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在桌上看到鸡汤的赵丰年瞬间想起了前两年的惨案。
“娘,其实,骨头汤也挺好喝的,而且我听人讲家吃什么补什么,刚好我补补骨头,也好长高一点。”
赵丰年这两年身高已经逐渐追上了同龄人,只是谁会拒绝再高一点呢,巧娘自然也是不拒绝的,非但买了大骨头,还让卖肉的明日给她留一份猪脑,好给赵丰年补补脑。
幸好赵丰年还不知道他娘给他买了猪脑补脑子,否则定是要哭笑不得了。
得知赵丰年要考秀才,村里的人这回都不约而同送了东西上门,赵大生更是拉着赵来贺不松手。
“宝儿考秀才,肯定要费精神,叔家里那头大花猪也差不多可以宰了,给你们送半扇,给孩子好好补补身体!”
自从上回赵丰年跟赵大生提出自己想要打出赵家村的品牌,拉着全村一同致富后,赵大生看着赵丰年比看自己孙子都稀罕。
八月的时候,赵记的丰收油已经传遍了整个临县,不仅如此,更是忽然出现了很多外地的人前来买油。
顾子升找到赵丰年,告诉了他二月陛下千秋之时,怀江府送上了丰收油,皇帝龙颜大悦。
......
时间拨回二月,陛下寿宴之上。
怀江府献礼,其中有一样东西吸引了众人注意力。
就在满朝文武以为怀江府是不是没东西送了,才会送两罐油来,送礼的官员就将丰收油的来历解释了一遍。
天元帝起了兴致,便多问了几句,得知这油是临县一个叫“赵丰年”的少年发明的,这个少年不仅发明了制油之法,更是八岁便考上了童生,从小便是个神童,顿时满意不已。
“临县,朕听着倒是有些耳熟,罢了,此物于民生有利,大善,既是百姓献礼,照规矩赏下去。”
......
赵丰年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从皇帝的嘴里过了一遍,他只关心自己的赏赐什么时候下来。
顾子升:“......”
“我前面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看中身外之物的?”
赵丰年微笑,“顾大人,我这为了建厂造福乡里,为您添实绩,几乎散尽了家财,你就是这样对你的子民的?”
顾子升无奈。
“得了吧,你后头肯定能千倍百倍赚回来,不过,我说是说让你给我当幕僚,但是也没让你做到这个程度,其实,我对升官真的没什么特别执着——”
“顾子升,”
顾子升惊讶,这还是赵丰年头一回这样连名带姓叫自己,事实上,自从来了临县,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连名带姓地叫。
“你一直说你想当一个好官,但是什么是好官?无为而治?殚精竭虑?宵衣旰食?”
八月很快就到了,赵丰年本想一个人去府城考试,巧娘跟赵来贺不放心,想要陪着一起去,只是如今家里的制油厂正是忙的时候,近来又添了两台榨油机,厂里上下三四十余人,才磨合了几个月,没个主心骨肯定是不成的。
最后是赵老头提出来,说要送赵丰年去府城。
赵老头五十还不到,身体也算硬朗,但是到底不比壮年,加上对府城也不熟悉,赵来贺还在犹豫,赵大胖却站了出来拍了拍胸口说愿意陪着一起去。
“去年卖粮的时候我跟着来元叔去过府城,也认得路,四叔您就放心好了,我保证照顾好宝儿跟我爷。”
要搁在以往,王三娘铁定不乐意,可是如今赵家四房是他们拍马都赶不上的,可以说,赵家村乃至附近几个村里,就没比得上赵老四的,就连她,因为有一手腌酸菜的好手艺,制油厂食从她这里订了不少酸菜,让她都小赚了一笔。
是以,虽然仍对赵老四此前不让大胖进厂子干活耿耿于怀,到底没说什么阻拦的话。
大胖这两年确实沉稳了许多,赵来贺思考再三,同意了。
巧娘提前一天晚上做了三人的干粮,没做包子,怕吃坏肚子误事,又给了赵老头五十两银子,只让别亏了吃住。
“有志哥五月考上了童生,我还以为这回他要接着一道考秀才呢。”路过赵来富家的时候,大胖念了一句。
赵丰年往那边瞧了一眼,只见赵大强正满脸笑容看着赵有志上牛车。
“哎呦,慢些,仔细脚下踩空!”
“行了爷,你真啰嗦!”
“好好好,爷不啰嗦你,你坐稳啰,咱们这就出发了。”
赵丰年收回视线,“他如今还在顾家私塾读书?”
正月去顾家拜年的时候,顾小秀才说起了
赵有志打算去县城的私塾。
大胖不会赶车,他本想试试,险些让驴掉进路边的草坑里,因此被赵老头赶去了车后面跟赵丰年聊天,“哪能呢,刚中了童生,就去县城了,你那时候在县城读书不知道,听说富大伯原先不同意,还是有志哥外公找的路子,你也知道,他外祖家就一个孙女,没有孙子,又特宠他,二话不说就给人送县城私塾去了,一年要五两银子呢!可真够有钱的!”
赵丰年当然知道赵大伯外家怎么宠外孙的,就是赵有志家里,也是完全忽略二房的孙女专疼他一个的。
赵大强有三个孩子,二子一女,女儿早就嫁到了县城不怎么回村,大儿子赵来富生了赵有志,三儿子赵来贵,生了一个女儿赵小云。
他们家没分家,赵来富在家里忙地里的活,赵有志则当了卖货郎,每天挑着担子各个村里跑,赚的钱一半上交公中,剩下一半也留不下来。
“都用在了有志身上。”——这是她娘有一回吐槽赵大伯家的原话。
这回厂里招人,赵来富的弟弟赵来贵也来了,成功地成为了第一批制油工坊的工人,但是据他所知,赵来贵每个月一半的银子依旧都用在了侄子赵有志身上。
厂里的人总调侃他给侄子又卖了什么什么好东西,往后可是要侄子给他摔盆的。
赵来贵也只笑笑不说话。
“大壮,你们今天就出发去府城了?”
说话间,赵大强的牛车走到了他们一起。
赵老头笑着点头,“早点去找到住处,大哥又送有志去县城呢?怎么近来没见着来富?”
“这不是大豆快收了赶着追肥呢吗,成日里待在地里了。”
“来富是能干。”
“嗨,要说能干也是有的,只是可比不上来贺!”
兄弟俩正聊着,赵有志扭头看见赵丰年,正是不耐烦的时候。
“爷,你能不能赶快点,我着急学习呢!”
赵大强匆忙跟赵老头告别,甩着鞭子催牛快些走了。
待赵大伯家的牛车走远,赵大胖挠挠头,“有志哥当真爱学习,难怪能考中童生。”
赵丰年看了他一样,不予评价。
到了府城,已经是快黄昏了,赵老头依着赵来贺的话,找到了一家离院试不远的一家客栈,府城的客栈本就价贵,又恰逢院试,一间上等房要六钱银子,赵老头被这价格震惊后,便说要一间上房给赵丰年,他跟赵大胖只住一间下房就行,被赵丰年拦住了。
“爷跟大胖哥既是来照顾我的,便跟我住一块儿,咱门都住上房,我跟大胖哥住一间,爷住一间,房间挨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赵老头这才同意了,不过坚持他跟大胖住一间,说不能耽误他用功。
赵丰年只得妥协。
几人早来了三天,这三天赵丰年哪里都没去,主要也是赵老头看得严,不但亲自盯着伙食,喝的水都要亲自去厨房烧,就连大胖,都被耳提面命守着赵丰年,不叫乱七八糟的东西近身,弄的本来还轻轻松松想着什么时候逛逛府城的大胖犹如惊弓之鸟,只觉得处处充满了危险,寸步不离地守着堂弟。
赵丰年苦笑不得,知道在他没考完之前他们是放松不了了,索性一连三日都在房间里温书,好叫他们安心,只等考试结束,再带他们在府城好好转一转。
第三天清晨,用过早食干粮,检查好随身用品,赵老头赵大胖就送了赵丰年来到考场外候场,直到看到赵丰年顺利进去,大门关上,两人这才将心回落了下来。
就在赵丰年院试之时,这边柳河村村长来到了柳家拜访。
柳家如今在柳河村是香饽饽。
说起柳老头柳木匠早年的经历,柳河村谁不唏嘘,本来柳老头父母早亡,也没个兄弟帮衬,村里都同情着,但人家自己就是豁得出去闯,学了一手木工本事,正当日子过得像模像样的时候,媳妇又去了,村里人再次感慨命运难料,给他说亲也不乐意,靠着手艺养活了一双儿女,各自成了家,这时候村里就说柳老头也是有本事,可惜女儿没福气,外孙听说是个不长命的,结果好嘛,人外孙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神童,天上文曲星下凡尘,书读得好不说,点子也多,能种地也能赚钱!
这下谁还敢说柳老头女儿没福气?柳老头命不好?
如今柳老头两个孙子都在赵家村制油厂干活,据说还但是当上了小管事,以前一个月就能拿一钱银子,如今更是涨到了一两,柳老头跟柳大则是承包着制油厂的木匠活,眼下只接制油厂那边的活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一想到这里,何止是柳河村的其他人,就是柳河村村长,都觉得柳老头怕不是上辈子做了啥好事,这辈子尽是苦尽甘来,走了这样的狗屎运。
柳河村村长也姓柳,不过跟柳家却不是本家,这此来的目的就是想拜托柳老头替柳河村问问制油厂还招不招人了,招人的话能不能也招几个柳河村的。
自从赵家村有了制油厂,整个村里几乎都围着制油厂转,种的大豆除了上税直接就能内销了,男能进厂干活拿一钱银子,就算不能进厂子,也能接其他的活,女的干后勤,也能赚钱,一时间,赵家村忽然就变成了人人向往的地方了,男的都想去赵家村的制油厂干活,更有甚者,都想到了走迂回路线,想把女儿嫁去赵家村。
柳河村村长是真的羡慕啊,可是赵家村只收自己的人,目前除了他们村柳木匠家的两个孙子,还没其他村的人,是以柳河村不少人都上他这里打听消息,柳河村村长没办法,只得又找上柳老头了。
柳老头却没直接答应下来,只说做不了主,“您也知道,那制油厂虽说是我那女婿做主,很多主意却都是我那外孙的定下的,如今他去了府城考试,家里人怕是也没心思在油厂那边,不如等他从府城回来了,我们再替村里问问?”
柳河村村长自然应下,又说了几句好话,这才离开。
赵家如今确实没心思在制油厂上,要不是制油厂离不开人,赵来贺巧娘都想直接冲到府城了。
而府城这边,赵丰年也出了考场。
院试只有两场,赵丰年身体也不是以往那个病怏怏的身体了,并没有吃不消,是以,只歇了一晚,第二天,赵丰年便带着大大胖跟赵老头在府城里逛了起来。
府城不愧是府城,是临县远远比不上的,若不是赵老头坚持要早些赶回赵家村,赵大胖还舍不得走呢,院试的结果要等到八月底,赵丰年没打算等,便收拾收拾东西回临县了。
也就在这时候,京城中的一座宅子里。
“这是看谁的信,这么开心?”
“还能是谁,子升这小子,先前闷不吭声去了怀江府,我知道了还替他担心,果不其然出了事,谁上个任路上还能迷路的?竟一路乞讨流浪到了临县。”说起弟子,周立民语气里满满的无奈。
傅青云笑,“看你这样子,想必塞翁失马了?”
“说是结交到了一辈子的挚友。”
“这回你倒是不担心了?”
周立民哈哈大笑,“这就是你不收弟子不明白其中缘由了,子升虽看上容易轻信他人,却是心如明镜,他认可的人,定是他如他一般纯善、人品贵重之人,你看看他信中所言,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大夏之幸啊!”
傅青云起了点兴趣,周立民索性将信递给他。
待傅青云看完,忍不住赞叹,“此人有如此惊人之才,却屈居乡里,莫不是有官员乡绅勾结作祟,致使朝廷失此人才?”
周立民也正了脸色,“倘若真如此,那帮人就太该死了!”
怀江府的官员们还不知道一场莫须有的罪名落到了自己头上,此时,他们还在对一份考卷称赞。
主持此次院试的学政姓周,见其
他人都十分欣赏这份考卷,也上前看了起来,看完不禁点头,
定好名次后,照例去糊名,这时一官员看到名字后便笑了。
“竟是他。”
学政便问了几句。
那人如实相告,只听得学政接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