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她就和几个军营里的手工人探讨了几日,随后稍微改良了一下弹药,也就是现在扬州所用的可以爆炸开花的样子。
“时间到了,开始吧。”陈静看了一眼天色,舔了舔嘴巴,紧张说道。
佥事也突然跟着紧张起来,冷不丁说道:“这要是不成,我们指挥也就要换人了。”
“定然不会让许家的上去。”陈静故作冷静地说道,“万事有我呢,再不济还有那人呢。”
佥事看了他一眼,这才收回视线:“那就开始吧。”
“老天保佑啊。”陈静在后面偷偷比划了一个手势,心里默默念道,“江芸你可别坑我。”
—— ——
“历来只要北兵南侵扬,都会循山去南,据高为垒以占据时机。”江芸芸站起来解释着,“所以这个位置是没错的,也只有这个位置能用。”
“但那里没什么葫芦山谷地形,所以热气散得也快,万一不能往上冲呢。”张道长干巴巴反驳着。
“但我瞧着今日是有些湿的。”江芸芸在虚空中抓了一把,“我赌这空气中有水。”
“赌这么大吗?”张道长喃喃自语。
“来了。”江芸芸脚步一顿,突然整个山体都开始晃动起来。
沉默的山神在剧烈的晃动中苏醒,山体的石头开始滚动,就连刚才一动不动的树叶也跟着激烈摇摆着,百兽和群鸟齐齐逃了出来。
群山连绵,万物同鸣。
不远处的山灵在混乱中悲悯,此处的生灵同样维持感到悲痛。
一百多门炮不间断的声浪太大,只要站在这片山岗上的人便好似地动一样,来回晃了起来,根本站不起。
与其同时,空气中的白雾腾空而起,远远一团直冲云霄。
这团白雾太过突兀,却有好似有一双手让它不断往上走,整个空气也跟着浑浊起来。
张道长一遍扶着树,一边嘴里碎碎念着:“无量天尊保佑,无量天真保佑。”
突然,江芸芸眯了眯眼:“起风了。”
张道长猛地回过神来,死死盯着那团云。
—— ——
到处都是烟雾,近在咫尺的佥事也跟着身形模糊起来。
那些炮还在进行最后的发射,一声接着一声,听的人耳朵都要聋了。
他们朝着天空发射,在空中好似一朵花一般炸开,铁壳四散砸落,烟雾瞬间爆开。
一开始整座山都在晃动,本来看热闹的百姓被吓住了,开始惊慌失措地大喊,黄土先一步弥漫起来,随后空气中火药逐渐浓郁,还有到处分散在四周的盐粉和硝石粉,被误伤到的山体也是粉尘四溅。
“八十了。”佥事一直数着炮仗。
前三十枚的时候,他还算镇定。
空气中的火药味已经很浓郁了,眼前的视线都开始模糊了。
到了五十枚,他开始坐立不安。
士兵们已经换了第二轮了,整个山体地动山摇,好似去年的地动一样。
到了现在八十,他的眼睛开始不受控制落泪,但该来的雨却还是没有出现,他就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到了九十……他开始后悔听了陈静的胡言乱语。
这放炮给老天爷看,这不是吓唬人吗,老天爷一生气,更不会下雨了。
这一百发炮可都是钱,一下子都没了。
他心疼坏了,偏事到如今也只能咬牙受着。
就在此刻,他突然察觉到有一阵微风不知从何处莫名其妙飘了过来,还未回过神来,狭小的甬道内,风突然变大了。
一阵接着一阵,吹得烟雾四处飘散,人的衣摆也开始剧烈摆动。
“起风了!!起风了!!”
一直没说话的陈静突然失控大喊着:“风来了,风来了,云要下来了,哈哈哈哈,要下来了,扬州有雨了,有救了,有救啦。”
话音刚落,倾盆大雨裹挟着烟雾,突如其来,彻底吞没山上的所有人。
—— ——
张道长怔怔的看着大雨,突然大笑起来,跑到大雨中伸开双手来回奔着。
“下雨了,下雨啦!!!”他大喊着,任由雨水打湿衣袍,激动不能自己。
江芸芸打着伞,站在树下,也跟着笑了起来。
——大雨,一场拯救扬州的大雨。
山下的欢呼声顺着风雨飘摇而至,隔壁山头的卫所士兵也紧跟着大喊起来。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江芸芸伸手接过雨水,一场模糊不太确定的求雨计划,幸好成功了,“诸葛亮的不幸,却是如今扬州百姓的幸。”
张道长嗷嗷两声跑了过来。
—— ——
扬州的事情很快就传遍南直隶,议论之声此起彼伏,但不知是不是受到扬州的影响,没多久,南京也突然平底升起暴风,紧接着雨水如注,最神奇的是有一道闪电不但击毁南京皇城的城墙,还击中孝陵白土岗上的一棵大树。
树干起火,内焚中空。
这事也就随着夏日的风一起吹向京城,彻底闹大了。
内阁内,三位阁老面面相觑。
“这个办法我瞧着有点熟悉的大胆。”谢迁先一步发言。
“外面的人都传陈知府把扬州府的龙王给杀了,这才换来一场大雨,那大雨只在那个山谷内下,方圆不过十公里,来得又快又急,听说来之前也是妖风阵阵,烟雾弥漫。”小黄门跟个说书一样说着外面的小道消息,“陈静弑神求了一场雨,却惹得南京的龙王怒了,这才降下祸端。”
从去年开始两京就灾难不断。
去年京畿地区乌云密布,阴雨连绵,大水淹没庄稼,冲塌房屋。
年后没多久,钦天监就上报说彗星扫过内阶和太微垣,随后不就大雨淹没了中都凤阳。
朝堂早已议论纷纷。
陛下登基后一开始还是黎明时分就上朝听政,同时继续进行日讲和经筵,但半年后,他开始沉迷骑射,在宫中大肆练兵,后来又喜欢微服出行游玩,最近还想要内监们建了豹房,说不想住在紫禁城了。
“有人弹劾陈静不敬神明,有伤天伦,要不就是信奉妖道,做事大胆。”李东阳把折子大都看了一遍,“还有说扬州卫浪费军饷,说是放了一百发炮,把库房都搬空了。”
其实弹劾的内容有很多,属于方方面面无死角的进行攻击。
李东阳只是选了几个看上去言辞还算温和的
刘健没说话,突然问道:“陛下呢?”
小黄门笑说着:“正在看戏呢。”
三位阁老没说话了。
“外面的人都说这事是那位惹的祸呢。”小黄门冷不丁说道。
现在能在内阁如此语焉不详的人,也就是去年离京的江芸。
“和她有什么关系?”李东阳面无表情问道。
“听闻陈知府几次拜访江家呢。”小黄门眼尾一扫,带着几分得意,“众所皆知,她行事一向乖张狂傲,若是此事要追究,可不能因小失大。”
谢迁不悦:“朝廷办事,要你一个内官多嘴。”
小黄门见被骂了,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我们自会处理此事,折子会递到司礼监的。”李东阳拉住谢迁,缓和气氛。
小黄门甩袖离开。
谢迁大怒:“宦官危害如虎,真是可恶,小小黄门也敢在内阁撒野。”
李东阳叹气。
刘健沉默。
陛下对外朝的信任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
内廷
朱厚照板着脸听着上面的人吱吱呀呀在唱戏,朱厚炜倒是听得不亦乐乎,眼睛都不眨一下。
刘瑾在边上殷勤伺候着。
“这黑脸的唱词也太指代人了。”远处的小黄门吃惊,“这不是直接说的是那位吗?”
“你懂什么,之前那件事情要不是他不肯出面,另外一位也不至于走,这位刘祖宗实在讨好陛下呢。”
“阁臣操纵朝权,蒙蔽圣听,本就该处置了。”冯三不知从揣着袖子走了出来,冷笑一声。
原本还在议论纷纷的小黄门都吓得不敢说话。
“这出戏写的还可以。”冯三听了片刻后冷不丁问道,“写词的人在哪里。”
—— ——
陈静也不是没被弹劾过,之前跟着王公清丈土地,也被骂的很惨,但那个时候王恩顶在最前面,但王恩是个心志坚定之人,加上朝廷那边对此事也颇为赞同,所以这些弹劾看着激烈,但就跟毛毛雨一样,多,但不会淋湿人。
但是现在的朝廷显然和之前的大为不同。
“听闻陛下已经三天没有上朝了。”陈静一脸沉重说道。
江芸芸怔怔地看着他。
“那个刘瑾,想来你也见过,颇通古今,如今被委任掌管五千营,天天进献鹰犬、歌舞、角抵等戏法、玩艺给陛下,还引诱陛下微服出宫游玩,完全荒废了朝政,自己倒是开始把持朝政了。”
陈静越说越生气,神色激动起来:“听闻最近他开始鼓动陛下在京城周边广置三百多所皇庄,这要夺多少百姓土地,侵民害物的狗东西。”
江芸芸有些错愕,似乎有些想不明白。
“陛下,同意了?”她犹豫问道。
陈静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起这人也算是帝师,叹气说道:“不清楚,刚传来的消息。”
“但前面的事情是实打实的。”他强调着,“你在家多月,大概是没有听闻这些混账事的,京城早就闹翻了。”
朱厚照在太子时就很爱玩,这些事情江芸是知道的。