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其他人去吃饭了,季老二媳妇麻利的打了几个鸡蛋汤,等鸡蛋汤熟了,放进暖水瓶里,又去大嫂的房间拿了婴儿需要的东西,好在这些东西是早就准备好的,很多是他们前头的孩子用剩下的,而房间里也就这些东西她马上就找到了。
不过出来的时候,她给房间上了锁。钥匙也带走了,准备到了公社卫生医院交给大嫂。大晚上的,房间门不上锁,如果有个小偷小摸的出现,就遭殃了。
公社卫生医院
秦瞻眼看着外面的天已经彻底的黑了,除了病房里的灯亮了起来,走廊上也是一片漆黑了。不过他依旧坐在走廊上,凳子还是护士借给他拿来的。
只是这会儿,随着天黑,他心里的那根弦也提了起来,接生婆说的三个小时已经过了,他知道从生产大队来回需要些时间,可是他怕孩子随时都会哭。
第4章 第4张季老二两口子
秦瞻就这样提心吊胆的又等了半个小时,才听到了一些声响,从走廊的一边从远渐近的传来。很快,他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病房在这里,那边有一个解放军同志坐着,你们过去就行。”是那个借他凳子的值班护士。
黑暗的走廊里,仅有季寡妇她们那间病房里传出暖黄色的灯光,也为这走廊增添了一些亮色。
季老二夫妻顺着护士的话,很快走到了病房门口,而此时,秦瞻也站了起来了。
借着病房的灯光,季老二对秦瞻是有些眼熟的,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但他还是感激的打招呼:“同志,谢谢你送我娘和大嫂来这里。听说你是大哥的战友,我大哥好吗?他这次怎么没回来啊?”从接生婆的口中已经知道了老娘和大嫂的情况,所以季老二也没问眼前这个陌生人老娘和大嫂的事情了。
季老二平时并不是一个善于交谈的人,甚至面对陌生人,他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若是以往,遇见秦瞻这样一眼就能看出和普通人家不一样的人,他是能避开则避开的,但是知道这人是自家大哥的战友,他就觉得亲近了几分,也因为天黑,忽略了秦瞻身上传来的压迫感。
听到季老二的问题,秦瞻的唇抿了抿,季爱华的事情季寡妇还没来得及说,原本这个事情他和季寡妇说了,至于季寡妇怎么说,自有她的考量,可现在季老二问起了,秦瞻的性格犹豫了一下,还是坦诚了:“季爱华同志牺牲了,我这次是送他的遗物过来的。”
走廊里寂静的仿佛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季老二夫妻的嘴巴张开着,想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季老二带着哽咽又束手无策的声音才响起:“那……那我们要做些什么?”他一时之间如同没有了主心骨的孩子,前十几年家里有大哥顶着,后几年大哥去当兵了,他仿佛一下子成了顶梁柱成熟了,但那是因为内心还有大哥这个依靠,可现在大哥没了,他……他不知道怎么办了。
大哥怎么就牺牲了?那大嫂和侄子怎么办?
虽然他也知道,解放军同志保卫在祖国的最前线,面对凶残的敌人随时会有危险,可这些年来,大哥都是平平安安的,每个月都能收到大哥的信,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大哥会牺牲了。
看着眼前一下子变成了大男孩的男人,秦瞻心里也只有无尽的歉意:“抱歉。”
季老二摇了摇头。
季老二媳妇张彩花也难过,家里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虽然说有六个大人上工,但是六个大人加六个孩子,十二张嘴要吃,家里并不宽裕,原先有大伯哥的补贴,还是过的紧巴巴的,现在大伯哥去了,那日子可怎么过?
尤其是大嫂和季冬,又该怎么办啊?
小婴儿虽然才出生,但是名字是早就定下的,按照家里男孩子春夏秋冬的排名,侄子刚好排到了冬。
哎……
张彩花叹了一声气,她看了一下沉静在悲伤中,一声不响的丈夫,对秦瞻道:“同志,今天谢谢你了,现在这里有我们看着,你忙了那么久肯定也累了,你去休息吧。”
秦瞻点点头,季家人需要是接受这件事的私人空间,他也不好一直留在这里,不过:“那我明天再来……我住在附近的招待所里,晚上如果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去找我,我叫秦瞻。”
张彩花:“谢谢秦同志……太谢谢你了。”
秦瞻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季老二在秦瞻走了之后,坐到旁边的凳子上,然后捂着自己的脸,失声痛哭了起来。
张彩花也知道他们兄弟感情好,大伯哥对自家男人来说,就如同父亲一样。她也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也没有用,干脆让男人安静一下,她进病房去看看孩子。
病房里,原主剖腹产的麻醉已经失效了,宁馨的灵魂在身体里打滚,疼死她了,呜呜呜呜……难产的时候疼,现在麻醉失效又疼……明明灵魂还控制不了身体,和身体没办法和谐,但为什么身体上的触觉却能传递给她?
呜呜呜呜……宁馨最受不了疼了,就是身上一点点磕着碰着,她都能眼红。来大姨妈的时候,偶尔肚子会胀痛,她都想躺床上用被子裹着。
呜呜呜……宁馨哭了,双眼红红的,可惜身体躺的直挺挺的。她一边哭一边偷听外面的对话,不对不对,是光明正大的偷听。听到那有着好听嗓音的男人说自己叫秦瞻的时候,她
心里一顿,那不就是小男配的养父吗?
那个终身未娶,把季冬培养成国家知名的企业家的男人。
当然了,季冬的成功一是因为自己有本事,二也离不开秦家背后的支持。
可是,子随父,秦瞻终身为未娶,季冬因为自己心爱的女孩嫁给了别人,也终身未娶,最后他的产业一些给了季家人,固定资产都给了女主,还有其他换成现金被他做慈善了,他的慈善大部分是用在孤儿、烈士家属、烈士遗孤身上的。大概是在他幼小的时候,有人给了他一把伞,在他长大之后,也想给别人一把伞的想法。
在宁馨七想八想的时候,她听到秦瞻离开了,然后又听到有人走到了她床边的声音。接着对方轻声开口:“小冬,我是你二婶。”声音轻轻柔柔的,“你要快快长大啊。”
宁馨心想,你这样说,他也听不懂啊。
不对,难道小男配醒了吗?
她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自己未婚未育,还是个大学生自然不会关注孕妇、产妇和婴幼儿的事情,所以她也不知道刚出生的孩子是个什么情况。
还没等宁馨理清,听见对方又开口了:“小小年纪就学会皱眉头了,让二婶看看是哪里不舒服了,小肚子饿了?还是尿尿了?”
说着,身边的动静大了些,应该是睡在她身边的小男配被抱了起来。
宁馨心想,这原主的二弟妹人倒是不错。
“啊哟,原来是尿了,小冬真乖,尿了也不哭不闹的。”说着,张彩花又把孩子放下,把包着孩子的唯一一件衣服解开,用这件衣服擦了擦孩子的屁股,这衣服还是原主身上的外衣,他们来的匆忙,根本没带什么孩子需要的东西。
所以孩子出生之后,护士见原主穿着两件衣服,直接脱了外面的一件用来包孩子。
接着,张彩花又把带来的尿布给孩子换上,然后穿上小孩子的衣服。这衣服还是家里的小孩穿剩下的,洗的很干净,料子软软的,不像新衣服会刺到婴儿的嫩皮肤。
给小孩子整理好,张彩花又把他抱到原来的位置上,见他眉头虽然没皱了,但粉嫩的小嘴巴张开着,还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
过来人张彩花马上明白了,她对外面的季老二说了一声:“当家的,我给小冬喂奶,你别进来。”
季老二嗯了一声。
接着张彩花和接生婆做了一样的事情,掀开宁馨的上衣就把小孩子挪了过去。
宁馨:“……”感觉到了胸口传来的湿润,尽管是第二次了,但还是让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觉得羞耻。
张彩花见孩子奶水吃得起劲也是高兴,她低声道:“好在你娘奶水够,两只胸的奶水不少,不然你生在这年景,家里拿什么给你补身体。”
宁馨:“……”你礼貌吗?盯着人家胸看,你礼貌吗?
“哎……”随即张彩花又低语,“你爹走了,你娘也还年轻,不知道会在季家留多久,你以后可怎么办?”
宁馨:“……”
张彩花全然不知道,她认为还没醒来的大嫂,正光明正大的听着,她看婴儿还要喝一会儿,又走开去看了季寡妇,见她睡的也熟悉,但眉皱的像有一道深沟似的,她再次叹气,然后走到了病房门口。
“大哥不在了,小冬以后得靠我们了。”季老二已经回神了,虽然整个人还颓废的很,但侄子刚出生,他又是家里的顶梁柱,还得站起来。
“我晓得。”张彩花道。她是本本分分的人,娘家也是实在人家,嫁到婆家之后,虽然婆婆性格厉害,在家里说一不二,但从不随便打骂儿媳妇,对于大家也是一碗水端的很平。原本大伯哥在的时候,有东西寄来他们拿到过好处。
便是没有东西寄来,单凭大伯哥军人的身份,他们一家子也是受过益的。现在大伯哥牺牲了,人走茶凉的事情她也做不出来。
季老二又沉默了。
张彩花道:“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你回去吧,我留下来陪夜,明早你给我们送早饭来,顺便去大队长那边请给假。”
季老二:“我留下来给你搭把手,明天一大早再去拿早饭。”他也不想离开,他想等他娘醒来,他哥不在了,他娘醒了肯定难受,他要陪着。
张彩花也没多说了,两口子沉默了一会儿,她又走进了病房里,看小婴儿喝的差不多了,她把他挪开,把大嫂的衣服拉好。
病房里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了。
张彩花直接坐在病床旁,靠着病床休息了。而季老二,一直坐在门口,睁着眼睛难受了一晚上。
第5章 季寡妇的心思
第二天
季寡妇醒来的很早,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她整个人朦朦胧胧的,脑海里像是布满了迷雾似的,她有些魂不守舍。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一回过神来,她整个人受惊的从床上跳了起来,先是儿子去世,再是儿媳妇昏迷流血早产,最后是保大保小……
“老大媳妇……孩子……”
季寡妇在黑暗中摸索着下床,动静有些大,惊醒了本来就没睡安稳的张彩花。她摸索着起来,赶忙去开灯,灯一亮,张彩花和季寡妇面面相视。
“老二媳妇?”看到实在张彩花,季寡妇还没发现这里是什么地方,赶忙问,“老二媳妇,你大嫂和孩子怎么样了?他们怎么样了?”
季寡妇激动的过去,抓住张彩花的手问。
张彩花是不知道保大保小的事情的,但是她知道大嫂难产的事情,赶忙握住婆婆的手道:“娘你放心,你可能……大嫂和孩子没事都睡着呢。”她指着旁边的床铺道。
张彩花顺着她指的方向,这才看到病床上睡的十分安详的母子俩。
顿时,她提起的心仿佛一下子断了绳子一样,放了下来。
同时,坐在门口一夜没睡的季老二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紧张的在门口问:“怎么了?媳妇,彩花,是娘醒了吗?”
张彩花:“娘醒了。”
季寡妇:“老二也来了?进来吧。”她有气无力的道。
张彩花:“他在门口守着,不放心娘,也想着能搭把手。”
季老二听到娘叫他进去,搬着凳子进来了,看到老娘仿佛一下苍老了下来的脸庞,他的眼睛又红了:“娘……”他哽咽着声音叫了一声,“大哥他……”
季寡妇的眼睛也红了、湿润了,眼泪顺着她的眼角留下,但不想吵醒儿媳妇和孙子,她忍着没有哭出声:“你们都知道了……知道了也好,你大哥……从你大哥当兵的那天起,我就做好了这个准备……”虽然做好了,但是事实发生的时候,她恨不得死的那个人是她。
张彩花安慰道:“娘,您想开点,哭容易坏了身体,大哥泉下有知,也不想您难过的。”
话是这样说,可这个时候不管什么样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那是她的儿子,是她的亲儿子,还是最有出息的儿子。便是不孝顺、没出息的儿子死了,当娘的心里也难受,更何况是最有出息,最孝顺的儿子?
“娘,你放心,我也会把侄子当亲生儿子的。”季老二也表达自己的意思。不,是比亲生儿子还要亲生。那可是大哥唯一的种。
季寡妇是相信季老二的,这个儿子的品行她还是知道的,孝顺老实,不像老三,因为年纪最小,哥哥姐姐以前都宠着他,也因此吃过的苦最少,养成的性格也比较自我了一些。“娘知道你是个好的。”她欣慰的点点头。
咕噜噜……
这个时候,季寡妇的肚子叫了。她本来就是从地上被叫来的,也就是从中午喝了一些野菜汤到现在第二天了,还没吃过东西,本来就没吃饱的肚子,哪里还受得了。
“娘,这里有面条,是那位军人同志买的,现在冷了,加点鸡蛋汤你吃一点。”张彩花赶忙去拿从家里带来的暖水壶,里面是鸡蛋汤,还热得很。
“不用不用,我就这样吃吧,鸡蛋汤留着等你嫂子醒了给她喝。”才九月份,天气还热的,能吃上冷的面条在这光景都算是好的了。
不过,季寡妇并没有多吃,她只吃了三分之一,稍微填一下肚子,剩下的又重新盖好盖子,对张彩花道:“你们回去的时候把这些带回去,和着野菜一起煮汤,给家里的孩子每人吃上几口。”六个孩
子,每人两口就没了。
张彩花道:“娘,你脸色不好,还是先紧着自己吧,家里的孩子不缺两口,你是家里的主心骨,你的身子重要。”
季寡妇摆摆手:“我的身子我自己明白。”意思是,不用多说了。“眼看着天也快要亮了,你们走回去还要一个多小时,你们先回去吧。”
张彩花看了看外面,天确实快要亮了。“那娘,我们先回去了,待会儿给你和大嫂送早饭过来。”
季寡妇寡妇点点头:“早饭连带着午饭一起送来吧,省的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