馨静静的感受着小男配的吸奶，小孩子还挺用力的，不过这种用力对她来说就跟饶痒痒似的。也不知道小男配长的什么样，她记得小说里描述的小男配是一个非常帅气的BB，那婴儿时期的小男配应该更萌更可爱吧。

　　心似乎安静了，尽管身上还留有剖腹后的余疼，但是感受着侧面传来的小孩儿的温度，似乎又觉得这疼痛是值得的。

　　很复杂的感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传来让宁馨熟悉的声音。

　　“咚咚咚……有人在吗？”是秦瞻。

　　秦瞻原本还想着为了避免昨天的尴尬，他快到门口的时候要停下打招呼，现在好了，门关着，避免了尴尬。

　　听到是秦瞻，静静看着孙子吸奶的季寡妇赶忙道：“在的。”她起身，拿了昨天张彩衣带来的小被子盖在宁馨的身上，也把正起劲吸奶的小男配连头带身的盖住了，然后再去开门。

　　“同志你来了。”季寡妇开了门，“同志你进来坐。”里面还有昨天那条凳子。

　　秦瞻递给季寡妇两个油纸包：“婶子，我给你们买了肉包子，我也不知道产妇能不能吃肉包子，如果不可以的话我再去买。”

　　“可以可以的，太谢谢你了。”季寡妇接了包子没有拒绝，如果是平时，她肯定会拒绝，她虽然性格泼辣，但也不是那种会占人家便宜的人。但现在不一样，粮食见不着边不说，儿媳妇刚生了孩子，也需要肉补补身体。

　　不过，季寡妇接了包子却没有吃，她想着家里会送早饭过来的，这两包的包子她要留着给儿媳妇吃。

　　秦瞻今天过来，主要的事情还是季爱华的后事，原本是昨天就要说的，但昨天那样的情况，他也来不及说了。“婶子，关于爱华的一些后事，我现在方便谈谈吗？”

　　“谈，现在谈吧。”季寡妇一说起儿子的事情心里就难受，但是这会儿的她，至少比小说里的情况要好很多了，毕竟儿媳妇没有难产，孙子还有亲娘能照顾些。

　　秦瞻从衣服里面的口袋拿出两包鼓鼓的信封和一包瘪一些的信封：“这两包是爱华的奖金、补贴以及抚慰金，一共两千块，婶子你数数。还有这包是战友们一起凑出来的票，当中以粮票、肉票和糖票为主，还有几张奶粉票。”

　　季寡妇之前还在想儿子走了，留下儿媳妇和孙子怎么办，现在有了这笔钱和这些票，心里压着的石头仿佛松了些。虽然这是儿子用命换来的，但他已经死了，总要为活着的人考虑。

　　所以季寡妇颤抖着手接了三包信封，如果是以前，看到听到这么多钱，她肯定会惊呆。可现在，心里头的悲伤和压抑让她无暇顾及这笔钱的丰厚。

　　“不用数了，我相信你的。”季寡妇确实是信任秦瞻的，这一是出自老百姓对军人的天生信任，二是她记得秦瞻，当初部队来招人的时候，就是秦瞻看中了她儿子。三是她现在手抖的厉害，根本没有办法去数钱。

　　秦瞻也没多说：“爱华还有一些遗物以及死亡报告等资料都装在昨天的那个包里了，婶子回去可以看看。”昨天送产妇来卫生医院，他随身带的包裹已经放在季家了，那里都是季爱华的遗物，衣服之类的。

　　这包裹季寡妇记得的：“我记得那包裹，真是太谢谢同志你了，还大老远的过来。”

　　秦瞻道：“这是我应该做的，如果不是为了我替挡子弹，爱华也不会牺牲。婶子今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部队的地址和我的电话号码装在票的那个信封里，那里我放着一张纸，我叫秦瞻，你到时候说找秦瞻就行。”

　　“哎哎，我知道了……秦同志，爱华的事情你也不要有负担，爱华是解放军战士，我想当时换成任何一个人，他都愿意去牺牲的。他不是为了你牺牲，他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国家牺牲的，所以……所以他死的光荣啊……”季寡妇说着，眼睛红了，眼泪没控制住。

　　她也不是说的好听，她是真的认为这件事和秦瞻没有关系。她的儿子是为了国家牺牲的，是为了国家牺牲的啊，所以她这个当娘的很骄傲。

　　秦瞻的眼神沉了沉，他略去眼底的那一抹红：“那婶子我先走了，我会在这里住几天，就在旁边的招待所里，你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来找我。在您儿媳妇没有出院前，我暂时不会离开。

　　季寡妇点点头：“哎，到时候我儿媳妇出院了，我会来说一声。”

　　秦瞻离开之后，季寡妇马上把门关了，并反锁。接着她把信封里的钱倒出来数了一下，那信封厚厚的钱一倒出来，看着排场不小。

　　这会儿是1960年，还没有百元大钞，国家钱币的最大面值是10元，两千块得有200张，季寡妇没读过书，数的慢，这一数，费了不少时间。

　　数好钱，她重新装进信封里，然后又拿出第三个信封看了一下里面的票，有了这些东西，心里也有了底气，她把三个信封贴身藏好，藏在衣服内侧的口袋里。

　　这个年代的乡下老百姓都喜欢把兜子缝在衣服的里侧，这样才放心。

　　季寡妇藏好钱，又回到床边，把薄被子掀开看见孙子已经没在吸奶了，躺在儿媳妇的旁边，似乎又睡着了。

　　季寡妇赶忙把儿媳妇的衣服拉好，然后又惹不住摸了摸孙子白嫩的脸蛋，但也仅仅是摸了一下，自己的手粗糙，划伤孙子的脸蛋就不好了。

　　“小冬你放心，奶奶会把你好好养大的，你那短命爹给你留下了2000块钱 ，奶奶会给存着，通通给你用。“季寡妇也不在乎孩子听不懂她的话，她自言自语的安慰。

　　宁馨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有了2000块和秦瞻给的一些票，哪怕她没奶水了，至少小男配暂时也不用担心。

　　张彩花来送早饭的时候，带了两个人的份，只是见大嫂还没醒来，她问了句：“娘，大嫂还没醒来吗？”

　　季寡妇道：“还没有，她难产又剖腹伤了身体了，让她多睡一会儿也好的。”她三两下的把早饭吃了，然后又道，“我要回家一趟，老大牺牲了，我要去拿户口本去派出所登记，你看着点这里。”其实这件事不急，她急着回家是拿户口本去邮政存钱，2000块带在身上，她一刻都安心不了。

　　但老大抚慰金的事情，季寡妇也不准备告诉其他人，等老大媳妇醒来，这件事和老大媳妇说一声，再给老大媳妇一半的钱。

　　虽然季寡妇是相信大儿媳的，但大儿子牺牲了，她也不敢赌大儿媳妇是什么想法，什么打算。所以全部把大儿子的抚慰金给她，她也不放心。

　　张彩花：“娘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大嫂和侄子的。”

第6章 尿床了

　　季寡妇离开医院没多久，医生来查房了。

　　张彩花见着医生有些紧张，赶忙打招呼：“医生来了。”

　　医生点点头：“产妇情况怎么样？”

　　“从昨儿到现在没醒来过，我娘说可能是难产剖腹太累了，让她多睡一下别吵醒她。”张彩花如实以告。

　　医生一听，不由的一愣。产妇是昨天下午送来的，那个时候大约三点多了，到现在已经是九点了，还没醒来？

　　他赶忙检查了一下产妇的身体，脉搏、眼球等其他方面都正常。虽然产妇脸色还是有些苍白，身体也瘦，但比当下很多的人好多了。

　　原主怀孕期间，季爱华厚着脸皮三天两头的找人换东西给她寄来。原主虽然不是个吃独食的人，但因为怀着孩子，人都是自私的，她自然也是先顾着自己的孩子。

　　所以和这个时期那些脸色蜡黄、身体虚的人相比，她确实算不错了。

　　医生没检查出什么，又给产妇掉上了一瓶葡萄糖，这是补营养的，对身体有益，也是秦瞻私下和医生嘱咐的。

　　不过张彩花等季家人却是不懂这个了，以为是宁馨剖腹难产身体不好，这个是药水。

　　医生看好产妇，又看了一下婴儿。毕竟是早产又在产妇肚子里闷了一段时间的孩子，哪怕出生的时候是健康的，但医生也多费了一些心思。

　　这其中不仅仅是秦瞻的叮嘱，还有产妇家人的身份，那是烈士的唯一的孩子。

　　等孩子检查了也没问题之后，医生道：“葡萄糖快好了叫人，产妇和婴儿的身体暂时没什么问题。”

　　“知道了，谢谢医生。”张彩芳丝毫不敢怠慢。

　　……

　　阳光生产大队

　　季寡妇这一路没遇见什么大人，这会儿是上工时间，大家都在地里头了。她先回了家里，在堂屋里看到了那个秦瞻留下的包，昨天怎么放的，今天还是怎么放的。季家人没经过她的同意，可不敢随意翻。

　　包里除了季大儿子的几件衣服、功勋章、烈士证之外，还有一个纸袋，里面装的就是秦瞻说的死亡证明等资料了。

　　季寡妇也不知道去销户需要什么东西，她没读过书，但家里的几个孩子都是认识几个字的，在他们还不能干活的时候，季寡妇都让他们去上过学堂，后来到了可以干活的年纪，半大小子胃口大了，他们就没再去上学了。

　　季寡妇又去了地里头找季老二，打算让他来看资料。

　　季寡妇走过去的一路，大家自然都看见了，和季寡妇没有过节的，不由的为季家可惜。和季寡妇关系好的，心里难免为季寡妇难过，而那些季寡妇有过节的，当然是在心里嘲笑了。

　　虽然没有人说话，但对于别人的眼神，季寡妇明显的感觉到了，只是她沉着脸，面无表情的朝着季老二上工的地里走去。

　　等季寡妇找到了季老二上工的地里，在岸上叫道。“老二，跟我回家一趟。”

　　季老二一听到老娘的声音，赶忙拿着锄具就上去了：“娘，你怎么来了？”

　　季寡妇道：“你媳妇在医院里看着，我回来拿户口，要去派出所给你大哥销户。”

　　季老二眼眶又红了。

　　等母子俩回了家里，季寡妇就让他看了纸袋里的资料。“你给看看这里面写的都是什么。”

　　季二老虽然只念过几年的书，但看字还是绰绰有余的：“这里面写的是大哥的死亡证明资料，没有别的了。”

　　季寡妇点点头：“我要去大队长那里打个证明，你去叫下大队长。”

　　季老二：“哎。”

　　季寡妇在村委大院门口等了一会儿，就见大队长来了，凭手中的部队证明，大队长在村民名单上给季爱华写了死亡备注，自然也给季寡妇开了季爱华的死亡证明。

　　季爱华因为当兵的关心，户口关系虽然已经转走了，但是村里还有相关登记的。

　　当中大队长也叹气，安慰了季寡妇几句，实在是这种事情，他说安慰再多也没用。

　　等季寡妇再回到镇上，先去派出所注销季爱华的户口，再去邮政存好钱，已经是中午了，她直接去了卫生医院。

　　季寡妇到了卫生医院，见大儿媳还在睡着，她就对张彩花道：“你先回去吧，这几天我会在卫生医院，等到老大媳妇可以出院，这几天你就早上来给我送早中晚的饭就行。老大媳妇的饭先不要送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

　　主要是送来的野菜汤之类的也没营养，现在她手里头有钱有票，如果老大媳妇醒来，她随时可以去买点有营养的东西给老大媳妇吃。

　　“我知道了娘。”张彩花仔细记下，“娘，你上午走了之后医生来给大嫂和小冬检查过，医生说他们的身体没问题，早上还给大嫂吊了一瓶葡萄糖。还有，小冬大概半个小时前刚喂过奶水。”

　　季寡妇点点头：“我知道了。”

　　张彩花把病房里收拾了一下，把婴儿换下来的尿布打包带走，今天拿回去洗了，用火烘干，明天还得再拿回来。

　　张彩花走了之后，季寡妇又坐到病床旁，盯着孙子瞧。儿子牺牲这件事她接受的很快，也因为有孙子在，她格外的坚强。

　　在季寡妇看着小婴儿的同时，宁馨的灵魂在呐喊：憋不住了……她尿要憋不住了……该死的，为什么她还是醒不来，还是控制不了身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