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也不必取他县试、府试考卷,此番院试案首已经出来了。”
底下人行礼,“是。”
院试结果一般都在八月底出来,眼看都到了九月,却迟迟没见到报喜的差人,一时间,赵家村的人经过赵家的时候都不敢太大声,生怕触及了伤心事。
就连顾子升都特意来了一趟赵家村,美其名曰是参观治下百姓产业,其实只在油厂转了一圈,就找赵丰年去了。
彼时赵丰年正要同赵青青等人一起进山捡野板栗,巧娘派给他的活,赵丰年瞧出她的心思,便依着她出来捡板栗散心,见顾子升找过来,索性拉了他一起,正好体验民生疾苦。
顾子升哭笑不得,却也有些好奇,当真跟上了,还被塞了一个竹篮。
“你放心,你捡多少回头头都给你带回去,山货就吃个新鲜。”
“我还真没见过板栗长什么样,原来这就是板栗,说真的,你就不担心?”
赵丰年用两根树枝夹起一个板栗扔进背篓里,“尽人事听天命,反正,我就是不考科举,应该也饿不死。”
“那倒也是。”
何止是饿不死,他都能带着整个赵家村的人一起活得很好,也许还不止赵家村,是整个临县。
“上回说的组织人手把丰收油运去府城这事,最近倒是可以提上日程了,有张通判背书,销路不愁打不开。”
顾子升点头,“我也跟张通判通过信,只是最近秋收,临县县衙里的人手只能借调一两个,还是要你们自己组织人手才行。”
“这个无妨,我已经有了想法,回头我把计划书给你,由县衙出面,成立运输队问题不大。”
想将丰收油作为临县的招牌,丰收油就必须走出临县,怀江府还只是第一站,不过,有了怀江府陛下千秋宴献油一时事,又有张通判的大力支持,这事已经成功了一半了,只是时间问题。
“果然我还是希望你能进入官场,你一定是个很好的父母官。”
许是顾子升的嘴开过光,刚下山,报喜的差人就敲着锣到了赵家,身后跟着一众凑热闹道喜的村民。
两拨人刚好在赵家门口碰上,赵丰年还没说什么,顾子升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快进屋,进屋喝茶!”
那差人看了眼顾子升身上绿色的官袍,以及手上的竹篮,有些不确定,再次确认了一番。
“这里可是怀江府临县千河镇西岭乡赵家村赵丰年学子的家?”
赵丰年上前拱手,“学生正是赵丰年,这位是我临县县令顾大人,顾大人体恤民情,今日特下乡来帮扶村民。”
那差人连忙跟顾子升行了礼,这才又跟赵丰年道喜。
“贺赵秀才大喜,今次院试案首!”
赵来贺巧娘也闻言出了门,当即跟顾子升一起请了人进屋喝茶。
送走顾子升后跟那报信的差人后,一众村民便喜气洋洋地留在赵家商量着要给赵丰年办宴席,赵大生还要开祠堂祭祖,被赵来贺拦了下来。
“是了是了,咱们案首还要考举人的,下回一起告诉列祖列宗就是了!”
“这回也是案首,那差人怎么说来着?头一名!”
“我就知道你家宝儿铁定能行!往后咱们赵家村可是要出了一大官了!”
“那是,也不瞧瞧宝儿都做出多少事了,远的不说,就说制油厂,如今谁不羡慕咱们赵家村,前几日我那势利眼的嫂子还跟我打听我家牛子的婚事呢!”
“如今是秀才郎了,可不好一直叫乳名的,得叫大名了!”
要说众人最羡慕的,除了往后赵家可能出一个当大官的儿子,就是秀才能免除家中的赋税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赵来贺巧娘再次把脸都笑酸了。
赵家摆酒当天,赵家村十分热闹,几乎家家户户都来凑热闹了。
置办了有五十余桌,特地请的镇子上的火夫,一桌二钱银子,菜肉都包买,还带两个烧火切菜的徒弟,就是要问村里各家借桌椅碗筷。
旁人都夸巧娘这酒席办的敞亮,自家人不受累,省心多了。
只是换作要她们办,那肯定还是舍不得花这钱的,只不过如今赵家也不是当初连药都买不起,还要巧娘大冬天替人家浆洗衣服的时候了。
巧娘跟赵来贺忙着招呼客人,这回大房二房倒是来了个齐整,帮着一起招呼端菜,倒是显得其乐融融了。
赵小云带着赵青青赵翠翠在擦桌板,赵大胖就跟村里一帮子孩子去借桌子,问赵丰年要不要一起去玩玩,赵丰年拒绝了,赵大胖又喊上了弟弟二胖。
“二胖,走,跟哥一起去!”
“我不去!我一会儿要跟有志哥他们去镇上猜字谜!”
“去什么镇上,今天吃席,你哪里都不准去,再说,你认识几个字?就天天跟着他们玩那些,赶紧的!仔细我揍你!”
二胖这才不情不愿跟着他哥走了。
见赵丰年看着那头,赵小云提着木桶路过跟着说了一句,“镇子上的懒汉玩的东西,宝儿你可别学。”
赵小云虽是赵大伯家唯一的孙女,却在家里没什么存在感,赵丰年往日跟她接触不多。
“我听说元宵的时候县城会有灯会,灯会上商贩会准备很多字谜,猜中字谜会给彩头。”
“我去过灯会,但是那里的字谜跟他们去镇上玩的不是一回事。”赵来贵此前是卖货郎,赵小云会去灯会并不奇怪。
“总之,你别跟他们一道玩,那不是什么好的。”
赵小云擦另外一张桌子去了,赵青青才开口,“云姐说的没错,他们玩的不是什么好的,不过我相信你,宝儿你跟他们不一样。”
“青姐,你也知道?”
赵青青闻言有些担忧,“自打有路闹着要去县城读书被我爹打了一顿后,好不容易消停一阵子,前些日子忽然迷上什么猜字迷的,后头就是富大伯家有志哥也一块儿去了,再后头就隔三差五要去镇上,回回问娘要个一钱半两的,我没见过你跟云姐说的猜字谜,但先前你教我的字我都还记得,有一回我在有路换下来的衣裳里看到了几块碎纸,瞧着花花绿绿的。”
有路就是柱子的大名,也是去了陈秀才那边给新取的,赵丰年听着这话已经猜到这“字谜”怕就是赌博了。
“我记得,有路功课不错,陈秀才也曾说过他可去考童生?”
赵青青点点头,“去年年底尾那会儿陈秀才就劝他去了,爹娘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可他说他去了,结果钱被偷了没去成,爹娘都差点气疯了,只当是没这个造化,我却觉得,他怕是把钱拿去花用了。”
赵丰年皱了眉头。
“富大伯看有志看得严,有志怎么有空去?”
“这就不知道了。”
赵丰年看着那头笑着跟大家讲话的赵有富,想着还是什么时候得提醒他一下,包括赵有志,事关有志的读书的事,他二伯应该听得进去。
正当赵丰年这里想着的时候,只见柳家一家到了,大尺小尺自打当上管事后,便隔三差五住在赵家,知道今天赵家办酒席,昨日也直接歇在这边的,好方便帮忙搭把手,是以,柳大只赶着车带着夏氏跟柳老头一起过来。
只是等赵丰年走过去喊人,才发现多出了一个人。
“我先把东西交给巧娘,看看还有什么活要干,你给驴赶到里头卸大件,再把板车卸了让驴子松快松快就跟妹夫招呼人去,这里只叫爹带着三叔跟宝儿说就是了。”
夏氏麻利地安排好一切,又摸了摸赵丰年的头,笑着拍拍手中的包袱,“舅母给你了一身好衣裳,一会儿
你们聊完记得进屋来找我跟你娘,咱们试试大小!”
赵丰年也笑,“又劳烦舅母了,上回的夏衣刚刚好,这回定也错不了。”
“嗨,跟舅母还客气什么,行了,你们聊吧!”
夏氏走后,柳老头看着外孙笑着给他介绍,“这是我们柳河村的村长,你只管跟着大尺小尺叫一声三叔公就行了。”
赵丰年喊过人,便将两人引到了自己的书房。
“这房子,敞亮气派!这么多书呢,一看就文气,难怪能养出这等神童来!”
赵丰年笑了笑,给他们倒上了热水,又问及缘由。
柳村长先是道了喜,这才表面来意,随即便忐忑地等着赵丰年的回复。
这要说出去也是好笑,想他一个快知天命的人还要看一个十多岁的小少年的脸色,只不过,如今这少年小小年纪就办了这么多的事,待他成长起来,还不知道能到何等地步,为了村里,不丢人!
“......制油厂目前暂时是不缺人了。”
听到这话,柳村长当即难掩失望,却又听赵丰年说到道——
“不过您来得也是巧了,这阵子,我们正打算组织运输队。”
见柳村长疑惑,赵丰年解释了一番。
“这个运输队由我小尺哥带领,目前我们村已经五个名额,还剩下四个名额,衙门那边会派两个人衙差跟着,前期只组十人队,后期,就要看咱们的丰收油能不能打开府城的门了。”
柳村长听到衙门派人就坐不住了。
“衙、衙门还有官大人一起呢?”
赵丰年笑,“怪我没跟您说清楚,这事原是咱们县太爷顾大人的主意,顾大人跟府城的张大人很看好咱们这个丰收油,想把丰收油做成咱们临县的一个特色,只是衙门里的差役毕竟还有公干,故而让我们自个儿出一部分人手,运输队是独立的,不单属于制油厂,算是子厂吧,只不过衙门占一半股,您若有意,不妨回去问问柳河村有些些人家合适又愿意的,明天起就可以来赵家村面试了。”
柳村长都不敢问府城的张大人又是哪一位了,他只知道一件事,他一定要赶在其他村知道之前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柳河村,让柳河村的大好儿郎们赶紧来,那个叫什么,面试!
第39章
柳村长连酒席都没吃就赶回了柳河村。
待他走后,柳老头赶忙问起了让小尺做领头的事。
赵丰年确有这个打算,并且为此跟小尺谈了一次,大尺小尺虽是同胞兄弟,但是两人性格截然不同,大尺跟柳大的性子很像,老实憨厚,有一把子力气,小尺则机灵有巧思,在家的时候喜欢琢磨木工,赵丰年本来以为他会是那种技术人员,但是自从小尺被迫成为小组管事后,行事却颇为灵活,很有领导风范。
这也就为什么他的小组成员个个都服他,反之大尺那边,已经有人心思大了。
之前衙门准备给运输队派两个衙役的时候,周大力立马抓住了机会,是以,赵丰年的打算是,让周大力带带小尺,直到他能独当一面。
而大尺,也会在队伍里,但是他只能充当“打手”这个位置。
柳老头并不觉得卖力气的打手有什么不好的,都是替衙门做事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换做旁人,就拿他们柳家村来说,大家想来还要走他的后门呢!
柳老头这里替孙子感到高兴,而另一边,柳河村村长也回到了村里。
柳村长刚回到家,见媳妇围上来,水都来不及喝一口,便马不停蹄地让儿子去喊村里家风不错却清贫的六户人家。
柳村长儿子还在疑惑,“什么事这么急?”
“大事,好事!你赶紧地,让他们无论是做什么,哪怕是媳妇正生孩子也给我立马过来!动静小一些!”
柳村长儿子也意识到了严重性,连忙去叫人了。
“这、这还是衙门里的大人一起的,我们能成不?”
一听说最近人人都想去的赵家村居然要他们去做工,几家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了要跟衙差一起共事,一瞬间,众人还没去赵家村就开始紧张不安了。
“若是做不好,是不是得拉出去打板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这时,一个高瘦的少年站了出来。
“三叔公,我去!我一定好好干,干的不好只管打我板子,我都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