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宁帝一副虚心听教模样:“皇祖母,您说。”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孟跃,意有所指:“弱水三千,取之不尽,但江山易改,还望皇帝分出轻重。”
她到底气不平,又道:“皇后好大的威风,底下人道出实情,她就喊打喊杀,天长日久,朝中谁敢吐真言。岂不是奸臣当道。”
太皇太后希望顾珩看清孟跃的野心,加以遏制。
顾珩的神情不变,握住孟跃的手,“皇祖母,您对跃跃有误会,她最是公正不过。我心中佩服至极。”
孟跃侧首,动情唤:“阿珩——”
顾珩:“跃跃……”
太皇太后被这两人腻歪的模样气了个倒仰,再也维持不住从容,冷声把人撵了出去。
帝后离开太康宫,行出一段距离,两人对视一眼,噗嗤笑出声。
孟跃道:“皇祖母估计很久都不想看到我俩了。”
“这不是好事吗?”顾珩挑眉,眼中闪烁狡黠。
孟跃不语,默认了。
太皇太后到底是长辈,他们远之,敬之,双方相安无事最好。
顾珩单手背在身后,挥了挥,小全子带人故意落后。
帝后二人携手游园,顾珩紧紧握住孟跃的手,紧了紧:“这事八成是十七在背后撺掇。”
孟跃应了一声,随后叹道:“我瞧着恭王有心留在京中,既然如此,索性随了他心意。咱们把人留在眼皮子底下,有个什么,咱们也好防范。”
“我就是烦他。”顾珩咕哝道。
孟跃含笑,握着顾珩的手往自己唇边,亲了亲,“你是君,他是臣,他那么心高气傲,每每见你,都要俯首行礼,必然憋屈坏了。如此,你还烦吗?”
顾珩想了想,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他那双眼睛不安分,总落在你身上。”
“可我是你的。”孟跃眉眼含情,弯眸抬首间,风姿冶丽。顾珩喉头滚动,抬手抚摸孟跃脸颊,指腹按揉她的唇,痴痴道:“跃跃,我也是你的。”
孟跃莞尔:“你我之间,严实合缝。没有别人。”
顾珩眸光一暗,将那嫣红的唇按揉的愈发红艳,“跃跃,你今日这样盛装打扮,好美。”
孟跃眼波流转,牵着顾珩的手回凤仪宫。
入夜后,凤仪宫红烛烈烈,被翻红浪。
次日,帝后一同上朝,陈颂提起京中流言之事,一名御史道:“陛下,皇后,流言向来是堵不如疏。平复流言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源头解决。”
孟跃:“哦?不知爱卿有何建议?”
御史跪地,“臣恳请陛下和娘娘收回成命,宽待姜御史家眷。”
又有几名官员附和。
孟跃声音冷峻,“事成定局,岂可更改。”
那御史还要再言,孟跃抬手抬断,“本宫与陛下商议,从今日起,京中废除宵禁。试行三月,若是可行,全国推广。”
百官俱惊。
起居舍人也有些诧异,但很快提笔记下国策。
政策下发,京中沸腾,十之八.九都在讨论此事,纵使有人提起姜御史死谏一事,也无人搭理。
御史离他们太遥远,百姓更关注切身利益。
宵禁废除,夜市开启,意味着更多的营生机会。
商人们犹如闻到血腥的鲨鱼,纷纷聚拢京城。
因着夜市开启,夜间巡逻压力倍增,原有人数不足,是以金吾卫挑选人手。
而在此时,一批江南来的平民书生抵达京城,手持皇后亲笔推荐信,迅速在京中谋了低级官职。
午膳时,顾珩就此事询问孟跃,孟跃一脸懊恼:“这事还得从我下江南平叛说起,我做主将土地还与百姓,但人手不足,于是从当地书生中挑选,我看中了好些个人,是以临走前给他们留下一封推荐信。”
“时隔数月,他们才抵京,又兼之近日事忙,我给忘了。”
孟跃挥退左右,她挪动月牙凳,离顾珩更近些,两人近乎贴着了。孟跃给他夹了一块糖醋小排,软语道:“阿珩,是我不是,这厢给你赔礼了。”
顾珩张嘴:“啊。”
孟跃夹着小排喂他口中,含笑问:“口感如何?”
顾珩想了想,认真道:“肉嫩,但酱太浓,有些腻了。”
于是孟跃也尝了尝,吐出骨头,咽下食物后,道:“阿珩说的不错,回头让尚膳局改进。”
随后,孟跃又道:“尝尝炝炒凤尾?”
顾珩再次张嘴,孟跃夹了一块炒凤尾喂他嘴里。
这顿午膳,两人吃了足足半个时辰。
午后,帝后二人漱口,在殿内走动一盏茶后,同榻困中觉。顾珩将孟跃整个人圈入怀中,孟跃无奈,“一定要抱着睡吗?”
顾珩:“嗯。”
孟跃拍拍他的手,半坐起身,除却髻间金簪凤钗,隔在旁边柜面,她乌发半披,颇有清水出芙蓉之感,重新钻入顾珩怀里,还握着顾珩的手搭在自己腰间,“可以了,睡罢。”
顾珩被萌的心肝胆颤儿,大手不老实的在孟跃背部和腰间游走,他不想困觉了。
孟跃疑惑抬首,一个细密温柔的吻落在她唇上。
她愣了愣,弯眸回应。
第152章
骄阳似火,烁玉流金。
六月中旬,藩王返回封地,天子开恩,准宫中太妃随同藩王就藩,不叫母子分离,受思念之苦。
满朝文武皆赞天子宽厚。
昭王离京时,帝后亲送,昭王紧紧握住弟弟的手,眼眶泛红,“十六弟,我这就走了。”
顾珩下唇颤抖,欲语泪先流,“十五哥,此去一别,何时再见。”
昭王动情唤:“十六弟——”
兄弟俩相拥落泪,原是伤感场景,但众人悲伤之余,莫名觉出一丝好笑。
庄太妃用力抿了抿唇,克制住笑意,上前拍拍昭王的背,刚要宽慰几句,看见一旁的连太后,她鼻头一酸,也红了眼眶:“连姐姐,此去一别,山高路远,难有再见时,还望连姐姐保重。”
连太后垂眸欲语,却是哽咽了,“……你…你也保重自身。”
孟跃夹在中间,左侧兄弟分别,右侧姐妹情深,她倒显得格格不入了。
孟跃清咳一声,提醒顾珩和连太后,“人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陛下往后还要依靠十五哥。事后十五哥亦要回京述职。如此大功,陛下封赏,珍宝金银无数,更遑论宫宴。”
言外之意,以后逢年过节,只要昭王愿意,携妻儿和母妃回京是寻常事。
承元帝已经去了,如今是奉宁时期,左右不过顾珩一句话,寻个借口,也只是给群臣一个交代罢了。
孟跃一提,顾珩和昭王都反应过来:是喔,现在是朕/十六弟继位,兄弟团圆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嗨呀,那他们如此依依惜别,就显得矫情肉麻得很。
顾珩和昭王默契的松开对方,匆匆话别几句,昭王就搀扶母妃上马车,车轮滚滚,不多时就消失在长街尽头。
顾珩摸了摸鼻子,别开脸,不好意思看孟跃。
孟跃忍笑,知道他好面儿,也不戳破他。
孟跃搀扶连太后上凤舆,与太后同乘。
一行人回宫,顾珩忙不迭处理政事,孟跃莞尔一笑,转身回凤仪宫。
一刻钟后,奉御前来,“臣见过……”
孟跃抬手免了他的礼,手搁在案上,奉御上前,取了丝帕盖住手腕,这才为孟跃号脉。
奉御神情凝重,随着时间过去,眉头紧蹙,孟五娘和红蓼也跟着提起心。
少顷,奉御收回手,迟疑道:“敢问皇后,可有旧疾?”
孟跃若有所思,不答反问:“是何脉象。”
“这……”奉御被问住,欲言又止,孟跃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奉御跪地道:“表面看,皇后脉象寻常,甚至从容有力。但细细一探,脉象非是有力,而是发沉,是内有寒邪之症,且根深蒂固,不易察觉。”
孟跃心头咯噔一下,勉力镇定问:“会如何?”
奉御迟疑:“现下来瞧,皇后怕是…怕是……”
“怕是难孕?”孟跃轻声补充,但语气里带着一丝反问,希望奉御否决。
然而奉御低下头去。
正殿鸦雀无声,孟五娘惊慌失措的望向孟跃,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孟跃阖目,吐出一口浊气,这个结果她意外,又不是很意外。
当初她坑了顾琢一把,被顾琢派人追杀,深秋时节她在寒江泡了大半夜,后来养好伤,她又着了恭王的道儿,体内染毒,能捡回一条命都是万幸,还要身体恢复如初,却是奢望了。
“……你退下罢,这事莫声张。”孟跃疲惫吩咐。
奉御应是。
正殿传来红蓼小心翼翼的唤声,“主子……”
这可怎么办啊。
红蓼感觉前路一片灰暗。
陛下和皇后好不容易才结成连理,怎么就没有一个好结果呢。
凤仪宫愁云惨淡。
日落黄昏,孟跃前往紫宸宫,与顾珩一道用晚膳,顾珩因为白日的事,还有些不好意思。
孟跃略过不提,与顾珩闲话家常,烛火盈盈,孟跃忽而道:“如今阿珩国事繁忙,可还在看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