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跃思绪飞远。十六皇子与其他皇子不同,母族助力几近于无,其他皇子且不提,近的说十五皇子,十五皇子的外家是武将,却不势大,并不受承元帝猜忌。
任谁来瞧十五皇子和十六皇子,都会觉得十五皇子优势更显。
十六皇子无权无势无财,他的一切,来源于承元帝。
易地而处,孟跃也会选择从基层入手,天然的皇子身份能够提供机会和信息差,给对方指明方向,帮助对方往上走,这种利益中夹杂感情,最是难明,比简单的许利更让人忠心。
但这个法子好是好,有一个致命缺点。耗时久。
然,承元帝不足天命之年,还有的好活,纵观历史,不能说没有,但鲜少有实权帝王硬朗健壮时,让位储君。
十六皇子这步棋,倒也暗合局势。他与孟跃起势形成鲜明对比。
孟跃无所顾忌,行事快准狠。顾珩韬光养晦,步步为营。
棋子落盘,声声清脆,最后黑子白子占据棋盘,平分秋色。
十六皇子轻声:“平局?”
孟跃眸若星子,湛然有神:“我执黑先行,贴了七目半,最后平局,是我赢了。”
十六皇子莞尔,“跃跃说的是。”
第56章
次日,东宫派人请十五皇子和十六皇子,十五皇子皱眉:“要事在身,有事回头再说。”
十五皇子带着弟弟扎入军营,小太监又气又怕,回去添油加醋将此事说了,“殿下,您可是储君,十五皇子也太不把您放眼里了。”
太子不悦:“行了,下去。”
太子思索片刻,离宫前往军营,正好看见一群人比试,太子面沉如水,他找到十五皇子,目光扫过十六皇子。
军帐内,太子道:“十六,你说。”
十六皇子照实说,十五皇子憋着气:“皇兄想寻潘安是找错了地儿,军营里只有魁梧大汉。”
太子:………
太子一时不知是十六装傻,还是十五装傻。
但回忆这二人过往,总觉得两人都傻的可能性更大。
若换了旁人,太子强行更改,谁也说不了什么。但十五不同。
太子不死心,试探了一句:“十五,这选拔停了,我给你派几个……”
他话没说完,就见十五双目圆睁,胸膛快速起伏,气咻咻要跟他干一架的愤愤模样。
太子:………
太子软了两分口气,与他好说道:“十五,父皇将此事交与孤处理。”
“太子不必拿父皇压我。好不好的,我自己去说。就算军棍加身,军营里也没有靠脸上位的。”十五皇子大步往外走,眼看着要进宫面圣。
十六皇子和一干将领帮着拦下十五皇子,太子额头隐隐作痛,心头大骂十五皇子真是个狗脾气。
堂堂皇子,动不动就军棍加身,不像话!
但事已至此,太子只好作罢。到底气不平,临走前对十五皇子道:“你要死要活揽下这事,你最好办的漂亮,否则父皇跟前,军棍是没有,责罚却是少不了你俩。”
十五皇子把胸膛拍的哐哐作响,“七尺男儿顶天立地,交给我,你放心。”
太子大步离去。
十五皇子得意哼了哼,留意军帐动向的军士们也松了口气。
太子离开军营,长随低声道:“殿下,此事是否禀报圣上,您是储君,十五皇子不敬……”
“蠢货。”太子喝骂,一身寒意:“你眼睛是长脑袋顶了,没看见军营里那些眼睛。”
这事说破天也是十五皇子有理,军营里不看武力看外貌?
闹得不够大,是嫌他储君之位太稳当?
太子把那多嘴的长随打发了,蠢钝如猪,还敢教唆他。
这事他也没同承元帝说,储君要有储君的心胸,一点小事就上报,父皇怎么看他。
在军营说那些话,都是吓唬十五的,可惜没把人唬住。
太子默了默,问:“两位王子在哪?”
“回殿下,两位王子还在鸿胪寺馆。”
太子改道鸿胪寺,三人会面,阿斯泰趁机提出去京城逛逛。
“那位十六殿下呢?”阿斯泰明知故问。
太子笑道:“十六弟性子活泼,难以约束,孤此刻也不知他在何处。还望二位莫怪。”
“太子殿下太客气了,小王也有年幼的弟弟,调皮得很。”
一行人说着话,忽然蹿出一名瞎眼老妇,左右架住她,老妇声嘶力竭:“贵人,贵人知道八皇子府在何处?”
“民妇有冤,民妇有冤——”
太子心头一咯噔,阿斯泰和桑弥乐的看好戏,“殿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此等奇冤,不若上禀天子。”
太子眸光冷冽,“一事一物皆有章程,既有冤,该去京兆府衙门。若人人有冤,都要上告天子,岂不是乱了套。”
阿斯泰故作惊讶,眼中含着明晃晃恶意,“我还以为登闻鼓是真的,原来是戏文啊,百姓有天大的冤情,也见不到天子。”
桑弥呐呐,隆部到底是瑞朝的附属国,桑弥不敢太放肆。
偏是巧了,老妇呕出一口黑血,几欲昏死。
阿斯泰嫌恶不已,“殿下快些走,她既要死了,随意扔街边罢,真晦气。”
太子心口发沉,他知晓阿斯泰是在激他,但他却不能真将这喊冤的老妇弃之不顾。
太子立刻派人请大夫为老妇医治,却得知老妇是强弩之末,若他坚持流程之说,老妇死在喊冤的半道,可真将瑞朝的脸踩地上了。
日光晃晃,激的人阵阵眩晕,太子吐出一口浊气,或许他今日不该出东宫。
十六皇子收到消息的时候愣了愣,直觉不妙。他想了想,将此事转告十五皇子。
十五皇子惊讶:“八皇兄犯事了?”
十六皇子虚掩他的嘴,“十五哥,没定论的事别说,仔细祸从口出。”
十五皇子点点头,但心里记挂此事。
那厢孟跃也收到消息。
时间掐的这样巧,还是在一国储君和两位外邦王子跟前。不论结果如何,承元帝都不会高兴。
此事落了他的面儿。这等污糟事,怎能拿在外人跟前看。
事情针对性太强,孟跃迅速排除朝臣,最后锁定几位皇子和大公主。
与此同时,勤政殿内,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十皇子、十一皇子,两位王子,五位朝廷大臣包括京兆府府尹在内,齐聚一殿。
殿中老妇声泪俱下述冤,她有一独子,生的聪慧,年纪轻轻有了功名,还入了八皇子的明源堂。
“…我儿不止一次念叨,八皇子欣赏他的才华,对他的文章夸赞有加,他满心欢喜,想要在春试中大展所长…”
老妇说到此,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十一皇子厉声喝道:“休得胡言,你可知诬告皇子是何罪名。”
七皇子淡淡道:“十一弟何必疾言厉色,这老媪也未说控告八皇兄。”
从开始到现在,老妇只询问八皇子府在何处,道自己有冤情。
这话其实可以理解为,老妇想请八皇子为她做主,而不是要控告八皇子。
十一皇子出声呵斥,反而把八皇子架起来了。
十一皇子自知失言,瞪了七皇子一眼,低下头去。
太子看了一眼他父皇脸色,安抚老妇几句,示意她说下去。
老妇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我儿一直说要让我过上好日子,可是,可是春试结束,我儿就傻了,一直在说不可能不可能。八皇子不会这样对他,最后…最后那可怜的孩子,不小心掉落河中身亡……”
殿内静默,阿斯泰看热闹不嫌事大,他问:“你儿叫什么名字。”
“武稞。”老妇哭道,“民妇的儿叫武稞,县里的老学究都夸过的,明源堂的书生也赞我儿聪颖过人。”
十一皇子面色铁青,刚要张口,被八皇子一个目光制止。
太子环视众人,问老媪:“听你说来,武郎君倒像是落榜受创,才迷了心智。”
“……不…不是。”老媪急忙忙道,她眼睛看不清了,摸索着哐哐磕头,直喊“圣上”
“求圣上做主”,然而对着的却是三皇子。
三皇子心中大骇,赶紧避开。
老媪从自己怀里取出一沓纸,“圣上您看,这是我儿的文章,他没有剽窃,是旁人剽窃了他的文章,博了美名,被举荐当了官,我儿反被泼了脏水,圣上,求您做主啊——”
老媪一语掀起千重浪,阿斯泰嘴角飞翘,努力压下来。
八皇子一掀前摆,扭身跪下,“父皇,此事定有隐情,恳请父皇彻查。”
太子硬着头皮道,“父皇,此事事关重大,切莫冤枉了好人才是。”
“是啊父皇。”十一皇子言辞恳切,“事到如今,都是这老妇一面之词,不能因为她看着可怜就相信她。”
十一皇子话音落地,方才还跪地哭喊的老媪哆哆嗦嗦摸索着盘龙柱,临死之际,从肺腑里挤出的力气,像要把心肝血都呕出来地喊道:“圣上,我儿委实冤枉!!”
“嘭——”地一声。
她一头撞死在龙柱上,血溅当场。
第57章
满殿寂静,那老媪的血仿佛顺着地毯蜿蜒,丝丝缕缕缠绕上八皇子的腿脚,一路飞上,浸入衣袍,没入肌里,深深嵌入四肢百骸中,顺着经脉汇聚成胸,将他一颗心缠紧了。
十一皇子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眼中满是肃杀,好歹毒的心肠,这么害他们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